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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摘星(合集)在線閱讀 - 番外:第一次1

番外:第一次1

    還是來了。

    寧檬半夜胃疼得像有把生銹的剪刀在里面一下下地絞,大概是昨天晚上和同事去吃了川味火鍋,辣吃多了,胃提意見。吞了幾顆藥也無劑于事。無奈爬起來強撐著出門,老天還算憐憫,在小區(qū)大門外攔了輛車。司機眼尖,看出她臉色像鬼似的,不等她開口,車開得飛快,把她送到了醫(yī)院-----成功理事和顧晨主任所在的醫(yī)院。

    淚流滿面!慶幸此刻是午夜,偶遇的概率很低。

    掛了急診,說是胃絞痛。醫(yī)生問寧檬是不是常飲酒、三餐無常,寧檬耷拉著頭。

    別以為年輕,資本厚,遲早你有一天會后悔的。大概是半夜被人叫醒,醫(yī)生語氣很不爽,開了幾瓶消炎的水,還開了張做胃鏡的單子。

    胃鏡----一根細細的管子從嗓子口塞到胃里,想象那個畫面,寧檬都快癱軟了。“我不做胃鏡,做個別的?!?/br>
    “那腸鏡或者ct?”醫(yī)生面無表情,恨病人的討價還價。

    這兩項都讓人寧檬聯(lián)想到“癌癥”這個詞,“我做b超?!睂幟誓贸鰤咽繑嗤蟮挠職?。

    “你確定?”醫(yī)生皺了皺眉。

    寧檬呵呵干笑,“這是我深思熟慮的結果?!?/br>
    和顧晨有多久沒聯(lián)系了?圣誕節(jié)過去了,新年過去了,春節(jié)過去了,情人節(jié)過去了,植樹節(jié)過去了,大街上綠意盎然,暖風習習,很快就是清明節(jié)。沒有電話,就連普天同慶時的短信祝福也沒有。前所未有的孤單。

    小艾準備要孩子,被老公管理很緊,輕易不讓出門。諸航突然怎么也聯(lián)系不上,問她家首長,首長說諸航有事。諸航的工作神神秘秘,她不好多問。又不想找工作上那些狐朋狗友,一時的狂歡,然后是像深谷般的寂寞。時間一下像多了許多,每天都不知如何打發(fā)。于是,一跺腳,重新?lián)Q了份工作。新工作是一家涉外大酒店業(yè)務部經(jīng)理,人家招聘條件是有公關部工作的經(jīng)驗,還要懂電腦,簡直就是為寧檬特設的。頭發(fā)打理得一絲不亂,筆挺的深青制服,白色的蝴蝶結,看看鏡中的自己,寧檬眉宇飛揚,終于算半個專業(yè)人士了,再不要像花瓶似的,飛到這飛到那的應酬了。

    寧檬先去輸液。針頭刺進手背,冰涼的液體順著血管流進身體里??纯此闹埽还芾吓c少、男與女,身邊都有個陪的,就她孤零零地蜷在輸液的躺椅上。不敢睡覺,中途去衛(wèi)生間,還得陪著笑臉,請護士幫忙。突然就覺得自己可憐得不行,淚,無聲地滑下臉頰。

    凌晨四點,整個城市還在沉睡之中。點滴輸好了,絞痛減弱了點,還有幾瓶藥水,是明后天的。寧檬在急診大樓的走廊里走了三個來回,咬咬牙,向放射科走去。門半掩著,有燈光從里面泄進來。她敲了一聲,有人應道:進來。

    不是顧晨的聲音。寧檬松了口氣,他是主任,不會經(jīng)常值班的。

    是個青澀面孔的男醫(yī)生,胸牌上寫著“實習”的字樣,寧檬心里打起鼓,懷疑他不夠專業(yè)。

    “躺下,把衣服推上去?!睂嵙曖t(yī)生目光平和。

    寧檬遲疑了半秒,躺上那張狹窄的床,撩起薄毛衫,推到胸部。實習醫(yī)生在胃部位置涂上一層冰涼膠狀的黏液,她本能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小周,有病人嗎?”門從外面被人推開了。

    四目相對。

    寧檬想死。快半年不見,重逢卻是這樣的一幕-----她向他裸露著白花花的肚皮。真想跳起來逃之夭夭,又不敢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只得緊閉著雙眼,假裝什么都看不見。

    顧晨也怔了下,隨即就正常了?!澳闳ニ瘯?,我來做!”他對實習醫(yī)生說。

    實習醫(yī)生一走,氣氛很快就淪為一片可怕的寂靜,顧晨手腕上那只手表走動的聲音,隱約都能聽得見。

    “胃絞痛怎會來做b超?”顧晨拿著b超單,有點納悶,“這樣看不清楚的,應該去做??????”

    寧檬慢慢地睜開眼睛,聲如蚊蠅,“我自己要求的?!?/br>
    顧晨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他做得非常仔細,時間也很長,有一會,寧檬都覺得時光停止了。

    “好了!”他抽了幾張紙巾給寧檬,寧檬胡亂擦了下身子,跳下床,整理著衣服。“有??????什么問題嗎?”她回過頭,看到他在紙上寫著什么。

    “胃還好,注意飲食,慢慢調理。到是膽囊上發(fā)現(xiàn)了個息rou。”

    寧檬的心一瞬竄到了嗓子口,手腳冰涼,“是不是很可怕,要不要做手術?”

    顧晨抬頭,閉了閉眼,“現(xiàn)在還很小,沒什么大礙。如果它會長大,就需要做手術?!?/br>
    寧檬一下心事沉重起來,勉強對顧晨笑著道了謝,然后轉身離開。多多少少有點恐懼,她要快快回家好好消化這件事。

    天,放亮了。

    醫(yī)院門口停了一排早餐車,每輛車前都擠滿了人。熱氣從人群中央泛上來,模糊了寧檬的視線。

    她抬手準備打車,一輛車緩緩在她面前停下,車玻璃降下,顧晨對她說道:“上車吧,我送你?!?/br>
    有出息,就嚴詞拒絕。對于一個生病的人來,談不上出息。寧檬實在沒力氣矯情,身子發(fā)虛,頭發(fā)暈,心發(fā)慌?!奥闊┠懔恕!彼嵩诤笞希^低著。

    “膽囊息rou是常見病,很多人都有,就是手術也是小手術,別自己嚇自己。這兩天請個假,好好休息。”顧晨說道。

    “我剛換了工作。”

    “那又怎樣,新工作必須二十四小時無休,像個機器一樣轉個不停?如果連生病請個假都不行,這份工作不要也罷?!?/br>
    這么維護、偏袒的語氣,莫名地,寧檬鼻子直發(fā)酸。她乖乖地打了電話請了兩天假,接受了顧晨在路上買給她的早餐。進樓梯時,她回了下頭,顧晨朝她揚揚手。清晨的陽光下,他的笑溫暖如掠過耳邊的微風。

