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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她 第128節(jié)

    那天的對話,在他嘴里,原來我不是meimei?是他和藍表叔嘴里談的“女人”?

    那種可以挑逗、可以玩弄的女人?

    我只覺得心寒,仿佛過去那么我們多年的感情,卻只是一個“女人”。

    他攔住了我和張圓私奔,在船上截住了我,我們的糾纏,變成了“情”和“欲”。

    第一次是痛的,我想,躺在他身下的不應(yīng)該是我,他的侍女,外頭的煙花女子,他以后的妻妾。

    但獨獨不能是我。

    他不應(yīng)該這樣對我。

    他是我心底的那個哥哥,我們不能做那種事情。這是骯臟的,這是世道所不容許的。

    他知道我是從吳江私窠子里出來的,他知道我不是施家人,他知道我以前的名字叫小酒,他毫無顧慮享用我的身體,肢體交纏在一起的時候,我突然想起小時候看過的那種場景,幾欲作嘔。

    我無處可去,又跟他回了施家,我從施家人變成了外人,苗兒出嫁了,我留在了家里。

    那時候極其難堪,站在眾人眼皮子下,我竟有些撐不下去。

    我接受不了這種轉(zhuǎn)變。

    我討厭他的逼迫,討厭他的話語,討厭他把我放進榴園,討厭他占有我。

    他不會讓我嫁人,他要娶我,可我想嫁的人是張圓,而不是他,沒有人會接受這樣的笑話,每個人都會背地里議論我們,說些腌臜的話。

    我只能想辦法走出去,可天下之大,無親無故,我身無分文,能往哪兒去?

    我把家里攪得不清凈,讓祖母忙忙亂亂把我打發(fā)出去,想要風平浪靜把事情解決,還得了一筆嫁妝錢傍身。

    這只是我自己打的如意算盤,結(jié)果當了跳梁小丑。

    我又被他帶回了施家。

    那一刻,我真的恨死他了。

    我并不愿意,我不愿意留在他身邊,我不愿意和他茍且偷歡,我不愿意過這樣的日子。

    他明知我不愿意,依然要強迫我。

    以前在施家,我總是依賴他、央求他,我會軟綿綿的喊他哥哥,求他幫忙??晌也⒉幌脒^這種日子,我想站在他身邊,看著他娶親生子過日子,我也有自己的人生,他得意時,我替他高興,他煩惱的時候,我總是可以幫得上一點忙,我們一起度過很多年,白發(fā)蒼蒼依舊站在一起,我還可以遞一件精心刺繡的衣裳給他,將我對他的感激和心意都納在針腳里。

    而不是深夜躲在床帳內(nèi),肌膚交纏,汗水黏膩,重重喘息,或是趁人不備時偷偷親吻,耳鬢廝磨。

    對我而言,那真的太可怕也太恐懼了。

    他總是能掐中我的弱點,有辦法讓我低頭,讓我聽他的話。

    我被他從金陵抓回來后,這個家里,祖母已經(jīng)失去了威信,他成了真正的一家之主。

    云綺出嫁,桂姨娘、紫蘇、藍家相繼被他懲治,祖母也病倒了,家里走動的,只剩下我和他。

    我再也不用笑臉迎人,這家里再沒了我的束縛,他在家里寵我,我們好像過上了夫妻一般的日子,家里總有突然拔起一點風言風語,又瞬間消散而去。

    不知他如何在祖母面前說的,那段時間,祖母蒼老得很快,我甚至覺得祖母已經(jīng)變成了一具空殼,眼睛混濁無神,看著我的時候眉頭是皺的,隱隱蟄伏著莫名的情緒。

    似乎這家里每個人都有理由討厭我,所有人都討厭我,每個人都過得不好,我開始覺得,似乎是我毀了施家,沒有我,興許王妙娘不會進施家,大哥哥會成親生子,云綺獨享了家里的寵愛,我也不會礙了藍家的眼,祖母的日子也應(yīng)當舒適快活。

    那段時間唯一的樂趣就是身體上交融,和他在一起殘留的熟稔和默契——我們在一起很多年,彼此熟悉,彼此幾乎毫無保留。但這樂趣也是空虛的、縹緲的,像無根的浮萍,不知自己飄蕩在了何處,也不知要飄去何方。

