他那么堅持，符弈辰也不拒絕了。不過，符弈辰不愿意面對面那樣上藥，非要從后抱著他，下巴枕肩低頭去看，與其說是上藥不如說是換了個抱法。

    齊文遙感覺氣息在頸后拂過，涂抹的指頭有點打顫。

    “后來大公主說了什么？”他起了個話頭。

    符弈辰低下頭，聲音悶悶的，“不知?！?/br>
    齊文遙便想了一想。

    大公主只說了兩句話，一句是“父皇覺得世上有冤魂嗎”，另一句是“父皇晚上睡得著嗎”。

    平靜的語氣，卻讓皇上現(xiàn)出了一絲慌亂。

    大公主言盡于此，坐在旁邊不緊不慢地喝茶。皇上漸漸不氣了，說一句“確實不妥”，就開始說符弈辰狼子野心真的繼位會如何對付大公主。大公主只是笑笑，找個由頭就離開了。

    那兩句話怎么會有那么大的殺傷力？

    齊文遙好奇，就仔細再想。這一想，他發(fā)現(xiàn)了皇上容易做噩夢，一做就會被嚇得整夜無眠，甚至?xí)旧闲〔　?/br>
    做噩夢的時候，皇上會叫著不同的名字。名字在別人聽來沒什么，皇上醒來也不多提，吃點安神的藥湯繼續(xù)睡。齊文遙記住了那些個名字，再想開來，不意外地發(fā)現(xiàn)是死在皇上手里的冤魂。

    大公主也不知詳情，某次偷聽皇上和住持說話知道做噩夢那么厲害，才拿出了嚇一下皇上。

    冤死的人被當(dāng)成了秘密，皇上不提，把知情的人殺得差不多了。

    但是齊文遙能輕而易舉地知道。

    他忽而有了主意，停下擦藥轉(zhuǎn)身對符弈辰說話。

    “我有辦法幫你出口氣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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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報復(fù)

    皇上常常會做噩夢。

    夢里，他會見到被自己害死的人。溫柔賢惠的發(fā)妻，立下大功的臣子，飽受猜忌的兄弟們……他們給了皇上一片真心卻不得善終?；噬袭?dāng)時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過后便覺得身邊有驅(qū)不散的怨氣，惶恐難言。

    皇上年紀(jì)越大越?jīng)]法承受那樣的噩夢，有時候驚恐過度會生一場小病。他不愿意別人知道自己做過的那些事，心虛，被嚇病了也只字不提。

    有一天，皇上說夢話說漏了嘴，叫出了發(fā)妻的名字。大公主從貼身伺候的宮女那兒聽說了，特意來安慰，還帶了御醫(yī)給他診脈。

    他沒有感到貼心，反而覺著自己的弱點被發(fā)現(xiàn)了，怒斥大公主聽信讒言，把御醫(yī)和宮女一起罰了。

    大公主再沒有說起過這一件事，直到皇上在符弈辰面前發(fā)瘋。

    “父皇晚上睡得著嗎？”大公主氣定神閑地瞧他，上挑的柳葉眉跟母妃有幾分相似。

    皇上一下子想到了大公主的生母，林貴妃。林貴妃賢惠溫婉，總拿三皇子說事。他喜歡看著三皇子慢慢長大，卻不喜歡林貴妃那張瞧久了就乏味的臉。正巧，有人給他送了一個明艷美人，他把林貴妃忘到腦后，漸漸冷落。

    林貴妃在三皇子四歲時就生病去世了，死前請求皇上好好照顧一雙兒女?；噬嫌X著是一句廢話，他怎么會不疼自己的孩子？倒是林貴妃，口口聲聲說為了孩子好，卻不愿意把大公主和三皇子給更健康的妃子帶著。

    后來，皇上違背了自己的承諾，將三皇子貶為庶民。三皇子氣病了英年早逝，皇上傷心，也愁著用什么名頭給三皇子下葬，大公主適時開口，說與母妃葬在一塊便好，不會有人多說。

    大公主失去了弟弟和母親，在他面前還是貼心的。她不曾有過半句怨言，說“父皇也失去了妻兒”。每逢忌日，她收起了傷痛不叫他看出分毫。他感慨對女兒好是值得的，女兒貼心，女兒心里一直有他這個父親。

    皇上今日才知自己想錯了。

    大公主不是不恨，是等著他最落魄黯然的一天再給予痛擊。

    皇上從大公主的臉上看到了林貴妃的影子，甚至，害怕起那個與三皇子一模一樣的眼神來。他退縮，承認了自己的不妥，許諾不再提及此事。

    當(dāng)晚，他又做了噩夢。夢里，他曾經(jīng)寵愛的女子聚在一塊刺繡，繡的是一大張江山圖。纖細的指尖捏著銀針，引了各色繡線在布上穿梭。他打量著一張張美麗的面龐，從太子妃做到皇后的發(fā)妻、一直相伴的林貴妃，無名無分卻為他生下符弈辰的程祺……

    皇上已經(jīng)蒼老，她們卻依然嬌美動人。因為她們早早就去世了。

    發(fā)妻被他誣陷與兄弟有染，林貴妃被他冷落責(zé)怪，程祺被他拋在遙遠的小城里，癡等一生，換來了“尋找恩客”的侮辱說法……

    夢里的皇上感覺天旋地轉(zhuǎn)，定睛再瞧，她們刺繡的繡布變成了自己的身體，針刺，穿線，打結(jié)，繃緊。他感到了磨人的疼，無法逃脫。

    “皇上？”宮女聽到他的喊叫，遞上帕子。

    皇上心有余悸，喘著氣給額前擦擦汗。這一擦，他聞到了發(fā)妻喜愛的熏香。清淡而綿長，帶著一點濕冷的意味，聞著便讓人想起那抹纖弱的身影。

    皇上猛地扔開了帕子，“誰讓你用這個熏香的！”

    宮女跪下討?zhàn)?，“皇上饒命！?/br>
    若是平常，皇上早就叫人拖出去殺了?？墒?，他剛剛夢見了三個恨著自己死去的女人，瞧著眼前的宮女，鬼使神差地想到符弈辰的娘親就是在這個年紀(jì)遇著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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