    睡了大半天,胃沒那么痛。下午起床給自己煮了點粥,手機放在睡衣的口袋中,過一會,看一眼。鍋里的粥沸騰了,旺火改成文火,慢慢地熬,直到粥變稠變糯,手機也沒響一聲。盛了半碗站在水池邊吃著,怎么也咽不下一口。

    第二天早晨,上班時間準時去醫(yī)院輸液。剛從藥房領了藥,一回身,顧晨站在身后??粗?,寧檬呆了呆。

    顧晨特地找了護士長來給她輸液,扎針時,護士長說血管真細,不好找,顧晨說那別忙扎,換把光線好的椅子。護士長笑了,顧主任真是體貼呢,放心,我的技術沒那么遜。一針下去,寧檬哆嗦了下。

    “你睡吧,我今天休息,不會走開的。”顧晨在她身邊坐下,拿了份晨報翻著。

    她低低哦了一聲,真的閉上了眼睛。其實沒有睡意,但不知如何面對他。是不是昨晚又值夜班,今天才休息?不然是特地為她調了班,早晨一直在藥房那兒等著他?答案是哪一個呢,想問不敢問。

    “冷不冷?”他摸了下她掛著藥液的那只手?!斑@么冷呀!”一聲輕嘆,溫熱的掌心包裹住那只手。

    過了一會,他抽回了自己的手,帶著一絲僵硬。她睜開眼,看到他定定地看著門外。她順著他的視線,看到白袍的衣角一閃。

    “剛剛過去的是成理事?!?/br>
    寧檬黯然地咬住嘴唇,咬得那么狠,嘴唇上立刻印出兩排牙痕。到輸液結束,她一句話都沒說。

    顧晨讓她在路邊等著,他去停車場取車?!安挥?,我自己坐車回去?!彼裰^往前走。

    “你在生病?!鳖櫝坷∷氖直?。

    “和你有什么關系,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睂幟屎匏雷约壕谷贿煅柿?,仿佛受了很多很多委屈。

    顧晨沒有松開她,反而用了力度,將她拉近?!跋胍娢遥乓笞鯾超的么?”

    “你在說什么笑話,怎么可能,我??????才不想見你??????”才不想你。他們分手了,快半年了,老死不相往來。

    顧晨苦笑,“那是我自作多情了。我對自己說,不要那么小心眼、斤斤計較,哪個人戀愛時不吵不鬧,男人臉皮厚點、主動點。我想給你打電話,但實在沒有什么自信。成理事那樣的家境、他的醫(yī)術、英俊的外表,即使再努力,我這輩子也超不過。你拿我和他比較,只會讓你一次次失望,所以不要再打擾你了?!?/br>
    “我是拿他和你比較,因為有了比較,才知道什么最適合!”寧檬一字一句說道,眼睫濕濕的,神情認真?!八呛芎?,吸引著我。他沒有對我生氣過,臉上總是掛著迷人的微笑,談吐優(yōu)雅風趣,一起出去,他對我照顧有加。我以為那是溫柔、是體貼,后來,才知,那實際是一種冷漠。因為不在意,才不屑計較。因為無所謂,才瀟灑從容。我是一個很普通的人,我想遇到一個疼我愛我牽掛我、少了我會覺得地球就會停轉、娶了我以為得到了全世界的男人,我就覺得幸福了。這個要求高嗎?”

    “很一般?!鳖櫝康穆曇纛澏吨?,心情燦爛如一樹陽光,“你看我合適嗎?”

    不等她回答,唇迫不及待地落下來,密密地裹著她的唇瓣。寧檬心中幽幽地嘆了聲,半年的糾結、徘徊、相思、寂寞,終于、終于沒有錯過,她守到了春天?;ê昧G,草長鶯飛。她抬起雙臂,抱緊他并不很寬闊也并不很結實卻讓她無比溫暖的后背。

    兩個護士經(jīng)過,忍不住駐足圍觀。

    “咦,那是顧主任么!”

    “好像是哦,呵,舌吻呢,這是要上演限制級么!”

    寧檬沒臉見人了,拽著顧晨的衣角,埋在他懷中,死活不肯抬頭。顧晨臉也是漲得通紅,一時情不自禁,忘了地點。

    自然,寧檬成了醫(yī)院的“??汀?,毫無顧忌地和顧晨秀著恩愛。自然,也就時不時遇上成功。心情很平靜。大概是沒了那份心思,再看成功,也不是帥得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不知誰惹到了他,整天拉著張臭臉,和他打招呼,他都面無表情。有一個周日,顧晨值夜班,約了寧檬隔天過來兩人一塊吃早飯。寧檬剛把車停好,一抬頭,成功的車也進來了。車門一摔,像黑社會老大似的,戴了個大墨鏡,埋著頭疾步如飛,都沒看到一邊的寧檬。

    時節(jié)是進入夏天了,早晨還是有一點涼意,今天還是個大陰天,有必要黑超蒙面么?寧檬把這事說給顧晨聽,顧晨也覺著有點奇怪。

    成功是故意對寧檬視而不見的,原因是他這張臉有點嚇人。婦產(chǎn)科的小護士不留情面地說就是一豬頭臉,讓他不要進病房,免得嚇著小嬰兒們。

    成功咬牙,小嬰兒們在三個月內都沒什么視力,看見他才怪呢!有很多人對他的這幅尊容表示了好奇與關心,他一律回答,撞到門了。小護士說,成理事這撞得還挺有技巧的。

    其實,他是跑去和單惟天打了一架。

    單惟一不見了,手機停機,微博關了。

    成功對卓紹華說:我們哥倆真是難兄難弟。卓紹華冷著臉說,你別打腫臉充胖子,單小姐是你老婆嗎?

    成功嗆得一口氣差點沒上得來,沒見過老婆丟了的人嘴巴還這么損,這是把他當出氣筒吧!他對卓紹華算是有情有義,那只豬似乎杳無音訊了,卓紹華一人是帶不了帆帆的,他也不放心,于是,主動分擔一半奶爸的責任。一周七天,有五天,帆帆上早教班,晚上歸卓紹華管,周六周日,他帶著帆帆去學畫畫、逛公園、上游樂場。逢到卓紹華出差,他就住到四合院去。

    帆帆是個敏感而又懂事的孩子,在他和卓紹華面前,只字不提諸航,一幅無憂無慮的天真好兒童樣。諸盈一來,他會趴在諸盈的懷里,半天不抬頭。分開后,諸盈衣服前襟潮濕一大片。他看著,心中也是滂沱大雨。

    豬在哪里呢?這件事,卓紹華被降了職。一個人呆著時,他抽煙非常狠。偶爾,成功會主動談起諸航,卓紹華說,有一天,會回來的。

    哪一天?天知道!

