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釀盯著他翕張的唇：”你……”

    他先從吻她開始，低頭嚙咬在她唇尖，是微微的疼，她蹙眉迎著他，微張唇瓣，一點(diǎn)粉嫩香甜的舌，抵在貝齒間阻擋聲音的溢出。

    他棄了她嬌艷的唇，輕輕咬住她的舌尖，銜住，叼出，像覓中獵物一般拖入自己巢xue，吞在自己唇齒間，用自己的舌去馴服和吮食。

    她順從如同一只案板上待宰的魚，無力喘氣，連彈動(dòng)魚尾的力道都無，只等著屠刀下來，慢慢閉眼咽氣。

    施少連將她團(tuán)團(tuán)摟入懷中，不知從何從提起一只酒壺，呷了一口，低頭吻她，渡過去一口滋味奇異的酒，甜中帶澀，微含藥香。

    “是什么酒？”

    “是新婚之夜的合歡酒，里頭有一種叫紺蝶的閨房藥?！彼劢敲忌揖闶谴阂?，“你舒服些，我也暢快些。”

    “還有一壺，在張圓和趙窈兒他們船上?！?/br>
    大雨傾盆，天地間是茫茫的淡青之色，客舟順?biāo)?，搖搖晃晃，無根浮萍被風(fēng)雨挾裹，滾入漩渦，沾在舟壁一道遠(yuǎn)去。

    她手足綿軟，臉色熏紅如胭脂，是慢慢的蠶食和占領(lǐng)，一點(diǎn)點(diǎn)沾染上他的氣味，茶的綿延香氣，年輕男人的氣味。

    云雨交融，落紅點(diǎn)點(diǎn)，繁花千萬，目眩神迷，得償所愿的暢快和愜意，滿屋子的旖旎聲響，比行舟和落雨更為撼動(dòng)雙耳。

    他愛她身不由己的奉承，愛她壓抑的性情和隱秘，只覺狂性迭起：“小酒，小酒……”

    年輕人的興致總是隨性蓬勃，半夢(mèng)半醒，殢云尤雨連昏接晨，她累得昏睡，他將她摟在懷里，將面龐埋入她黑鴉鴉的青絲中深嗅，是甜甜的香氣，花和月，錦繡和胭脂的氣味。

    他將她一把沉甸甸的青絲都撩在她肩頭。

    她先會(huì)在睡夢(mèng)中輕輕的聳起肩膀，而后在唇舌的撫慰下又舒展開來。

    甜釀睡的時(shí)辰不多，迷迷糊糊聽見水聲和鳥聲，睜眼是柔軟的被褥，她常用的那種，而后是他的溫雅眉眼，半邊臉龐擱著她肩頭，偎依著她入眠。

    下過一夜的雨，船艙內(nèi)濕氣凝重，氣味奇妙，她將他輕輕推開，坐起身體穿衣，手上軟綿綿的沒有力氣，顫顫巍巍去系抱腹的帶子。

    身后有窸窣聲響，修長(zhǎng)的手貼在她腰間肌膚，替她將抱腹系好，而后肩上是一件冰冷的綢，是他的衣裳，寬大的袖，空蕩蕩的腰身，長(zhǎng)長(zhǎng)的衣擺，用一方鵝黃汗巾繞在腰間系緊，當(dāng)成她的衣裙。

    “meimei的衣裳濕了，穿我的吧?！?/br>
    真奇妙，一夜之間，兄妹變情人。

    她光著一雙雪白的足，軟綿綿踩在冰涼的船板上，衣袍垂墜腳背，窸窸窣窣，她將過長(zhǎng)的袖子挽起，素手推窗。

    江面潮漲，客舟如駛?cè)胪粞笾g，是蒼茫的水色，不澄凈，不剔透，微微的濁。

    甜釀出了船艙，倚著船舷看江景，這已經(jīng)在運(yùn)河水上，兩側(cè)舟船不少，客舟貨船，絡(luò)繹不絕。

    晨光微涼，朝云叆叇，風(fēng)席卷她的青絲萬千，灌入她的衣袍袖口，托舉著她光裸的手臂腿足，似乎要將她送上半空，飄然欲飛。

    水仙欲上鯉魚去，一夜芙蕖紅淚多。

    施少連也出了船艙，只穿著一件單薄中衣，饜足又懶散的攬住她的腰。

    “餓不餓?！?/br>
    “不餓。”她蹙眉。

    兩人的肚腹都是干癟，但誰在乎呢。

    他摟著她站在這汪洋之中，日光和他人目光之下，心頭極其喜悅：“小酒?！?/br>
    而后探身去咂她的唇，她扭頭不應(yīng)，他伸手箍著她的下頜，扭過來，一指探入她的唇間，要撬開她的唇齒。

