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推開，秦湛就站在落地窗前。

    他手里端著一杯咖啡，正平靜的往窗外看。

    實驗樓外面的空地，是學校的一片樹林，一大片綠茵很是養(yǎng)眼。

    他脊背挺拔，長腿寬肩，人就是那么隨意的站著，也顯得格外與眾不同。

    這就是老天爺賞飯吃的人。

    出身好，家世好，頭腦好，學術(shù)好，相貌好，人品好。

    唯有一點不好，就是這脾氣實在是不好。

    只是，這么大的火氣，自從和鄧離離在一起以后，確實已經(jīng)太久不見了。

    “我看你狀態(tài)不好，要不要休息幾天？”段凌霄開口問他。

    秦湛回頭，臉上表情冷硬：“我休息？那項目怎么辦，那么多堆積的工作怎么辦，是指望你，還是指望外面那群連原文翻譯都出錯的白癡！”

    段凌霄聽完他的話臉色很難看，反駁他：“秦湛，你可以發(fā)脾氣，但你不能侮辱同事，這是職場霸凌?！?/br>
    他冷笑起來：“你想多了，我沒空霸凌任何人?！?/br>
    實際上，秦湛并不是個不好相處的人。

    相反，他算得上是個非常受人愛戴的老板。

    業(yè)務(wù)能力強，工作起來又非常忘我，帶著項目小組的一干同事獲得了無數(shù)專業(yè)殊榮，而每一次，他都會和別人分享這樣的成果，從不獨占。

    加上秦家繼承人的身份，讓他出手非常闊綽，他們每次的辦公室聚餐以及年終禮物，永遠讓別人眼紅。

    更有甚者，同事中一位萬年單身狗結(jié)婚那天，秦教授不僅包了個碩大的紅包，還給新人贊助了自家品牌的全套珠寶首飾。

    就因為他樣樣做的好，所以他堅決不允許別人出錯。

    尤其是涉及到工作方面的錯誤。

    段凌霄嘆氣，開口安慰他：“徐克楠畢竟和你配合的時間太短，我一會兒會告訴他所有資料交到你手里之前，讓他都先校對兩遍?！?/br>
    從前都是鄧離離在做的，也不是全部都能保證正確，只是她不會讓過分愚蠢的錯誤出現(xiàn)在秦湛面前。

    “好。”秦湛淡淡：“讓他盡快找到工作狀態(tài)，我沒時間帶孩子。”

    見他情緒終于冷靜下來，段凌霄試探的開口：“有個電視科普節(jié)目想邀請你去做一期嘉賓，挺簡單的，酬勞也不錯，你……”

    話還沒說完，就被秦湛打斷，他慢條斯理：“學校要求我去的嗎？”

    段凌霄搖頭。

    秦湛又問：“不去會影響我下半年項目資金的申請嗎？”

    段凌霄又搖頭。

    “不去。”他斬釘截鐵，厭惡之情溢于言表：“我又不是猴，為什么要出這種風頭?！?/br>
    秦湛討厭曝光，尤其是這種毫無意義的曝光。

    想著對方提出的贊助條件，段凌霄心疼的直抽抽，要是鄧離離在說不定就能勸動了，想到這兒，他沒忍住問他：“你和離離鬧得是不是很僵，要是有回轉(zhuǎn)的余地的話，你哄哄她吧，女孩子嘛，都是要哄一哄的?！?/br>
    小阿離要是能回來多好。

    只有她才能把面前這個炸毛的獅子哄得服服帖帖。

    “哄她回來做什么，做我的校對員嗎？”秦湛斜睨他一眼，眼神凌厲而危險：“我沒那么卑鄙?！?/br>
    眼看著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又要重新燃起來，段凌霄識時務(wù)的趕緊道歉：“得！我說錯了還不行?！彼e雙手投降：“我再讓學校人事出一份招聘通知，再給你招個助理吧，那么多事情，小徐一個人恐怕是忙不過來的。”

    再招個助理。

    話一落地，秦湛眉頭皺的更緊，半晌沒有說話。

    他辦公室的玻璃是單向的，從里面可以清晰的看到外面辦公區(qū)的所有情況。

    而鄧離離的工位就在他辦公室正對面的位置上。

    因為走得急，桌子還沒來得及收拾。

    她的電腦屏幕邊貼了櫻桃小丸子的貼紙，桌上鋪著一張碩大的鼠標墊，偶爾會被她當隔熱墊在上面吃飯，他總說她不講衛(wèi)生。

    她喜歡吃辣的東西，每次吃的時候臉頰都微微泛紅，眼睛水潤潤，額頭上冒出一層細汗。

    電腦右邊放著一個卡通筆筒，里面放了各種顏色的記號筆。

    電腦左邊的文件欄里，用不同顏色的文件夾裝了很多重要程度不同的文件。

    椅子上掛著一條淡粉色的薄毯，偶爾加班或者午休的時候，鄧離離會把它蓋在身上小憩一會兒。

    她睫毛很長，睡覺時候長發(fā)垂在肩上，偶爾發(fā)絲掃到臉，她就皺著眉用手撥開，嘟著嘴，眼睛也不睜，懶懶的，卻有點可愛。

    見他不說話，段凌霄只得又問一遍：“招聘啟事我讓人事開始做了？你有沒有什么其他要求?！?/br>
    秦湛微微闔了闔眼，又睜開，淡淡：“不必?！?/br>
    她只是用發(fā)脾氣來抗議他的不婚主義。