    單惟一的離開,成功的心空蕩蕩的。她沒在公寓住幾天,一回去,卻覺得她無處不在。

    那個晚上,是被氣氛誘惑了還是被心情影響了,他不想分個清楚。清楚的是他和單惟一上了床。他沒有視若兒戲,也沒想很多很遠,心動如水,水到渠成。早晨,他發(fā)覺有點不太對,也許是做錯了。單惟一幾年執(zhí)著地暗戀一個人,傻傻地付出,癡癡地等待。這樣的單惟一,上床于她來講,等于就是一輩子的承諾。她被嚇住了,但似乎整理好了心情,對他有所期待,明明很膽怯,卻鼓起勇氣問他我們以后??????他給了一個模糊的答案,事實上,他也不知道。但是就憑一夜和一個人綁在一起一生,他覺得這很不負責任。他不是那熱血青年,玩得起閃婚閃離。三十多年,心被裹在一個堅硬的殼里,這么急切,他也會緊張的。她不笨,懂了,沒有哭著要他負責任,也沒做出一幅灑脫樣,她只是說需要一個理由。

    然后,她就走出了他的生命。

    她應該不會輕易忘記他,他算是傷害她的男人,會恨著的吧!半年了,對她的記憶沒多沒少,仿佛時光停止在那一刻,他依然站在原地,沒有離開。他在網(wǎng)上看到國考的公務員筆試、面試已結束,現(xiàn)在已進入政審階段。

    她現(xiàn)在南昌還是杭州?

    成mama真的辟了半個花園來學種菜,不知為何,花草長得不錯的園子,卻不適合蔬菜,結出來的果實很怪異。成mama向爸爸嘀咕,爸爸嗯哈地應付,他在旁邊看著,心想要是單惟一在,mama就有個很好的說話對象。

    這個想法把他自己都嚇出半身冷汗。是不是潛意識里他已想得很深很遠?

    有一天,他和帆帆從畫畫老師家出來,上了車,帆帆問他是不是很想惟一阿姨,他在帆帆烏黑烏黑的眸子里看到自己慌亂的神情。帆帆說,你剛才在老師家喊惟一,回去了!

    成功惡聲惡氣地說小孩子家別胡說。

    帆帆說我上學了,不是小孩子。我知道成叔叔這么喜歡我,是拿我當試驗品,做實習奶爸。沒關系,我不介意。

    他哭笑不得,那只豬和紹華怎會生出這么一個鬼靈精。

    哪一天起,想她的次數(shù)多了起來。單惟一真不能算是美女,美女又怎樣,他見多了,三分長相,七分打扮,如果單惟一好好地打扮,也會光華照人。但他喜歡素顏,清清爽爽,隨時可以親吻,不用擔心會吃到一嘴化妝品。單惟一也不是才女,豬應該是大才女吧,他瞧著紹華過得真辛苦,防這防那,還是丟了。他經(jīng)不起這樣的折騰。無法形容單惟一,似乎普通,似乎特別。其實又何必要具體定義呢,單惟一就是單惟一,唯一讓他焦躁、混亂、不知該在心中如何擺布的單惟一。

    這樣每天在心里翻來覆去地思三想四,不是個事,見一面吧,兩個人好好談談,這是做男人的擔當。

    通過娛樂圈的朋友,他找到了單惟天。

    單惟天在給人拍寫真,密云水庫那邊,山林、河泊,風景很好。他把車停在路邊,走過去。正在拍的模特只穿了三點式,是春天,溫度還沒高多少,臉上用厚厚的脂粉遮掩,嘴唇卻控制不住的哆嗦。單惟天到是很專業(yè),又是側拍、斜拍,甚至都趴地上,一組拍完,他給模特披上大衣。明明看到他了,依然在那把模特逗得嬌笑不已。成功看著單惟天那樣,其實自己以前也常干這事,這是男人的一種魅力,現(xiàn)在怎么看,怎么覺得別扭、刺眼。

    “我有事找你。”他走過去,拍了單惟天一下。

    單惟天斜睨著他,極不情愿地隨他走到河邊?!拔以诠ぷ?,時間不多,你快點?!?/br>
    成功哪里受過這樣的冷落,眉頭立刻就擰著。“把惟一的號碼給我。”

    “憑什么,你誰呀?”單惟天長發(fā)一甩,那眼神兇巴巴的?!澳苗R子照照自已吧,大叔一個,纏人家小女生,好意思!”他向來討厭成功那幅自以為是的樣子。

    成功幽黑的瞳眸射出一縷兇光,那模特瞧著不超過十八歲,他自己怎么就下得了手?“現(xiàn)在就流行小女生倒追大叔,推都推不掉?!?/br>
    “你是不是對我meimei做了什么?”單惟天頭上青筋直暴,跳起來揪住成功的衣領。成功沒閃躲,涼涼地回道,“你真聰明!沒錯,我做了,你想怎么的?”

    單惟天怒吼一聲,一拳就過來了,成功也不示弱,抬起一腳踢過去。兩個人扭打成一團,還是模特和助手把兩人硬扯開了。結果什么都沒問到,成功還破了相。

    “你就做夢去吧,你這輩子都別想再見我meimei?!背晒ι狭塑?,單惟天追著車后面叫,眼睛血紅,完全像一暴徒。

    成功還真不服氣,他不信少了單惟天,就找不著單惟一。七拐八拐,找到南昌市公安局的領導,一下就查到了單惟一,人家提供了座機。打過去,是單惟一mama接的,成功說是單惟一以前的同事,單mama很和善,熱情地邀請他來南昌玩,告訴他單惟一去杭州了,原先的手機丟了,正準備申請一個新號碼。

    好不容易接上的線又斷了。

    難道這輩子就這么失之交臂?

    成功這輩子都沒這么煩過,也沒這么挫敗過。那氣焰,十米之內,無人敢近身。小護士們私下探討是不是成理事更年期到了。成功突然覺得單惟一很薄情,都上過床了,一夜夫妻百日恩,怎么可以說不聯(lián)系就不聯(lián)系,她對他沒半點留戀?

    生氣,很生氣!