    她死死咬牙，但是耐不住他的施力，冰涼的手指鉆入她唇中，撬開她的齒，她索性張嘴，貝齒上下一合，死死咬住那根手指。

    他也不懼痛，溫?zé)岬纳?，生涼的唇，炙熱的吻，和他的指，一起闖入她的唇內(nèi)。

    要她接受他的所有。

    江風(fēng)軟綿，水氣微腥，兩人唇齒交纏，她被他掐著，只得仰面奉承他。

    旁的舟子擦過，見這景致，年輕女子黑長(zhǎng)的發(fā)，散落在身后隨風(fēng)飛舞，身上裹著男子青蔥的長(zhǎng)袍，腰間一點(diǎn)嫩黃的色，一只雪白的嫩足踮落在地，另一只……一條腿挽在年輕男子手間細(xì)細(xì)摩挲，看不清兩人的臉龐，只是熱切又纏綿的親吻，那男子身量高，居高臨下碾壓她，活色生香的場(chǎng)面，旁人笑拊掌：“光天化日，膽兒忒大?！?/br>
    他將她攔腰摟入船艙，扔在榻上，她往后一縮：“不要，痛?！?/br>
    冰冷的合歡酒倒入他口中，待溫了，她在他的指下被迫應(yīng)承，微暖的酒灌入喉嚨，熱辣辣的，她嗆的連聲咳嗽，臉色嫣紅如云霞。

    第30章

    春深之后，她累得連喘息都微弱，他撩去她面上濕漉漉的碎發(fā)，想要一個(gè)回味的吻。

    甜釀扭頭不肯，將身體縮在錦被里，他輕笑，隔著錦被將她摟了摟，掖好被角，自己起身：“我讓船家弄點(diǎn)吃食，燒點(diǎn)水來?！?/br>
    客舟內(nèi)還住著舟主夫妻兩人，老婆婆先送了一小鍋熱騰騰的菜粥，幾樣鹽齏和一小捧脆嫩的瓜州紅菱進(jìn)來，后來又手腳麻利燒了兩桶熱水送來。

    施少連頭一回伺候人，覺得新奇又有趣，先把甜釀從被內(nèi)挖出來，披衣倚在榻邊，而后一勺勺喂她喝粥，柔聲道：“小心燙。”

    幾番歡愛下來，她顏色如新，出水芙蕖般的清麗動(dòng)人，眉眼間的輕倦更添幾許初為婦人的嫵媚慵懶，手臂有氣無力撐在榻沿，綢地長(zhǎng)衫下滑，漸滑出一只香雪似的肩，伶俜鎖骨下一片深淺吻痕的玉肌，施少連見她神色平靜，半點(diǎn)不眨眼，只管一口口的咽粥，伸手將衣裳往上拎了拎，遮住那片艷景。

    她被他喂了大半碗，便不肯張口，扶著榻顫巍巍起身：“我要沐浴?！?/br>
    身上這件衣裳亦是狼藉，沾了深深淺淺濕潤(rùn)印記，浴桶闊大，施少連將她連人帶衫抱入浴桶內(nèi)，幫她擦拭身體。

    入水有微微的疼，甜釀?shì)p輕吸了口氣，蹙眉，在熱水中僵住腰肢，被他修長(zhǎng)的掌輕柔在后腰揉捏。

    他見這副嬌嫩容顏在水氣繚繞中沾了濕意，像折落枝頭的芙蓉花墜水，在水里柔柔的舒展著花瓣莖葉，落花靜水流香，手掌順著身體曲線慢慢下滑。

    甜釀垂著眼簾，在水中抓緊他的手臂。

    喑啞聲音像水霧一樣在耳邊消散：“里頭……洗一洗……”

    她突然抬首睜眼，濕潤(rùn)的眼里水霧迷茫，紅潤(rùn)唇瓣顫抖：“我不要懷孕，不要……”

    “好?！?/br>
    許久他輕輕喟嘆：“那合歡酒里有雷公藤和浣花草……我不會(huì)讓你受孕……放心吧?！?/br>
    她緩緩松了一口氣，松開僵硬的身體，細(xì)白的手攥在浴桶上，扭頭看向別處，任憑他清理她的身體。

    水中耳鬢廝磨，自有一番別樣的旖旎風(fēng)情，甜釀指尖泡的發(fā)白，才被帶去榻上，他不慣伺候人，給她洗頭澆了滿地的水，榻上也洇的濡濕，錦被揉得凌亂不堪，鋪榻的薄褥上是昨夜的落紅，用他的一方碧青的汗巾子承著收起來————還是往年她親手替他做的。

