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仲覺得她自然是愿意的，不過是想聽他說個緣由罷了，溫和地道：“若是不走，我娶了陳夫人的侄女，你便只能為妾。你是家中長姊，若是為妾，對弟弟meimei們都不好。自是寧愿與我遠走高飛的。我想過了。眼下備考在即，我父親必是不會看著我錯過院試的。我母親原本答應了我們婚事，不知為什么會突然人變卦，以死相逼。不過只要我不在跟前，她便做不到了。到那時，他們必然為了讓我們回來而妥協(xié)?！?/br>
    “季仲?！碧K槿時的臉色隨著他的話越來越?jīng)?，“在你眼里，我是個什么樣的人？”

    “一個女子？還是個無依無靠的，又有幾分姿色的女子。或許在某個時刻，讓你覺得眼前一亮，讓你覺得喜歡，同時也讓你覺得就應該是你的?？墒?，我為什么就得是你的？為什么要陪你去做這樣的事情？”

    “你覺得，我是家中長姊，與人為妾不好，那我與人私奔就好了？最緊要的一點，我為什么要與你私奔？你或許會覺得，你做這樣的決定，這樣的事情，都是為我考慮，可我需要你這樣的考慮嗎？還未娶妻，便想到了納妾，可見，你本也是有想要納妾的想法的。季仲，我自己不會為妾，也容不得我自己的丈夫納妾。你憑什么認為你娶了妻之后，我便會甘愿為妾？我自己有家有宅，為何一定要進季家門？”

    季仲本能地想要反駁，可面對蘇槿時一雙如籠了秋霧的秋水樣的眼，喉嚨似被什么梗住，說不出來。

    因為他就是這樣想的。理所當然地覺得她就應該是他的，別人不會與他搶。

    他對她有喜愛，更多的是憐憫。憐她小小年紀便失了母親，帶著弟弟meimei面對那么多的事。

    他覺得，這樣的女子，必然是最善解人意的，也是最溫柔體貼的，會委屈求全的。

    他父親要他娶的妻子，是有利于仕途的?？墒撬X得這樣不好，那樣的妻子凌駕于他之上，會讓他在家中少了地位，干涉他納妾。倒不如娶蘇槿時這樣的，等他有了功名，再納那些女人為妾。

    蘇槿時感念他給她正妻之位，自然不會鬧，還會把他的后院打理得好好兒的。

    瞧蘇槿時的能力，把那么亂的一個家都能打理成現(xiàn)在這種溫馨和睦的樣子。

    雖然有個弟弟總是擺出一副兇樣來護她，可她到底是喪婦長女，不好嫁的。

    他這般想著，不曾注意自己不自覺地把話說了出來。

    待得反應過來時，不知為何，面對她過于平靜的神色，竟生出難堪來。

    “你瞧?！碧K槿時的語氣倒比先前溫和了，“你都覺得，我不好嫁的，又怎么可能想娶我，真心喜愛我呢？季仲，別鬧了，你不過就是因為我當初搶走了你的玉作為抵押而心有執(zhí)念。拿回去吧，連帶著你自認為深情的情義。別污了我曾經(jīng)對你的感激。”

    終于能把這塊玉塞回給他，蘇槿時大松了一口氣，“我不會與你走的。我從來便不曾喜歡過你。在我心里，家里的任何一個人，都比你要來得重要?？晌覐膩頉]有因為他們在我心里的份量就看輕我自己。他們并不是因為我是長姊才尊敬我，跟著我指的方向走，而是因為我是我。”

    “什么意思？”季仲聽得糊涂，但他明白了自己被拒絕了，“你在吃醋？”

    “……”蘇槿時覺得自己說得也差不多了，這個人卻把思緒還裹在男女小情上，一言難盡地別過臉看向天際，“你看，那才是我想要的?！?/br>
    廣闊的天空，得以俯瞰草木禽~獸山河湖海的高度，那才是她心之所向。

    她感念他曾經(jīng)給過的幫助?？墒撬欢?，更從來沒有過對女人的尊重。

    她知道這是這個世道的男人的通病，她不會責難他，只是不會選擇他。

    她朝他微微福身，“季公子，我祝你前程似錦，家宅和寧。”

    季仲順著她的視線看向天際，除了藍天白云，耀眼的冬日，再無其它，幾經(jīng)搜尋，才看到天邊的小雁……當是兩只吧……

    他覺得自己似乎懂了，澀然開口，“時娘……”

    可面前哪里還有蘇槿時的身影？

    便是那半開的后門，也不知什么時候闔上了。

    蘇槿時拉著一直躲在門后聽他們說話的人往回走，聲音輕柔，“你怎么跟來了？”

    第101章

    蘇槿時歪頭看她，“瑩瑩，你都看到了什么，聽到了什么？嗯？”

    蘇曉瑩空洞的視線轉(zhuǎn)過來，不說話。

    蘇槿時打量她一翻，其實，她的目光已經(jīng)較剛來的時候有了些焦點了，說明她的情況也較剛來時好了些。

    “為什么獨獨信任我？一會兒見不著都要找？”

    蘇槿時繼續(xù)問著，如同當初一點一點地哄著蘇槿笙說話時那般。

    也正是因此，她習慣了投石無音。

    只是蘇槿笙是她親弟弟，從小就與她在一起，她能猜出他的心思，對蘇曉瑩就不行了。

    眼下蘇槿笙因為有了個蘇槿行，整個人都變得明亮了起來，也不管小家伙是不是還沒滿一歲，是不是連音都發(fā)不全，就樂此不疲地教他說話。

    就在蘇槿時以為聽不到答案了的時候，蘇曉瑩出聲了，“你不一樣?！?/br>
    蘇槿時揚了揚眉，趁機又問，“怎么不一樣了？”

    蘇曉瑩咬著唇看她，空洞的眸子有了些許神光，水盈盈的，小聲地道：“就是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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