    這天,又是專家門診的日子。不知哪國元首來訪,大清早去天壇祭拜,交通管制,成功被堵在路上,護士的電話火燒似的一個接著一個。成功氣得大叫:“你給我把街上的人全滅了,我五分鐘就到?!?/br>
    護士吞吞口水,大氣都不敢吭。

    成功煩悶地降下車玻璃窗,想吸點新鮮空氣。路邊一幢大樓前,男男女女排著長隊不知在干嗎。驀地,成功心咚地漏了半拍,他看見單惟一了,排在女隊的末尾,手里拿著一張紙,看得很認真。

    想都沒想,拉開車門,成功大步流星走過去。排隊的女子們看著他,意外地眼睛一亮。他都站在單惟一面前,她才發(fā)覺。

    臉紅了,手不知放在哪里,慌亂地把目光投向地面。很好,他對她還是有影響的?!澳阍谶@里干什么?”成功把嗓子壓了又壓,輕啞又低沉。

    “面試?!眴挝┮粐@氣,緊躲慢躲,為什么還要遇上成醫(yī)生?

    “什么面試?”又一個人來了,排在單惟一的后面。

    “江蘇臺的《非誠勿擾》!”

    成功無法淡定,他從來不看那種無聊的相親節(jié)目,但不代表他不知道,二十多個傻妞像樁似的立在那,對著一男人挑肥揀瘦?!澳阋呀?jīng)老得需要做這樣的事來推銷自己?”

    “哥哥幫我報的名,他說這種節(jié)目真正的成功率很低,重在參預,可以鍛煉我的膽量,對我以后的工作有幫助?!?/br>
    成功肺都氣炸了,單惟天,他記住了,出這樣的陰招,算計他的女人。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吐氣,吸氣??????三次,成功把心底的怒火好不容易壓下去,好聲好氣:“嗯,有道理。但是參加這個節(jié)目不是要求單身嗎,你把我塞哪呢?”

    排在單惟一前面的女子耳朵很尖,一驚一咋地叫著:“你結婚了還來報名?”

    單惟一雙手直擺,“我沒有,他在說笑。”

    “我像是說笑的樣子嗎?”成功板著臉,比什么時候都正經(jīng)。“除了差一張證,我們和結婚有什么區(qū)別?!?/br>
    單惟一抬起頭,眼中溢滿了無聲的譴責。她不會再為成功這樣曖昧不清的話而心亂、臉紅,這就是一句玩笑,當不了半點真。“成醫(yī)生,那是你的車嗎,快要被警察拖走了?!?/br>
    成功沒有動彈,“我在等你的答復?!?/br>
    “我想要這樣的一個表現(xiàn)自己的機會,在眾人面前,抬頭、挺胸,自信地微笑。”

    “你可以參加演講、競選去,機會多著呢,不是非得上這個節(jié)目。”成功耐心地說服教育?!耙粎⒓舆@個節(jié)目,你就成一透明人,毫無任何隱私?!?/br>
    成功的口才,單惟一向來是難以招架,她不想再多說了,“你走吧,成醫(yī)生,我不會改變主意的?!?/br>
    成功笑了,“好,你這么想?yún)⒓?,那我陪你?!彼湍敲创蟠蠓椒降赝竺嬉徽?,袋子里的手機響個不停,他也像沒聽見。只有單惟一沉不住氣,“你接下電話,說不定是急診。”

    “要接你接。”他直接把手機甩給她。

    單惟一抓著,像燙手的山芋,接也不是,扔也不是。手機固執(zhí)地一直叫著,沒有罷休的意思,無奈,她按下通話鍵。

    小護士聲音都帶著哭腔,“成理事,救命呀!病人要砸門啦,你快來!”

    單惟一慌了,“出事了,你快回去?!?/br>
    “不,陪你比較重要?!背晒﹂e閑地插進口袋,朝她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

    單惟一手攥得發(fā)白,“你贏了,我不參加這個節(jié)目,你回醫(yī)院去。”

    “嗯,聽你的!”成功邪邪地傾起嘴角,拽著她的手,走出隊伍。

    單惟一回頭看看隊伍,無力地嘆息。

    “你放手,我們不同一個方向。”單惟一想甩開他的手,卻沒得逞。

    “哦,那你去哪,我陪你?!?/br>
    單惟一徹底舉手投降,她相信成功說到做到?!败嚤煌献吡?。”看得見的,大拖車在前,成功的車一半在上面,一半掛在后面。

    成功都沒皺下眉頭,笑得春風得意。

    結果,單惟一認命地和他打車回了醫(yī)院,認命地坐在專家門診辦公室里,看著一個病人接著一個病人進來、出去??床r的成功像換了個人,冷著個臉,眉頭緊蹙,拒人于千里之外,仿佛這才是一幅專家的樣子。替病人檢查時,他體貼地把簾子拉上,詢問病人感受,語氣溫和,檢查完畢,他出來,又把簾子拉實,給病人一個整理衣衫的私人空間。這樣的成功,輕易地就讓別人忽視他的年齡與性別,自然地依賴、信任。

    寫好一張?zhí)幏?,他抬頭看她一眼,似乎防止她會逃跑似的。

    單惟一很不自在。他是婦產(chǎn)科專家哎,病情等同于隱私,病人可以對醫(yī)生不加保留地坦白,讓一個外人聽到,即使對方也是女性,心情也會糾結。單惟一也很無奈,她只要稍微流露出回避的意思,成功那張板著的臉,更加黑如包大人,明明好像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病人身上。小護士塞給她一本書,讓她湊合著打發(fā)時間。低頭一看,《懷孕十月必知》,單惟一咧嘴。

    今天一共是三十個號,全部結束時,已是下午。成功稍微整理了下病歷資料,脫下白大褂,掛上。“我們走吧!”他對單惟一說。單惟一看看他,閉了下眼睛。出了門診大樓,向左是醫(yī)院大門,向右是去停車場。

    “成醫(yī)生,再見!”單惟一朝成功看了一眼,轉身向左。

    “你還來勁了!”成功拽住單惟一的手,“我可不喜歡矯情的女人,撒嬌也要有個度?!?/br>
    “捉弄我就那么好玩么?”單惟一用力掙開他的手掌,往后退了一步,撞上后面的一棵紫薇樹,幾片樹葉被震落下來,掉在她的頭發(fā)上。

    成功真的很嘔,難得正經(jīng)一回,別人還不買賬?!昂冒?,我告訴你,長這么大,像早晨那樣愚蠢又幼稚的行為我是第一回做。你明白這意味著什么嗎?”