    日子在他的豢養(yǎng)下慢慢度過。

    祖母去世的時候,我內(nèi)心的恐懼到達了極致。

    他對我的好是真的,他眼里的情動也是真的,我大概像他手中的一粒珠子,不許隨意滾動,只要乖乖在他掌心內(nèi),他會投入所有的目光,仔細雕琢,變成他最喜歡的那個模樣。

    我們要去金陵,金陵有新的生活,他的新家業(yè)在那,沒有什么風言風語,我們能像普通人那樣,無懼所有,光明正大的生活。

    我一遍遍問自己,是不是打算就這樣,和他永遠在一起,做夫妻、親人、兄妹,緊緊糾纏在一起。

    每想一次,我會覺得喘不過氣來。

    不能。

    我只是覺得疲憊,我在施家呆了太多年,早就覺得累了,以前覺得出嫁后就是解脫,每每想起祖母臨終前的目光和神情,我就如鯁在喉,忍不住低頭懺悔。我對他的肆意奪取和步步緊逼心生懷恨,我依舊害怕和他的相處,那種身心被人抓住,心焦又空虛的感覺,讓我煩躁又紛亂。

    我真的不愿意嫁給他。

    其實早就想一走了之,只是不敢,我身邊有很多人,他的心思很細,我不敢跨出那一步。

    被抓回來的后果,無非是身體上的凌虐和心理上的征服,我的哥哥,喜歡慢慢又細致的折磨人。

    后來,我看到了王妙娘和芳兒。

    走的那一夜,我似乎鎮(zhèn)定又心慌,看見他飲下雷公藤酒的模樣,我從來沒有那樣害怕過。

    我終究對不起他了是嗎?

    對不起……哥哥。

    每走出一步,我都在痛,全身上下,由頭到腳,都像踩在刀尖上。

    走到吳江的時候,我以為我終于獲得輕松,沒有想到會是那樣的痛苦。

    要戒掉一個人,戒掉對他的依賴和習慣,戒掉他的親吻和撫慰,是另一種煎熬。

    我常夢見他溫熱的唇貼在我耳邊說話,游離和愛撫在身體上的指尖,醒來的時候,枕上是濕漉漉的。

    我原本該恨他的,他毀了我不是嗎?

    如果我和張圓在一起,一切都會不一樣,一切都不是如今這個模樣。

    可是看他喝下那杯雷公藤酒,痛苦倒在床上的神情,所有的恨和怨都消失了,如今剩下的,只有他的溫柔淺笑和炙熱親吻。

    我在夜里想過千百遍,我想回去,我受不了日夜的煎熬,受不了清貧的生活,受不了耳邊的清寂??擅刻炜匆娞柹穑肫鹚诖搀书g把我摁趴在枕上,想起他的冷笑和肆意輕薄,想起我和張圓那無疾而終的親事,想起祖母臨終前看我的眼神……

    從私窠子里僥幸逃出來,在施家偷了十年的幸福光陰,我想過得自由一些、踏實一些,我想不懼別人目光,我想隨心所欲的生活。

    我錯了嗎?