    施少連正兒八經(jīng)給她穿衣裳，他竟然連她的衣裳都帶在船上，海天霞的薄絹，天水碧的輕羅，爛漫花棚錦繡窠，都是頂好的雅色，濕發(fā)用布巾擦得半干，用她素白的帕子松松縛住發(fā)尾，帕角還露著繡著一只栩栩如生的站枝鶯哥。

    他端詳片刻，再佩一對(duì)明月耳鐺，嬌唇上點(diǎn)染淡淡的玫瑰膏，滿意點(diǎn)點(diǎn)頭，牽著她的手推門：“去外頭坐?！?/br>
    老婆婆進(jìn)屋來收拾滿屋狼藉，施少連帶著甜釀去外頭看江景，天空澄藍(lán)似玉，暖陽正好，陽光碎金似的融在碧青水面之上，兩岸青山碧林，白蘆野渡，江面闊平如鏡，身側(cè)船帆如流星過。

    兩人憑欄而望，甜釀見水邊有粉壁的孤塔，孤絕于水岸，倒影和水色融為一體。

    “那是瓜州白塔?！彼附o她看，“潮落夜江斜月里，兩三星火是瓜洲，夜里塔上會(huì)懸千里燈，給夜行的航船引路?！?/br>
    “我記得。”她將視線扭轉(zhuǎn)回來，淡聲道，“跟王妙娘來江都的時(shí)候，我見過它?！?/br>
    他含笑親親她的額角：“那么多年了，meimei居然還記得?！?/br>
    “夜里一覺醒來，月光明晃晃的照在船艙里，水里插著一座白色高塔，抬頭一看，它原來佇立在水邊?！彼寡郏暗诙煸傩褋?，已經(jīng)到了江都，船很多很多，也很熱鬧?！?/br>
    “那是meimei第一次出遠(yuǎn)門吧？從吳江到江都六百里水路，meimei走了多久？”

    “走走停停，爹爹還要沿途販貨，足足走了半個(gè)月?！?/br>
    施少連摟著她柔軟曼妙的腰肢：“去年春，我從吳江回江都，只用了四五日，半道水路聽認(rèn)識(shí)的人說，王妙娘被擄了，你落水生病……”

    他將面龐埋在她頸項(xiàng)里，深深一嗅，沁人心脾的軟香：“你為了幫王妙娘逃家，故意墜水，病那么久，自己的身體也不知道好好愛惜么？”

    “我沒喝那些藥?！彼届o道，“病的重，病的久，家里頭才不會(huì)疑心我。”

    “狠心的丫頭?！彼阉纳碜优み^來，和他面對(duì)面，柔情蜜意的看著她，指尖點(diǎn)點(diǎn)她的嬌靨，“你怎么生的這么壞，就會(huì)糟蹋別人的心?！?/br>
    她仰面看著他，面容冷冷清清，神色平平淡淡，她這個(gè)模樣也是極好的，不討好，不乖巧，不柔順，看他的目光像看天邊拂過的云煙，過眼即忘，轉(zhuǎn)瞬之間。

    “笑一個(gè)?！彼讣獯林哪橆a，柔聲道，“小酒，對(duì)我笑一個(gè)?！?/br>
    甜釀抿緊了唇，貝齒咬住腮rou，慢騰騰的掀起眼皮乜斜他一眼，將頭扭開。

    纏纏綿綿的吻落下來，從她臉頰流連到她唇上，將她唇上一點(diǎn)胭脂膏子吃的干凈，唇齒的咬嚙和晶亮的唾液又為嬌唇添了幾分艷色，他有年輕人的狂性和莽撞，放肆的力道不知輕重，將她吻得雙頰緋紅，眼神晶亮又迷離。

    “不笑也罷，我更愛小酒這個(gè)樣子，再冷淡些更好，最好是咬牙切齒，指著我破口大罵?！彼阎樞?，神色說不出的風(fēng)流。

    甜釀咬咬牙。

    河道流速平緩，天清氣朗，舟子沒有掛帆，行的慢悠悠，漸漸入了瓜州渡口，河面往來舟船不斷，有單人撐篙的小舟蓬船在水面往來穿梭，和路過船只販賣些清水干糧，吃食瓜果，亦有抱著樂器的歌女坐在花船上，閑閑的撩撥著琴聲，等著被行客點(diǎn)上船賣唱。

    施少連在她肚腹上伸手一摸，甜釀蹙眉瞪眼，卻見他揚(yáng)手招來一只賣吃食的小舟，要了一個(gè)八寶攢盒，老婆婆將竹籃吊下去，將那攢盒引上來，打開一看，清蒸鱖魚，茨菰燜rou，蘆蒿香干，雞頭米煮的甜湯，白米飯，翠綠小蓮蓬，一壺甜酒，花費(fèi)只要半吊錢。