    單惟一抿緊唇,不吭聲。

    “你看我這一天挺累的,先去吃點東西,有話以后慢慢說?!彼K于捉住了她,這次,想走,沒那么容易。

    單惟一的表情,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就覺得,有點奇怪?!皩τ诟星?,成醫(yī)生總是這么自信滿滿?”她問得很鎮(zhèn)定。

    成功皺眉。

    單惟一默默轉過身去,看向西方。下午四點多的夏日陽光,越過樹葉茂密的枝頭照過來,光線強烈得無法直視?!爸灰阍谝庖粋€人,別人就應該歡喜雀躍、受寵若驚。只有你喜歡不喜歡,別人是沒有選擇權的。這樣的自信來自于哪里呢?成醫(yī)生高超的醫(yī)術、英俊的外表、成熟的閱歷?可是喜歡一個人,不都是喜歡對方的所有,而非取決于這些外在條件,不然,就不是真的喜歡。怎么可以憑外在條件在感情里分強和弱呢?喜歡一個人的心情,是相同的,沒有高低之分。成醫(yī)生也許覺得對我這么在意,我應該特別開心??赡芪覍Τ舍t(yī)生沒同樣的心情,所以我開心不起來。”

    一只看不見的巴掌迎面摑了下來,成功俊美的面容火辣辣的。他被人甩了,甩得華麗麗的。

    “我很敬重成醫(yī)生,雖然發(fā)生了那樣??????的事,但這份敬重之情依然。如果我拒絕的話,你不會為難我的,所以??????不需要內疚,沒有對不起我,也不要為我再做特別的事?!彼D過身來,不知是被陽光曬的還是出于緊張,瘦小的臉通紅。

    “那個晚上你仍然覺得是個意外?”幾月不見,眼前的單惟一仿佛一株被注射了催熟劑的果子,強大得讓他心顫、動容。誰是那個罪魁禍首?

    不然還能是什么?單惟一記得自己是怎么逃離北京的,那么狼狽,那么心碎。他們又不是戀人,她卻比從和眼鏡男中的癡戀中清醒時還要難受。好友因為單惟天自盡的那情景,她有好幾年都做惡夢。爸媽和她說,要是碰到像哥哥這樣的男人,無論如何要躲得遠遠的。與成功初見的那次航班,她好像是緊追慢趕自己撞上去的,命哦!

    成功也有一種宿命的感覺,仿佛就是避不開了。沒有一雙慧目,卻一眼就把他看得無地自容;說的每一句話,都戳進他的心,就連她那一根筋的蠢個性,他居然也覺得不錯;那些小喜好,也投他的緣。他禍害人世三十五年,就這么,不用漁夫撒網(wǎng),他主動跳進船艙。上天造人,都是一手造倆,不是相像,而是契合。終于遇上了,何其艱難,何其幸運!

    “惟一,”他叫她的名字,執(zhí)起她的雙手,笑容迷人。“世界上那么大,有一個人,明明沒有任何交集,你卻遇上了,只有一次,是露水情緣,遇到兩次,是巧緣,遇到五次,是貴緣。我們遇到過多少次?”

    單惟一沉默著,不知成功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我們遇到過十次,這是命中注定的金玉良緣?!?/br>
    有十次么?沒有,或者不止。只是這么熾熱guntang令人耳紅心跳的話,他用輕笑的口吻說出,怎么看又是一句玩笑。夠了,看不懂他就不要再看了。她把目光挪開,成功卻不想放過,那么自如地將雙手搭上她的腰,她驚得差點跳起來?!澳惚緛砭捅?,戀愛的經(jīng)驗又少得可憐,放過自己,別想這想那??粗?,聽我說?!彼阉哪槹膺^來,直直地看進她的眼底,“所有的戀愛都沒有格式,不是非要先牽手再接吻后上床,只要喜歡,我們可以正著來倒著頭、掐頭掐尾從中間來,都可以?!?/br>
    什么意思?單惟一的腦子又像一團漿糊了。

    腦門上輕輕被彈了下,“笨!單惟一,我們談個戀愛吧!”講得這么直白,她總該明白了吧!

    “不!”單惟一斷然拒絕。

    “你說不?”成功以為自己聽錯了?!半y道你不喜歡我?你既然不喜歡我,還和我上床。單惟一,你墜落了,竟然玩一夜情!”成功火大地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

    “我沒有?!眴挝┮晃醚蹨I都出來了。雖然她對自己也說過把那個晚上當作是一夜情,可她的心里怎么也不肯承認。那是她的第一次,如果不是成醫(yī)生,她會迷亂么?不會,絕對不會。因為是他,才任自己迷失。也許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情不自禁喜歡上他。但他太晶亮,她總以為那是錯覺,也認為不可能有什么發(fā)生。那個晚上,盡管迷亂,卻美得無法形容。他對她那么的溫柔、那么的珍惜,于是,她不禁生出了許許多多的觸覺,她問以后,我們??????他說還像從前一樣啊,她一下子驚醒。這樣的痛,承受不住第二次。她要是愛上一個人,則會比那個人愛她多,很傻,很固執(zhí)。他愛她嗎?“我八月開始上班,要適應新環(huán)境新工作,估計會忙。北京太遠了。”

    成功恍然大悟,“這個交給我來處理?!?/br>
    “不麻煩了?!彼牪怀瞿鞘撬业囊粋€借口么,她對他不會再做任何夢了。勇敢地抬起眼睛,再看他一眼,她生命里的第一個男人。她轉身而去,走得那么飛快,幾乎是在跑。當成功追過去時,她已經(jīng)走到了十字路口的斑馬線。紅燈,人流熙熙攘攘。她在人群中,毫不起眼,輕易就會被忽視。他灼灼地看著,看得非常清楚,心里也非常清楚,這一次,如果再讓她走開,估計就真的和她玩完了。

    她要一個理由,好吧,他給。

    他站在廣告牌下,玉樹臨風,俊美不輸廣告上的男模。

    一雙雙眼睛看向他。

    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以從未有過的鄭重,以至于一出聲,嗓子有點沙啞?!皢挝┮?,”他喊出來了。

    黃燈閃過,綠燈亮起,人流向前挪動,她愕然回首。

    “我愛你!”他越過繁花,越過人流,向她走去。“能為我留下嗎?”

    她傻傻地張大嘴巴,他這樣的行徑,把她嚇住了,一時忘了反應。也不知如何反應,只覺得這不是一句玩笑,他真的喜歡她,不,他說的是“我愛你”。

    他沒指望她會像言情劇里的女主,在聽到男主表白后,哽咽著向男主撲來,兩人相擁在一起,所以談不上失望。只是拽著她手的力量有點大,然后,指著紅綠燈,吼道:“你到底有沒有交通常識,和人說話,要走到馬路邊上,怎么能立在馬路中間?”

    “我??????”她結巴了。

    “我什么,還敢強詞奪理。”

    路人紛紛側目,心想道:這男人長得不錯,脾氣可不太好。

    綠燈再次亮起,他牽著她回到路邊。大腦正常運轉,她冒出一句話:“公務員兩年之內不允許調動工作?!?/br>
    他大步流星,像沒聽見。不允許調動,那就先放棄,讀兩年幼師,在北京找個幼兒園教師的工作不難吧!

