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驚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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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 民間習(xí)俗,過了十五才算過完年,正當(dāng)大家熱熱鬧鬧慶元宵賞花燈吃湯圓時,宮里發(fā)生了大事,元宵宴上,安陽公主突然狂性大發(fā)刺傷永寧王,永寧王重傷昏迷,傅安陽受驚早產(chǎn),皇帝氣的吐血臥床。 朝堂震動滿朝皆驚。 正月十八,早產(chǎn)血崩的傅安陽香消玉損,那孩子生下來已夭折,母子兩雙雙歸西,不到一年時間,豪華氣派的公主府遭遇駙馬失蹤公主薨逝小公子夭折,凋零慘淡到極致,在人們的嘆息聲中退出視線,茶余飯后偶有提起也只一個字評價“慘”。 冷宮中,周貴妃突聞噩耗一口氣接不上暈倒在地從此醒不過來,與那個和她斗了二十幾年的蔣皇后一樣,曾經(jīng)繁華至極,最終只落得冷冷清清慘慘淡淡死去。 乾和二十四年一月二十五日,公主傅安陽下葬乾陵西,此前,她不足一歲的三哥傅昌年以及不久前命喪匈奴的四哥傅平年皆葬于此,三座墳塋并列比鄰,傅盛年因莫逆罪被誅,死后不得入皇陵最終歸葬母族徐州。 至此,夏文帝傅璋華本就不太昌盛的子嗣更加凋零,五子一女,只剩下兩個兒子,其中一個重傷至今昏迷不醒。此外,不管愛或不愛,他生命中相伴最久的三個女人:董月如、蔣玉晴、周潔皆香消玉殞,偶爾臨鏡自照,只剩下花白頭發(fā)的男人,說不出的孤單寂寞。 在連續(xù)的氣、怒、驚、憂、愁、恨之下引發(fā)舊疾,文帝咳血臥床不起,朝政無人打理,此時此刻,太子表現(xiàn)出極大孝心,盡心服侍寸步不離,每日親手熬湯送藥噓寒問暖,甚至將床鋪搬到外殿隨時伺候他老爹,于是,倍受打擊的皇帝發(fā)出感慨,到頭來只這個兒子在身邊,看來一切皆是命數(shù)! 乾和二十四年二月初二,太子正式任監(jiān)國,由左右丞相輔佐,身穿金紅蟒袍站上紫宸殿,笑容溫和語調(diào)謙遜,離近了才會發(fā)現(xiàn),那雙細(xì)長的眼眸內(nèi)全是冷漠、倨傲。 “孤,奉旨監(jiān)國,望眾卿鼎力相助?!?/br> 眾人驚異不定的目光中,傅錦年掃了眼身后的皇座,不久后他將真正坐在上面,手握皇權(quán)俯瞰天下。 隨著太子的監(jiān)國,朝堂上的局勢漸漸發(fā)生變化,中立派紛紛投靠,?;庶h幾個老骨頭發(fā)現(xiàn)情勢不對要求覲見皇帝,被擋在宮外,有一二人想硬闖,落得被殺被誅,輔佐監(jiān)國的周宸日子更加難過,被御史當(dāng)庭參了一本,述說他十大罪狀,徇私舞弊貪贓枉法買賣官職縱容族人行兇殺人強(qiáng)搶民女,簡直十惡不赦罪無可赦,他的門生中也有人站出來指證他在涼州監(jiān)軍時隱瞞永寧王動用軍糧之事,太子震怒加心痛的模樣,問,周相有何話說? 可能感覺大勢已去,周宸跪在地上并不辯解,只說了句,臣行正立直無愧于心。 于是,周宸被押入天牢,周家上下被軟禁。 局勢瞬息萬變,你放唱罷我上場,更有宮里傳言,皇帝病危,時醒時睡,情勢很是不妙......最終的最終,所有人似乎都?xì)w順了太子,都已默認(rèn)東夏即將迎來新的君王,開啟新的時代。 一朝天子一朝臣,大抵是如此! 而傅錦年陰冷的雙眼望向身后寶座時變現(xiàn)的越加灼烈。 正當(dāng)傅錦年在朝堂上呼風(fēng)喚雨躊躇滿志時,永寧王府內(nèi)一片愁云慘霧,在昏迷近一月后,二月十五,傅流年的生命漸漸走到盡頭,所有大夫都說就這幾天了,救不活了,傍晚,太子來探視,當(dāng)他見到那個像花一樣枯萎在床上的少年時,他很是滿意,不過面上表現(xiàn)的悲痛欲絕,囑咐下人好生照顧,同時吩咐內(nèi)務(wù)府準(zhǔn)備永寧王后事。 那個少年在正月十五閉上眼睛一直沒有醒來,每日靠湯藥續(xù)命,可終究,還是挽回不了什么,于是,在人生最美的年華里,像花一樣凋零枯萎。 傅錦年走出永寧王府時冷冷想,這樣死倒是便宜他了,可惜四弟沒法見到那賤種的下場!宮里那個也就這幾天的事了吧,到底是父子,死都前腳后步的。 可是,死那么容易嗎? 宮里宮外的眼中釘還沒咽下最后一口氣,邊關(guān)傳來急報,南詔集結(jié)兵馬沉兵西南,大將軍蔣雨棋本欲帶大軍回京助太子登基,現(xiàn)在只得抽調(diào)一大半人馬鎮(zhèn)守,帶上五萬人匆匆入京。 