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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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蔣雨晴自縊,一墻之隔的她除了歡欣盡然生出些惆悵來,仇報了,怎么心里卻空蕩蕩的? 宮中的女人,誰又強的過誰? 蔣雨晴手段陰狠,死了,董月如美若天仙,死了,而她呢?! 她長長吐出一口氣,拉回神思,淡然道:“他輕描淡寫間便逼死一國皇后,天下幾人能及?我想,傅璋年那些子女死之所以早夭,多多少少皆和他有關吧,這樣狠毒的人,你要救?” 少年沒有說話呆坐在花叢邊,這樣的人?是怎樣的人? 算來相識三四年,可她卻越來越看不清、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樣的人! 是初見的哀傷、再見的凄慘、后來相處中的倔強隱忍?還是那夜公主府桃花林中的溫暖,昂或是面前女人口中的謀劃算計陰狠決...九死一生回來,物是人非,安陽慘死,太子謀逆,加上之前被誅的傅盛年及客死他鄉(xiāng)的傅平年,他的那些兄弟姐妹幾乎都沒有好下場。 真的與他有關? 可是... 少年隨手掐了朵只有花蕊的殘花起身來到占明月跟前,風吹起額前亂發(fā),露出一條長長疤痕,幾分猙獰,她輕笑,俯身將花插上女子發(fā)鬢,掖了掖女子身上的大氅,退后半步負手而立,清亮的眼眸翻涌著決絕及恨意,唇邊的笑漸漸變冷。 “套用你的話,他是妖是魔與我何關?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我的,我不是圣母管不了那些,我只知,他現(xiàn)在不能死,因為,我與他之間還有恩怨沒了結?!?/br> “我九死一生流浪漂泊幾千里回到這里,不是為了看你們狗屁的宮斗宅斗戲碼,我不明不白死了三個兄弟,到如今連根骨頭渣子都沒找到...我得給他們討回公道?!?/br> “所以,他不能死,不能這樣去死,等我查清,然后親手取走那命?!?/br> 占明月莫名地覺的很冷,縮了下脖子,恍然發(fā)現(xiàn)那個愛笑愛鬧心善純真的少年已走遠,只留下面前這個悔恨哀傷滿腔恨意的洛花生。 原來,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切! ********************************** 二月二十五,永寧王府掛上黑白二色的長綢,棺木靈堂都已準備好,妙筆生花居內傅璋年親手為他的兒子穿上壽衣,深紫蟒袍由一百多名秀娘三天三夜用金線繡成,奢華之極,映著那人蒼白到幾近透明的容顏,展現(xiàn)出一種哀傷炫目了無生氣的傾城之美。 在場所有人紅了眼眶! 兩個時辰前,季萬生來過,他嘆著氣說準備后事吧,驚呆了一府的人,聞訊趕來的文帝呆望著床上幾乎不太能感覺到呼吸的少年,心中是無法言明的痛和悔。 他終于還是要走了! 是否所有美好都是無法挽留?如董月如,他為她建挽月宮,最終什么都沒能留住。 門邊鵝黃衣裙的少女撲倒在周宸身上失聲痛哭。 門外不遠處的菜地里粗布衣衫的少年亂發(fā)飛揚,低頭垂眸神思飄散,耳旁有人輕聲道:“不去見最后一面?” 少年不語。 說話的人伸出手掌攤在她面前:“他昏迷前曾囑咐,如果真死了只需將這給他戴上就好,其他什么都不需要,一把火燒成灰燼灑入江河即可?!?/br> “他說他來時了無牽掛,走了也不需要身外物,只是,這鏈子必須帶著,因為,他怕來世若沒有信物...你會找不到他?!?/br> “...或者,他會希望你親手給他戴上?!?/br> 少年削瘦的背脊慢慢挺直,良久的沉默后是暗啞地低喃:“不了,既然走了便無需再相遇,就當從來不相識?!?/br> 身旁人輕嘆,緩緩走開。 妙筆生花居哭聲震天... 