    “我們以后??????”她又問了句傻話。

    對于單細胞,不可意會,只能言傳?!安皇且院?,從現(xiàn)在起,我們以結婚為前提戀愛吧!”

    沒了聲音??????。

    真兇悍呀!

    微風吹亂了細碎的額發(fā),樹葉在枝頭輕輕搖動,初夏晚晴,溫度漸升,她突然覺得這一切像是夢一樣,飛機上的初識,醫(yī)院里的重逢,一次又一次??????

    不經(jīng)意的眼角斜視過來,捕捉到她唇邊羞澀的笑意,細長的眉眼挑起來,眼里光華流轉,唇角的弧度擴大了。

    在人生的河流上,愛與被愛不知不覺編織成了一張網(wǎng)

    就算難免有心傷,不要你償

    因為我心甘情愿與你糾纏

    今生今世,清晨到夜晚

    傍晚下了一陣雷陣雨,雨勢很猛,來不及排,很多路面都有積水。汽車像在河中行駛,一路過來,水花高高濺起,很是壯觀。盡管雨刷忙個不停,仍然影響到視線,小喻對卓紹華說完全是靠感覺在開車。卓紹華讓他注意安全,開慢點沒關系,帆帆在成功那兒,不著急回家。

    又是幾聲驚雷,天墨黑如子夜。路燈一盞盞亮起,那光澤也只是星星一點。雨聲夾著汽車的喇叭聲,整個世界仿佛都焦躁不安起來。

    和去年夏季的干旱相比,這個夏天雨水很多,多得絕對挑戰(zhàn)這座都城的排水系統(tǒng)。從諸航離開之后的每個季節(jié),卓紹華覺得和往年都像有所不同。然后,會想諸航那里是什么季節(jié)呢?他不知道諸航是在東半球還是西半球,但他能感知到她的存在。

    諸航一失蹤,網(wǎng)絡奇兵這邊所有的系統(tǒng)運轉正常,沒有再收到突如其來的襲擊。超恒公司宣告倒閉,但是重新注冊了一家新網(wǎng)站,以高超的技術和服務質量迅速打開市場,很快,在同行業(yè)中遙遙領先。無可厚非,這是正當競爭,他追查過他們的技術支持,來自國外,很正規(guī)的大公司。所謂黑客,除了賺錢的手段見不得光,其他方面,和各大公司也是一樣經(jīng)營,說不定就有一件華麗的外衣。他無法追查下去。接著,好幾個國家的軍方和幾大高科技公司受到了黑客猛烈的襲擊,雖然他們閉口不談?chuàng)p失多大,但從稍后重金全球通緝,能猜測到黑客掀起的波瀾是巨大的。他研究了那幾次襲擊,有兩次,迅猛、利落,很像諸航的風格。

    一個天才型的黑客,也許做不了多大的事,一旦被黑客組織招募,參預有計劃有目的行動,那破壞力太可怕。

    通緝的獎額已經(jīng)高到令人咂舌,但是,猶如石子投進了大海,海面依然風平浪靜。各國的軍事專家們都在談論這個神秘的黑客組織,仿佛他們聚集了全球的it精英,什么傳聞都有,卻無人知道他們的一點真實信息。只能等待他們下一次行動時,捕捉點蛛絲馬跡。

    每天早晨起來,他會先看手機,然后查看郵箱。一切如常,很平靜地合上手機、關上郵箱。他不意外,那種黑客組織的防護絕對是世界最頂尖,沒有之一。諸航即使想傳遞什么消息,就是個想法,無法實施。也不能大張旗鼓尋找諸航,畢竟是軍方人員,她身上有不少秘密,會被其他不法組織盯上。

    只能等待曙光的出現(xiàn)。

    最生氣的人是卓明,到他就黑臉,無法原諒他對密碼的擅自行動,可能也不能接受帆帆是代孕所生。不過,對帆帆,卓明疼愛比以前更甚。每周,不管多忙,都要抽個晚上來四合院看帆帆。爺孫倆坐在沙發(fā)上,有時卓明給帆帆講個歷史故事,有時帆帆給卓明畫張畫。有老師的指導,帆帆的畫進步很大,老師說,十歲就能開畫展。大概是隔代溺愛,他年幼時想學畫,卓明和歐燦極力反對。對于帆帆,則是無條件的支持。

    最難過的人是諸盈,提到諸航,眼眶就泛紅。駱佳良化療結束了,又休息了一個月,已恢復上班。本來夏天準備和諸盈去麗江,現(xiàn)在,只能延期。諸盈說,航航不回來,她哪也不去。

    晏南飛還是沒忍住,回了趟北京。對著諸盈,是淚流滿面。他在北京只呆了三天,沒有見卓陽。后來,卓陽聽說了這件事,撕碎了一地的畫。

    八個月發(fā)生的事,幾句話就說盡了,一夜一夜的思念,卻似江水,滔滔不絕。

    一陣尖銳的喇叭中把卓紹華從沉思中拉回,小喻回過頭告訴他,前面的車撞到人了,他要掉頭,從另一條道去成功公寓。那條道遠,要多半個小時的路程。

    卓紹華點點頭,給成功打了通電話。成功說那就別來了,惟一和帆帆正玩著呢,晚上睡我這。

    成功和惟一正熱戀,這份戀情,年齡、家庭背景懸殊都很大。不過,只要成功當了真,一切都不是問題。成功半正半邪的性子,成書記和成夫人向來沒辦法。

    “我一會就到?!弊拷B華堅持過去,成功旁若無人的示愛,他怕帶壞帆帆。

    下車時,雨小了,烏云散了不少,空氣也不那么悶得讓人窒息。

    成功在健身,背心中褲,像從河里撈出來的,都是汗。單惟一和帆帆在房間里。聽到說話聲,房門拉開一點,帆帆從里面探出個頭,叫了聲爸爸,然后催著,單阿姨,快,快,別讓鴨mama受傷。

    “玩什么呢?”卓紹華問,瞧著餐桌上放著外送的披薩和可樂,挑了下眉。

    成功拿毛巾擦擦汗,“游戲!真是弱智,不知有啥好玩的,兩個人在里面呆一小時了,誰都不和我說話?!?/br>
    卓紹華對帆帆玩電腦規(guī)定不能超過一小時,不然以后眼睛會看不見畫畫,帆帆很聽話的。

    “別板臉了,那款游戲,為五歲以下的孩童專寫的,帶有童話性質,很勵志很向上,也能開發(fā)智力,畫面色彩什么的都很好?!背晒φf道。

    “一般孩子坐不住,適合的游戲最長不過二十分鐘?!?/br>
    “這款游戲像連續(xù)劇,分很多關的,你要闖過這關才能進入下一關。一關也就十多分鐘吧!聽說這款游戲目前是市場上最火,很受父母們青睞。這是e時代,無法阻止孩子接觸網(wǎng)絡,那就挑最好的唄?!?/br>
    “你似乎也喜歡?”不然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

    成功笑,“是惟一喜歡,她笨,總是卡在某一關,我受不了,就幫她玩?!?/br>
    “你闖關成功了?”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沒有。那一關是面湖,鴨mama和黑天鵝來到了湖邊,湖里面種滿了荷花,鴨mama游不開來,她又不會飛,就和黑天鵝散了。當時,天又黑,然后鴨mama睡著了,做了個夢,她在夢里好像受到了啟迪,就是那個夢,我猜不出來?!?/br>
    呃,確實像個童話。卓紹華不經(jīng)意地問:“這游戲叫什么?”