    船家在舟頭擺了方桌，將碗碟都布上桌，施少連將甜釀按在桌邊：“早上吃的太少，meimei多吃些?！?/br>
    他又招了個(gè)賣唱的歌女，就跟在舟邊，隨意唱些小曲小調(diào)，那歌女撩著琴弦，歌喉清甜幽怨：“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頭，吳山點(diǎn)點(diǎn)愁……”

    好景色、好酒菜、好風(fēng)月，施少連舉箸給她挾菜，甜釀靜靜聽那歌女將一曲唱完，問施少連：”她唱的這曲，我好似讀過?！?/br>
    “是白居士的長(zhǎng)相思?！笔┥龠B將詞字句念了一遍，”我教過你?！?/br>
    甜釀低頭喝湯：“哥哥教的太多，可惜meimei未能樣樣學(xué)會(huì)?！?/br>
    “不打緊，家里的新園子馬上就要造起來，meimei的屋子還有間闊大的書房，以后日日都能教meimei認(rèn)書寫字?！?/br>
    她停住筷箸，偏首盯著江面，半晌道：“你已經(jīng)得償所愿，不要得寸進(jìn)尺?！?/br>
    施少連微微一笑：“meimei不想回去么？不告而別，不怕祖母擔(dān)心憂傷？”

    她亦微笑，表情快意：“可惜我回不去施家。出門之前，我交給喜哥兒一封信，讓他今日轉(zhuǎn)交給祖母，言之我非王妙娘親生女兒，非施家骨血，若哥哥執(zhí)意把我再帶回施家，我不好供出哥哥，卻也只能告知施家我私逃家門，被人破身，這樣大的笑柄，應(yīng)當(dāng)會(huì)被施家唾棄趕走吧?！?/br>
    “倒是哥哥，應(yīng)當(dāng)早早回家去，撫慰祖母?jìng)牟攀恰！彼粗?，”我拿清白之身，換哥哥多年照顧之情。自今日起我一無所有，也求你放我一條生路。”

    “祖母也該知道真相了?！彼⑽@氣，“不該再讓她老人家蒙在鼓里，她雖年世已高，卻也經(jīng)過諸多大風(fēng)大浪，meimei這點(diǎn)事情，也不算什么?！?/br>
    他又看著甜釀：“小酒既然不想回施家，那就不回去，江上景致甚佳，攜美游玩一番，也不虛此行?！?/br>
    兩人雙雙罷了筷子，一言不發(fā)坐在桌邊。舟上的老夫妻才開始準(zhǔn)備中午的伙食，一只小泥爐擱在船板上，老婆婆起鍋煮菜，舟上人家吃的簡(jiǎn)單，一碟糟魚，一盤蝦蟹就罷，附近船家也三三兩兩燃起青煙，或有即興憑舟垂釣者，將新吊的魚在船上沖洗干凈，扔入鍋中剪煮。

    午間江面日頭曬的困倦，甜釀自己回了船艙，施少連尤且坐在桌邊，慢慢酌著那壺甜酒，好酒好菜，好風(fēng)好景，正是怡情，酒一旦喝了便沒有罷手日，情也是這樣。

    他將那一盞酒都喝光，踱著步伐回屋，甜釀側(cè)俯在一只軟枕上，身上搭著薄薄的被，閉著眼打盹。

    施少連將臉挨在甜釀肩頭蹭蹭，呼吸之間微有酒氣，她微微蹙了蹙眉，他將臉往旁挪了挪，摟緊她的腰，埋在她后頸里酣睡。

    靜謐的室內(nèi)，濕潤(rùn)的風(fēng)聲，綿延的水聲，只有他輕緩的呼吸充盈著她的耳。她偏頭打量他的睡顏，端的是溫潤(rùn)如玉，容貌清俊如畫，堪稱君子無雙，心卻比狐貍狡猾，這樣的人，活在他身邊，日子會(huì)有多可怕。

    甜釀緩緩閉上眼，聽著他安靜的呼吸聲，心未必不痛，轉(zhuǎn)眼之間，什么都沒了，親人、朋友、夫君、清白，她又是那個(gè)可憐的孩子，命運(yùn)流散，不知路在何方。

    兩人相依而眠，不知何時(shí)他已醒，聽得櫓聲欸乃，他扭頭去親吻枕邊人，親著親著總有別樣的綺思。

    甜釀不耐煩應(yīng)承他，反手將他從身上推下去，聽見他道：“不是用清白之身換照顧之情么，總得讓我嘗個(gè)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