傅錦年心里有些不安,但也只一晃便消失無蹤,就目前的形式來說,五萬西南軍加五萬禁衛(wèi)軍,他手上有十萬大軍,足夠安穩(wěn)登上帝位。 但是啊,他老子不死始終讓人不安,思量再三,傅錦年決定動手,下足分量送他老子最后一程。 一切就緒,傅錦年飛鴿傳書蔣雨棋,此時,蔣雨棋的五萬西南軍已在城門外,只等太子一聲令下入城接管整個上京。 城內(nèi)五萬禁衛(wèi)軍嚴(yán)陣以待,城外五萬大軍蓄勢待發(fā),所有人都聞到了不安的氣息,那晚的上京城特別安靜。 皇朝的變革馬上就要開始... ******************************************** 二月二十,月黑風(fēng)高,確實是殺人的好時節(jié)。 蟒袍金冠器宇軒昂的太子親自捧著碗走進(jìn)昭和殿,文帝斜靠在龍床上,有氣無力地和賢妃說著話,賢妃一邊抹眼淚一邊點頭,傅錦年推門進(jìn)去時,兩人同時回頭,賢妃顯得有些驚慌,匆匆忙忙起身離開,慌亂中撞上站在門口的傅錦年,女子腳步踉蹌身子往后倒,傅錦年忙伸手扶住,一陣香風(fēng)拂面手中是溫軟嬌小的身子,只覺心神一蕩,女子已掙開他的手福了福身快步離去,等傅錦年回過神,那扶風(fēng)擺柳般的女子已消失不見。 沒來由,他微微惆悵了下。 那邊,文帝有氣無力喚了聲:“太子?!?/br> 傅錦年一驚,忙后斂心神,大踏步到龍床邊,彎腰行禮,恭敬遞上藥碗:“父皇,您該喝藥了?!?/br> 一直臥病在床,文帝顯得蒼白而且憔悴,雙眼無光,滿頭的白發(fā)一襯,真真是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模樣,可其實,他才五十不到啊。 今晚,他沒像往常那樣去接藥碗,而是目光復(fù)雜地看著傅錦年,傅錦年微微訝異,心中一動:“父皇,有事吩咐?” 文帝吸了幾口氣,強(qiáng)撐起精神,拍拍身邊:“坐吧?!?/br> 傅錦年雖有些驚訝還是按吩咐坐下,道:“父皇,先喝藥吧,冷了不好?!?/br> 文帝撇了眼他手中黑乎乎的東西,淡淡道:“不急,咳咳咳...咳咳...” “父皇,龍體要緊啊?!?/br> 文帝咳了一陣好不容易停下,更加的只有出氣沒有進(jìn)氣的樣子,傅錦年在一旁皺著眉滿臉擔(dān)憂:“兒臣去喚太醫(yī)吧?!?/br> “沒用的,朕的身體朕知道...季萬生不在,誰也沒辦法?!?/br> 季萬生者太醫(yī)院院首,年前請假回鄉(xiāng)奔喪至今下落不明。 傅錦年微低下頭掩去眸內(nèi)一抹譏笑,語調(diào)深情:“兒臣已經(jīng)加派人去尋他,想來不日便可有消息,父皇您一定要保重?!?/br> 文帝低嘆,盯著他發(fā)起愣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傅錦年被看得汗毛倒豎,端藥碗的手開始發(fā)酸:“父皇...” 文帝忽然道:“朕的時間不多了。” 傅錦年微怔:“父皇,不...” 他擺擺手:“生死有命,朕早就看開,昨晚,朕夢見你母后,她說很想念你,若有時間,去皇陵看看她吧?!?/br> 傅錦年低下頭,做孝子狀:“好。” “這天下,咳咳...咳咳...” “父皇...來人,叫太醫(yī)?!?/br> “...不用?!蔽牡酆粑贝倌樕钒?,一副又要暈倒的樣子,他似乎在忍耐著什么,眼底翻滾的除了痛楚還有莫名的恨意,一錯眼間傅錦年以為自己眼花了,待細(xì)看,文帝已閉上眼睛靠在床背上休息,半響,睜開眼睛,直直盯著他:“如今,朕只你一個兒子,這天下遲早要傳到你手里,只希望你能做個愛民勤政的皇帝?!?/br> 言一入耳傅錦年心中狂喜,可表面上依舊要裝裝,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悲呼:“父皇,兒臣不敢,兒臣定會尋得名醫(yī)治好您的病?!?/br> 文帝默然了片刻,緩緩道:“還有一事,若老五真的救不活,就將他葬在乾陵吧,在他哥哥身邊,這樣,我們一家也算團(tuán)聚了?!?/br> 正悲痛狀的男子霍然抬頭,原本聽他爹一番話而生出的些許感動盡數(shù)消散,他心中冷笑,一家團(tuán)聚?你到死都放不下他們母子!好吧,我便如你所愿,把那賤種一把火燒個干凈,灑入江河永不超生。 文帝似乎累了,滿面倦容顫悠悠接過碗喝一半灑一半另一半不小心失手打翻在地,而后,迷迷糊糊昏睡過去,甚至來不及吩咐將床上衣服上的藥汁處理一下。 龍床前,男子眉目森冷滿眼殺氣,冷冷瞧了半響,轉(zhuǎn)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