    “鴨mama尋子記,哦,就是根據(jù)《丑小鴨》改變的?!?/br>
    電光火石之間,仿佛是曙光乍現(xiàn)。卓紹華手腕處的筋脈突突地跳,心尖子上像開出了一朵花,光芒萬丈。有這樣的可能么?會么?她不僅是編程高手,在游戲領域,她也非常杰出。

    “紹華你還好吧?”成功詫異地發(fā)覺卓紹華呼吸急促起來。

    卓紹華站起來,推開房門。趴在屏幕前的兩人一起抬頭,單惟一滿臉羞窘,帆帆小小聲地請求:“爸爸,再玩半會兒。黑天鵝給鴨mama買巧克力,鴨mama說她不開心。巧克力很好吃呀,為什么不開心呢?”

    費列羅巧克力?

    是她!

    她從海南回京的那個月夜,她穿著睡衣,與他牽著手走出軍區(qū)大院,過門崗時,她不好意思地躲在他身后。那家便利店,他給她買了一支綠色心情,還有一盒巧克力。老板怎么講的,費列羅巧克力----獻給最愛的人。

    卓紹華笑了,看得成功心里面毛毛的?!拔梗f說,咋回事?”

    卓紹華抱起帆帆,親了又親。壞家伙,你知道你有多幸福,這是mama給你寫的游戲。他鎮(zhèn)定地坐下來,讓帆帆坐著腿上,對單惟一說道:“我覺得這游戲不錯,你可以重頭來起么,我想看看!”

    單惟一捂著嘴巴,震愕地去看成功。

    成功捏著下巴,深究地打量著卓紹華,“我來吧,你去給我們做點吃的?!彼崎_單惟一。

    帆帆拍著小手,爸爸和成叔叔都加入到游戲隊伍里,讓他覺得特別興奮。

    開始的畫面是一個美麗的農(nóng)莊,牽牛花攀滿了柵欄,牛羊安靜地在草地上吃草,小白兔快樂地和同伴追逐,河邊,一群鴨子快樂地游來游去。一只俏皮的鴨子先上岸回家,她在草叢里看到了一只蛋。她眨巴眨巴眼睛,像是疑惑,然后,她恍然大悟,說,這一定是我睡著的時候生的。

    鴨mama每天都來捂蛋,開開心心地期待小鴨的出生。突然,有一天,她從夢里醒來,看到散了一地的蛋殼,小鴨不見了。從這里開始,鴨mama開始了尋子之旅。

    前五關很好過,路上遇到的一些陌生動物。鴨mama根據(jù)自己兒時的記憶,向他們描述小鴨的模樣,他們提供了這樣那樣的答案,鴨mama經(jīng)歷了一些小磨難。在第六關,黑天鵝出現(xiàn)了,他也在找失蹤的孩子----一只天鵝蛋。那只蛋的模樣,和小鴨很像。他們爭執(zhí)起來,都堅持說那是自己的孩子。兩人商量,一起去找小鴨,讓小鴨自己選擇。

    帆帆困了,揉揉眼睛,嘴巴張得大大的打呵欠。單惟一要抱他上床,他搖頭,說我喜歡鴨mama,我要看鴨mama。最終沒敵得住睡意,歪在卓紹華懷里睡著了,單惟一悄悄把他抱了過來。

    后面每一關,對于孩子來講,難度系數(shù)有所增加。成功在卓紹華的指點下,如閑庭漫步。鴨mama和黑天鵝經(jīng)歷了誤會、分離、各式各樣的考驗。有一次,兩人差點分道揚鑣。黑天鵝說,給我一次機會,我們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只有我們倆,我有很多話對你說。

    “等會!”卓紹華突然像承受不住,他站起身,走到窗邊,面對夜色,久久站立。

    滿心滿懷,都在嘶喊著:諸航!

    在那個陌生的地方,鴨mama看懂了黑天鵝,兩人繼續(xù)向前進。

    最后,他們看到了小鴨---一只俊逸的黑天鵝。這時,小鴨是誰的孩子已不重要,三個人緊緊抱在了一起。天空中,出現(xiàn)了燦爛美麗的光輝,它輕盈地飄蕩,忽明忽暗,發(fā)出藍的、紅的、紫的、綠的光芒。遠處,海浪聲不絕于耳。

    “這是極光!”成功失聲驚呼。

    “家里有沒有地圖?”卓紹華問成功,指尖輕微地顫抖。

    “有一只地球儀。”成功從書架上拿下地球儀。

    卓紹華轉動著地球儀,“地球上有一個極光帶,在這個環(huán)帶上的城市,容易看到極光。美國的阿拉斯加,丹麥的格陵蘭,挪威的特羅姆瑟??????”他的指尖不再下移,仿佛“特羅姆瑟”有一股特殊的魔力,將他的手指牢牢地粘住。

    特羅姆瑟的夏天到了。

    一年之中,這里有五個月在零度以下。整個冬季,要經(jīng)歷一段漫長的極夜。每到陽光出來時,都恨不得舉臂歡呼。而夏季,不管你來自哪里,只要是白天出發(fā),到了特羅姆瑟,不會感覺到時差。無論白天還是黑夜,迎接你的都是燦爛的陽光。

    北極天主教堂前,每個晚上有午夜太陽音樂會。一個歌手,兩個樂手,他們演唱很多北歐和愛爾蘭地區(qū)的民歌。觀眾都很專注,沒任何雜音。直到演出結束,觀眾才鼓掌。

    諸航去看過一次,搭鄰居的便車過去的。她和島上的鄰居已經(jīng)很熟稔了,她似乎是島上唯一的一張東方面孔。周文瑾變化太大,他留了胡子,頭發(fā)也長了。濃密的毛發(fā)遮住了原先清俊的面容。北歐的食物,讓人很容易壯碩。早晨起來,諸航從樓梯下來,周文瑾在廚房里煮咖啡,那寬闊的背影,諸航都會一愣,陡然想不起這人是誰。

    歌手在人群中看到諸航,特地為她唱一曲英文版的《剪愛》。

    滿天流星,無窮無盡

    我的眼淚,擦不干凈

    把愛,剪碎了吹向大海

    有多少事,讓淚水洗過更明白

    天真如我,張開雙手以為撐住未來

    而誰擔保愛永遠不會惹上塵埃??????