    她只是個需要被重視的小姑娘。

    她只是被家事沖昏了頭。

    她不是真的要離開自己。

    她還會回來的。

    第20章 南風效應(yīng)   “秦教授，你找我有事？”……

    回到小院以后的日子過得很慢。

    鄧離離早晨六點鐘就起來, 然后和外婆一起去附近的公園晨練。

    外婆參加了一個專門打太極拳的隊伍，里面都是年齡相當?shù)臓敔斈棠獭?/br>
    他們都穿一身雪白色的練功服，然后站在公園最大的空地上打拳, 旁邊用一只小的廣播放音樂。

    鄧離離就站在小廣播旁邊, 有時候用手機拍幾張照片，有時候拿紙畫幾筆簡單的速寫, 更多的時候什么都不做, 只是乖乖的看。

    然后在老人們散場以后，悄悄告訴外婆, 第幾排第幾個奶奶同手同腳, 第幾排第幾個爺爺只會劃水。祖孫兩個再偷偷的看著那人笑。

    隊伍里的人都羨慕她有個這么漂亮又懂事的外孫女天天陪著來，外婆自豪的緊, 逢人便說, 自己福氣好, 外孫□□秀的不得了。

    早餐一般就是小公園附近的豆?jié){油條。

    兩人吃的都很少, 外婆就念叨她, 太瘦了可不行, 一陣風都要把人吹跑了。

    吃完早飯，倆人再一塊回到小院里。

    天氣好的話，鄧離離會帶外婆去附近的景點玩玩逛逛, 她給外婆買了好幾條不同顏色的紗巾，用來拍照。

    天氣不好的話, 她倆就躲在屋子里看電視劇。

    屋門開著, 小雨淅瀝瀝的落在院子里。

    地面被雨水打的濕漉漉的, 樹葉沾了雨卻變得綠油油的。

    外婆帶著老花鏡看電視，看了一會兒就乏的不行，要睡。

    她就關(guān)了電視到小廚房去, 用自己在網(wǎng)上學習的三腳貓手藝做午飯。

    原本和秦湛一起的時候，對付慣了，都是速凍餃子餛飩，偶爾煮面條。

    回來練習了些日子，手藝精進不少，也能勉強張羅出四菜一湯。

    等外婆午休醒了，看她張羅的一大桌子飯，心里喜歡，嘴上卻還要嫌棄她太鋪張。

    嫌棄是嫌棄，筷子卻是停不下來。

    一邊吃還要一邊夸，自家乖乖就是仙女下凡，原來除了不會做飯樣樣都好，現(xiàn)在連飯都燒得好，簡直不給別人活路。

    鄧離離被外婆逗得咯咯笑，就說你這老太太就會吹牛，我怎么不見你外孫女像你說的那么好。

    外婆放下碗筷，佯裝生氣：“可不敢亂說，我這輩子最大的功勞就是帶了這么好個外孫女兒，我女兒都不如她好。”

    “等你女兒回來我就告狀。”她也開玩笑。

    外婆無所謂的晃晃腦袋，一頭銀發(fā)顫顫巍?。骸罢l怕她啊，我可是她老娘！”

    熱熱鬧鬧的，老太太說話的時候底氣又很足，一下子好像變成還沒老的時候。

    她把小時候答應(yīng)外婆要做的事情都做了一遍，只剩最后一件。

    外婆曾經(jīng)說，想去□□看升旗。

    他們那輩兒的人，對于要去□□看升旗這件事情像是有種奇怪的執(zhí)念。

    她很小的時候，和外婆兩人在家看電視，每到央視廣告出現(xiàn)□□的鏡頭，外婆都要念叨，唉，什么時候我也要去看看的。

    鄧離離那個時候就拍著胸脯答應(yīng)下來，等到自己長大了，一定要帶外婆去□□看升旗。

    后來長大，事情仿佛永遠忙不過來，忙的她幾乎忘了這個約定。

    翻看了一個禮拜的天氣預(yù)報，終于選擇了最近最適宜的天氣，又找好了附近的酒店，鄧離離準備訂機票，帶父母和外婆一塊去首都看升旗。

    可當她把這個消息告訴外婆的時候，老太太并沒有如預(yù)期那樣點頭答應(yīng)她，而是慈愛的笑笑，然后摸了摸她的頭：“乖乖，□□就不去了，外婆有點累了。”

    ……

    當天晚上，外婆因為肝癌引發(fā)了腹腔積水，住進了醫(yī)院。

    **

    秦湛最近受邀參加國際心理學大會，邀請他分享自己在神經(jīng)心理學界的一些研究成果。

    這種會議他參加了無數(shù)次，就是一幫搞學術(shù)的人坐在一起交流分享，順便讓各個領(lǐng)域挑個代表上去演說一番。

    參加的次數(shù)多，他卻從沒為這件事情煩過心。

    鄧離離會提前準備好所需的全部資料，然后替他擬定好演講稿，最后還會準備一份與會人員名單及各自研究領(lǐng)域的資料，保證他在現(xiàn)場不會出現(xiàn)任何紕漏。

    可徐克楠哪樣都不會。

    他已經(jīng)用了最大的耐心，可是磨合了這么久，這小子竟然連一篇原文的演講稿都寫不出來，錯字連篇的，秦湛看的直頭疼。

    “你簡歷上的學歷到底是不是真的，演講稿怎么能寫成這副模樣。”秦湛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