    在吳江半載后,我意識到,我不能躲在一個小山村里渡過我的余生。

    錢塘那是我最快樂的幾年。

    原來不需要討好別人,不需要笑臉迎人,憑借自己的雙手,也可以過得開心快樂。這里的家長里短不會太過煩膩,歡聲笑語也很隨意,沒有那么多的規(guī)矩和約束。

    遇見曲池是個意外。

    他笑起來陽光燦爛,渾身懶洋洋的,跟人說話時,一望便知他心底想什么。

    我喜歡和他相處。

    我喜歡簡單一點的男子,我能看清他,我知道如何去應(yīng)對,這讓我覺得輕松。

    忙碌之余,我也會想起江都,想起他,他定是會恨我的,但他為人處世如魚得水,身邊不缺佳人陪伴,這一切很快就會過去。

    后來我也偶爾知道,江都眾人都各有前程,他也娶了芳兒,帶去了金陵生活。

    那一瞬間,我想起了我自己繡的那件嫁衣。

    江都的一切塵埃落定,過去的都已成為過去……

    我嫁給了曲池。

    沒什么理由,我也不介意曲池隱瞞我的那些,就是某一日突然看見他的笑容過于燦爛,他求娶,我鬼使神差,就點頭應(yīng)下了。

    新婚之夜,我抱著丈夫結(jié)實的肩膀,迎接他小心翼翼的親吻,心內(nèi)只有寧靜和輕松。

    以前從來不是這樣的,每一次的歡愛,心里涌上來的是焦躁和顫栗,還有被撩撥翻滾的情欲,抑制不住令人瘋狂和破碎。

    和曲池在一起的日子是輕松又快樂的,一轉(zhuǎn)眼就過去了,就如同一場夢一樣,等我見到握住馬車車窗的那只沾血的手,突然就打了個寒顫,醒了過來。

    曲父病重,要回江都,施少連已經(jīng)去了金陵,江都如今只有王妙娘和喜哥兒在,無須害怕,可我還是……

    回去的船上,有一夜里我做了個荒唐的夢,夢見面色陰沉的男子,肆無忌憚親吻我的身體,我緊緊纏住他,將淚沾在他黑色的衣襟上。

    誰能想到,回江都是個圈套呢。

    曲池被逼得束手無策,我終于鼓起勇氣見了他一面。

    前塵往事歷歷在目,我只想求他成全。

    誰料這成全到最后,卻是逼得曲池寫了一封莫須有的休書,浪蕩行跡在外,曲家直接把我趕出了家門。

    施家的轎子就在外頭等我,等著接我去見他。

    這天下之大,是否還有我的容身之地,錢塘的心血毀之一旦,我如今又成了孤家寡人,身無分文被曲家趕走,我還能去哪兒?

    那時候我想,如果當年不來江都,或者那杯酒多一點雷公藤毒,那我的今日,就不會這樣彷徨無助吧。

    我最好的歸宿就只有他。

    賜我一飯一粥,讓我茍且偷生,賞我一衣一被,只能任你予取予求。

    他已經(jīng)完全變了一個模樣,從前藏著的那些性格不再掩飾,都翻到明面上來。

    那段日子,我已然心死,身體是麻木的,心也是冷的。

    我當然知道他會用什么法子對付我,用身體碾壓我,用冷言冷語羞辱我,他還是要帶我去金陵,我還是要在他的籠罩下生活,他毀了我已有的一切,還要帶我面對過去的那種害怕。

    那一刻,我真的恨死他,恨不得和他同歸于盡。

    我們在船上吵起來,那是我們第一次吵架,我說了很多的話,那些話在我心里百轉(zhuǎn)千回,最后通通傾瀉于口,可我聽見他說出口的恨,只想抱著自己嚎啕大哭。

    為什么要走到這個地步?

    到了金陵,他把我扔進了天香閣。

    我明白他的意思,若不是施家,不是他,吳江的小酒,就是如今天香閣的花娘們。

    我還是一顆珠子,捏在他指間,他鬧出動靜,敲打一番,要我屈服,要我害怕,要我乖乖呆在他掌心里。

    他了解我,我也了解他。

    他舍不得我吃什么大苦頭,只會用那些我最害怕的招數(shù)來對付我。我也知道,只要我肯順從,他那些威脅都是虛張聲勢,我多哭一聲,他眼里的怨氣就少一分。

    可我怎么能低頭。

    天香閣那段時間,我們經(jīng)常吵架,吵完又糾纏在一起,醒來又開始吵,我就是要看他額頭青筋爆出,眼神黑沉的模樣,他讓我痛苦,我也不讓他好過。

    可他抱著我沉淪纏綿,水rujiao融的時候,總是會和記憶牽連在一起,離開江都前,我們其實過了一段極其恩愛融洽的日子,那時候血rou融合在一起,甜得讓人心顫。

    回憶一旦勾起,便很難停下來。

    后來吵得累了,他換了一種方式,他對我極盡溫柔,他貼在我的耳邊說愛我,他在我身上印下炙熱的吻,我記得以前,只要他愿意,能讓身邊人如沐春風,暖春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