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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長姊在線閱讀 - 第4頁

第4頁

    林滿倉腳下一個踉蹌,聽到院子里陡然響起的孩童哭聲,迅速逃離。

    蘇槿言看著林滿倉的背影,雙眼幾欲噴火。過了一會兒,緩緩垂眸,嘲諷地扯了扯嘴角,如旁觀者一般坐到角落里看著屋里的嘈亂。

    目光落在有條不紊地安撫著弟妹,并把活計都安排給他們的蘇槿時身上,有些疑惑。如果不是他當(dāng)時就在她的身邊,看到蘇母的衣袖上突然濕了一塊,幾乎要以為她真的內(nèi)心毫無波動了。可就算是這樣,親女兒對母親的死也太不在意了些。

    “你真冷靜?!蔽堇镏皇K麄儍蓚€和永眠的蘇母后,他閑閑地開口。

    換句話說,就是冷血無情了。

    “哭泣?我有資格嗎?”蘇槿時掃了他一眼,坐到母親身邊給她上最后的妝容,聲音低緩,“母親走了,是好事。不必再受委屈。也不必再吃苦。”

    蘇槿言偏臉輕哼。這個人,真冷血!

    眸光暗了暗。也不知自己的母親在哪里努力地活下去,有沒有如蘇母所說的那樣尋找他。

    蘇槿時這會兒并沒有心思說話,用心地給蘇母描著最美的妝容,聽到門響,看過去,見著林滿倉喘著粗氣,面上發(fā)紅,有些為難地道:“我好人做到底,讓我?guī)湍阕鍪裁矗煨?,我還趕著回家釀酒。不過……你別和人說我?guī)土四銈?。?/br>
    蘇槿時手下一頓,與蘇槿言不約而同地露出驚訝之色。

    蘇槿時到底年長許多,又見識不少,馬上就反應(yīng)過來,向林滿倉道謝,這一聲“滿倉叔”叫得如同幼時一般真誠。

    “母親給自己備了一份薄棺,可爹爹這樣,家中無人能把棺材拼起來。”

    林滿倉懂了,但又不懂了,“拼起來?”

    棺材不都是打好后直接抬過來的嗎?

    待他看到地窖里藏著的三長兩短,恍然,雙足定著不動。

    蘇槿時也知這樣的事叫人為難,主動松了口,“滿倉叔若是為難,就算了吧。我已經(jīng)讓弟弟meimei們?nèi)フ埲肆?,想必一會兒就會有人來的。?/br>
    林滿倉一震。

    先前不想讓人知道,那是因為村里人都因為他們家是得了大罪的,隔著呢??蓻]的是可憐又溫柔的蘇母,不是惹出事的蘇軒,若叫人知道他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還不管,豈不叫人笑話?

    “你娘怎么給自己備了這么薄的?你給我點(diǎn)錢,叔給你娘去找人另打一副?!?/br>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樣入殮,也太寒磣了些。

    “家里的錢,都被爹拿去了……實在沒有錢買更好的了?!?/br>
    “怎么可能?!”林滿倉不敢置信地看向她,見著她絞著袖子幾乎要哭出來的樣子,心里信七八分,又因著她那沒說出來的緣由覺得有點(diǎn)臊。

    見蘇槿時不松口,只得將三長兩短拼好,急匆匆地回去沽酒。

    不過是轉(zhuǎn)眼的工夫,出去叫人的弟弟meimei們哭著回來,斷斷續(xù)續(xù)地把事情哭了出來。

    他們?nèi)サ氖侨皇迨迥抢?,可對方見著他們不似平日里送物什過去,連個笑臉都不給就把人從門口推了老遠(yuǎn),讓叫大人去和他們說話。

    蘇槿時撫了撫他們的頭,關(guān)了院門,叫上他們與自己一起將喪布掛起。小孩子忘得快,忙到晚間哈欠連天。

    臨睡前,習(xí)慣性地去和母親說說話,母親睡覺的時候,從來都沒有這么漂亮過,他們?nèi)滩蛔。侄嗾f了些話,實在困得不行了,這才磨磨蹭蹭地回屋。

    靈前燈火,黯淡無光。

    蘇槿時關(guān)上門,這才朝一旁醉如爛泥的蘇軒走去。面不改色地劃開他的指腹,按向文書的落款處。

    蘇軒皺了皺眉,“婉娘……”

    蘇槿時眉頭皺了皺,“娘睡了。你要不要去陪她?”

    蘇槿時頓了頓,還是將匕首收入鞘。為自己那一瞬荒唐的念頭打了個冷顫。

    蘇軒試了幾次才撐著身子坐了起來,看到靈前的素白,停了一停,又倒了下去。不一會兒,他突然起身,喃著不可能跑了出去。

    門撲騰了幾下,卷著風(fēng),將靈堂里弱小的火苗吹滅了兩個。

    蘇槿時繃得筆直的背垮了下來,肩也耷拉了下來,跪在靈前,泣音陣陣,“娘……你這樣,值得嗎?”

    棺木里的人,睡得安祥。

    過了好一陣,她抬起頭來,“我不要向你這樣。我受不了這樣的委屈,也不想讓弟弟meimei們再受委屈?!?/br>
    眼里的水滾了出去,眼前的霧靄退去大半,這才注意到靈前燈邊站著一個豆芽般的身影,正小心地護(hù)著重新點(diǎn)起的火苗。

    忙別過臉,用力地擦干眼,挺直脊背,“你怎么不睡?”

    她下意識地以為是蘇軒跑出去的時候驚醒了他,“沒事了,你去睡吧?!?/br>
    這語氣,與安撫蘇槿瑜三人時一模一樣。

    小豆丁撇撇嘴,走到她身邊朝蘇母的方向跪坐著,“我和母親被人背叛,我們最信任的?!?/br>
    蘇槿時愕然看他。想問他是怎么回事,到底沒有問出口。

    若是有人問她自己家中因什么落到如今的地步,她亦說不出口。他還這么小……

    她看向小豆丁的目光里多了些憐憫。他生得瘦小,蘇槿笙的衣裳在他身上顯得有些空。

    “你真的有七歲了?”心里想問,嘴里不自覺地問出聲了。

    “不許這么看我!”小豆丁狠狠瞪她一眼,目光里多了些復(fù)雜的東西,少了點(diǎn)兇狠,避開沾染著秋日煙霧的視線,把幾張紙錢丟進(jìn)火盆,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倒是看著升起的火苗,低低地道,“我娘,也會哭?!?/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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