他終于還是要走了! *********************************** 正當所有人以為一切塵埃落定,內侍跌跌撞撞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跪倒在文帝腳邊:“陛下,陛下,冷宮的占娘娘...求見...” ************************************* 三日后,第二次從妙筆生花居出來的占明月眉頭緊皺,等在門外的人忙迎上去急切詢問:“怎樣?” 占明月摸了把額頭的汗,皺眉:“毒的確已除清。” “那為何還不醒?” 女子漠然掃了眼:“我又不是神仙,我怎知?!?/br> 傅璋年大驚,身子晃了晃,如今,他真的再經(jīng)不起一絲風浪:“明月,明月...”他茫然喚了兩聲,顯得很是無助:“朕...” 占明月清冷的眸子閃過一絲訝異,多年夫妻,她還第一次見他如此失態(tài),花白頭發(fā)背脊佝僂,他真是老了!不知怎么,冷了多年的心微微刺痛,她輕輕擺手:“他本就體弱,加之中毒時間過長...何況...”她頓了下,面上浮現(xiàn)一絲迷茫:“這孩子似乎并不想醒來...” “不想醒來?”傅璋年感覺血往腳底流,全身發(fā)冷,吶吶自語:“為何呢?流年為何你不愿醒來?” 他盡然不知道那孩子已生無可戀一心求死! 占明月不知怎么去安慰,半響,輕嘆:“去找找血蓮吧,或許有用?!?/br> 血蓮? 傅璋年大喜,當即傳令不惜任何代價找血蓮,半日內東夏乃至整個天下傳遍皇令。 占明月走了,繼續(xù)她的冷宮生涯,走前她還是咽下已到嘴邊的話,血蓮千年一開花,傳世只兩株,能找到才怪,即使能找到又如何?床上那人根本等不起,照目前情況,不出十日他仍然會因衰竭而死。 能找到嗎? 無人知! 消息傳到北狄時,剛剛平定叛亂班師回京的太子狄驚飛微微楞了下,繼而輕嘆:“自作孽不可活?!碑斈旮盗髂暌吣侵暄徣ゾ人膼鄣娜?,是否想過會有今天? 第二天晚上,天牢,前太子妃莫小蝶的牢房來了位不速之客,麻布衣衫亂發(fā)蓬頭的少年上來就問:“血蓮,可還有?” 女子顯然被嚇到了,半天回答不了,少年強壓住心中不耐又問:“我說血蓮啊,那東西你還有嗎?” “血...蓮?”莫小蝶恍惚想起什么,抖著聲音道:“我,我沒有?!?/br> “沒有?那便不好意思了?!痹捯袈?,刀光閃過莫小蝶如雪皓腕上鮮血淋漓,女子嚇得雙眼一翻昏死過去,少年漠然解下腰間葫蘆,拉起她的手腕湊過去小心翼翼將血收集其中... 夜深,妙筆生花居安靜冷清,黃衫少女趴睡在床邊,花生進去時隨手點了她xue道,然后將昏迷中的傅流年扶起、灌血、放下,一氣呵成,鮮紅的血從嘴角劃過他蒼白的臉頰,有種刺目的美,花生漠然看了會兒,心中升起股近似報復后的快感:“這是你摯愛人的血,味道如何?你一日不醒我便一日放來給你飲,你若敢就這么死了,我便放干她的血讓她去地下陪你。” 窗外出現(xiàn)一抹高瘦人影,黑衣蒙面雙眸帶著訝異,她直起身掃了眼:“這世上只兩株血蓮,一株不知在哪里,另一株去年被他拿來救了莫小蝶,當時,傳言太子妃大婚不久便昏迷,也是因為誤中“隨風”吧?” 黑衣人沉默了下答道:“不是誤中,是自殺?!?/br> 原來如此。 花生牽了牽嘴角,滿臉譏諷:“果然是對苦命鴛鴦,既如此,他若活不了她也別活了,我會每天放她一碗血,直到他醒?!?/br> “或許,殿下他并不希望...” 少年已轉身,經(jīng)過那個被點了xue道的少女時微微頓了下:“這是未來王妃?”似乎只是隨口一問,未等黑衣人回答,她彈指解開xue道消失在夜色中。 從那日后,她果真每晚準時而來,一晚一碗血,直到... ************************************* 傅流年做了一個極長的夢,夢中桃花紛飛春色撩人,明媚愛笑的少年折一枝桃花遞過來,笑著喚道:“你接了桃花便得嫁我做媳婦?!彼丛q豫接過桃花,低笑:“天長地久,永生永世?!?/br> 剎那間,桃花滿天,目眩人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