    諸航隨著節(jié)拍點著頭,點著點著,眼眶紅了。

    諸航很瘦,在碼頭看船時,附近有家雜貨店的店主總叮囑:小姐,不要靠近海。海風大,會把你吹走的。

    每個月,周文瑾要離開特羅姆瑟一周,梅娜送他去機場。他在黑客組織里應是委以重任,從他忙碌的情況可以看出來?;貋頃r,不管諸航是否在睡覺,他都要敲開諸航的門,和諸航說幾句話。

    諸航似乎已經(jīng)完全融入了特羅姆瑟的空氣之中,從她臉上的笑可以感覺到她喜歡這里,也接受了新的工作,可是她依然甚至是固執(zhí)地拒絕他的感情。

    八個多月了,他們之間一點進展都沒有。諸航對他,若有若無地保持著不著痕跡的距離。沉重的無力感都會讓周文瑾喘不過氣來。諸航,似乎讓他捉摸不透。

    夏日島上的夏日節(jié)目很多,出海、燒烤、放煙花。周文瑾喝醉了,諸航扶著他回家。他借著酒意,抱著她,兩人倒在地板上。壓抑太久的情意像火山一般的噴發(fā),他親吻她的唇,她閃躲、掙扎。糾纏中,他撕裂了她的t恤,她抬起手打了他一記耳光。酒醒了,他一個人在露臺呆坐到陽光被海水淹沒。皮膚都曬傷了,沖涼時刺刺地疼痛。

    “如果對我沒有半點情意,我失蹤的時候,你干嗎要那樣傷心?給了我希望,又讓我這樣絕望。你是想我死嗎?”他扭曲著嘴角,發(fā)出嚎叫一樣的笑聲,笑得涕泗橫流。笑聲喑啞,終于只剩下喘息。

    諸航平視著他,清澈的眸中沒有任何情意。

    他甩門而去。

    第二天,諸航在睡夢中聽到劈哩啪啦的聲音,下樓一看,周文瑾提著行李站在客廳里?!拔乙鲆惶碎T,這次時間比較久。我不是為了和卓紹華爭一口氣,我是真的愛你。如果你不愛我,就明明白白告訴我。我會離開特羅姆瑟,搬去別的地方。你就在我眼前,這么近,卻不能愛,實在太痛苦?!?/br>
    諸航張了張嘴巴,他抬起手,“現(xiàn)在什么也不要說,等我回來?!?/br>
    他擱下行李,走近她,張開雙臂將她擁入懷里,在她耳邊低語:“天涯海角,萬丈懸崖,我們一起走到這了。不要對我太殘酷。”

    諸航握緊拳頭,僵硬如石柱。

    他緩緩走向汽車,失望又失意。梅娜替他開車,安慰地拍拍他的肩。

    正午的陽光叫人炫目,諸航在門廊下站了很久,才回屋。電腦里有西蒙發(fā)來的郵件,這次的目標是以色列軍方。據(jù)說以色列密訓了一批勇士,潛進伊朗,準備發(fā)動一起大的行動。西蒙要諸航找到這份資料。諸航撇了下嘴,關上郵件。今天情緒低落,不想做事。樓上樓下走了幾個來回,她走進周文瑾的房間。走得匆忙,衣柜的門大敞著。幾件臟衣扔在床上,她撿起放進洗衣籃。床頭柜上有一臺筆記本,是他瀏覽網(wǎng)頁、聽聽音樂用的,不用于工作,也就沒設密碼。她打開看了看,文檔里除了音樂,就是他們來特羅姆瑟后一起生活的照片。她挺不上照的,抓拍的還好,特意對著鏡頭,表情就木木的。到是梅娜對著周文瑾笑得非常甜蜜。

    門外有人在喊,鄰居太太烤了草莓派送給諸航。諸航跑出去,鄰居家的小狗先朝她撲來,胖胖的鄰居太太笑得特別慈詳。

    “我看到你先生又出遠門了。”

    諸航含糊地嗯了聲。鄰居們一直都認為她和周文瑾是一對新婚夫妻,來特羅姆瑟度蜜月,愛上這里,于是便住了下來。很浪漫的情節(jié),諸航聽了,忍俊不禁。

    “今天有船出海,要不要跟著去海釣?”鄰居太太熱情邀請。

    “方便嗎?”諸航很想去大海上肆意地吹吹海風。

    “當然方便。要記得涂防曬霜哦,親愛的,你現(xiàn)在可不太白?!?/br>
    諸航呵呵直笑,入夏不久,她就曬黑了。

    “把門鎖好,島上最近陌生人挺多。”

    換了一身輕便的衣服、戴了頂帽子,她跑去碼頭。一輛黑色的汽車停在碼頭邊,幾個漁夫圍著車,打量著車邊四張陌生面孔。

    “是度假的游客嗎?”諸航也湊了過去。四個大男人,身著黑衣,看著不太像。

    其中一個大塊頭聽到諸航的聲音,目光一束,凌厲地看過來。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照片,掃了一眼。“諸航?”他用中文問,帶著一點疑惑。

    眼前的女子又黑又瘦,和照片中笑得飛揚的俏麗女子有幾份相似。

    諸航用手指拂了拂被海風吹得亂蓬蓬的頭發(fā),心,緩緩地加速?!澳銈兊降渍艺l?”她也用中文問。

    大塊頭和同伴交換了下眼神,警覺地看看四周,走向諸航,在她耳邊說了一個名字。大概是海風太大,漁夫們看到諸航身子站立不住地搖晃了幾下。大塊頭扶住了她,打開車門?!靶〗?,你好像不太舒服,我們送你去醫(yī)院。”

    諸航真的像病了,手腳不能動彈,頭暈目眩。這是真實的嗎?諸航揪著車門的把手,有點不敢相信。

    四個男人都跳上了車,車頭一個急轉,迅速地向跨海大橋駛去。大海、帆船、樹木一一急退。

    “我們來特羅姆瑟已一周了。雖說是小城,人卻不好找。幸好東方面孔不多?!贝髩K頭說。

    他沒有要諸航回答,似乎只是向諸航交待一下。然后他們用一種諸航聽不懂的語言交談著,四個人的神情都非常嚴峻。

    “我們要去哪?”車向特羅姆瑟機場駛去,諸航強作鎮(zhèn)靜。

    大塊頭短促地彎了下嘴角。“北京!”

    北京!諸航咬著嘴唇,疼痛的知覺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