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逾怎么還哭得下去，他抬起上身，雙手抱住沈浮橋的后頸，直直地看進(jìn)他深沉的眼睛里，強(qiáng)勢地，不允許他逃脫似的，啞聲開口。

    “你叫我什么？”

    沈浮橋忍著疼伸手撫上他潮濕的臉頰。

    寧逾的淚是冷的，臉是冷的，藍(lán)眸紅發(fā)，長長拖地的漂亮魚尾，這一切無不向他昭示著這個(gè)人的歸屬。

    “阿寧，別再哭了?！鄙蚋蛏踔劣行┻煅剩曇舨豢梢种频貛е┐?，“你再哭下去，我心都快要碎了?！?/br>
    “……哥哥為了哄我做到這地步嗎？我會當(dāng)真的?！?/br>
    “那便當(dāng)真吧?！鄙蚋驌徇^他微紅的眼尾，啞聲道，“我都當(dāng)真了。”

    寧逾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他偏頭輕輕蹭沈浮橋的掌心，蹙眉抿唇，依舊是泫然欲泣的模樣，惹得沈浮橋心生憐惜。

    “那我此刻向哥哥討一個(gè)吻，哥哥會給我嗎？”

    沈浮橋猶豫了。

    緊貼著寧逾柔軟臉頰的指節(jié)輕輕蜷縮了下，有些不適應(yīng)似的，但終究沒有抽開。

    沈浮橋那一瞬間想了很多，愛與死、痛與悲、遺忘與命運(yùn)……那些碎片浮光掠影般在他大腦里一閃而過，留下的只是眼前寧逾過分渴望的眼神。

    理智告訴他應(yīng)該拒絕，但他卻一反往常地，固執(zhí)地遵循了感性的選擇。

    他傾身而上，珍重又疼痛地烙下了一個(gè)溫?zé)岬奈牵趯幱獾念~間，在他的靈魂深處。

    阿寧，至少這個(gè)吻，不要忘記。

    這是我來過這個(gè)世界……唯一留下的痕跡。

    …

    寧逾變成鮫人形態(tài)之后，又回到了原來很不方便的生活模式，尾巴無法長時(shí)間離開水，只能待在浴桶等沈浮橋飼養(yǎng)。

    但好像……又和以往完全不一樣。

    “好吃嗎？”沈浮橋拿起白帕為寧逾拭了拭唇，溫聲問道，“飽了沒？”

    寧逾彎眸笑了笑，尾鰭撲了撲水，濺起一陣愉悅的水花。

    他都快記不清上次這么高興是什么時(shí)候了。

    手刃血仇，登上王位，生殺予奪，都不曾讓他這么快樂。

    他單單是看著沈浮橋，唇邊的淺笑就沒消下去過。

    沈浮橋看著他饜足的表情，也輕輕笑了笑，將他的頭發(fā)撥弄了一些到前面來遮住胸口。

    他這才發(fā)現(xiàn)寧逾的右胸處有一塊鱗片，倒著長的，是比尾鱗更深的蔚藍(lán)色。

    “要摸一下嗎？”

    寧逾見沈浮橋盯著他胸口出了神，心口倏然一陣微麻流過，感覺很微妙。

    這個(gè)地方原本是不可觸碰的，連別人多看一眼都是冒犯，但如果是沈浮橋的話……

    寧逾無聲想著，臉上竟然泛起紅暈。

    沈浮橋回過神，抬手撫了撫他微紅的臉頰，溫聲笑道：“又在胡思亂想些什么……不害臊?！?/br>
    “我同哥哥為何要害臊？”寧逾覆上沈浮橋的手背，輕輕摩挲，“哥哥，我們何時(shí)成親啊？跟我回南海吧，那邊很適合調(diào)養(yǎng)。我會為你找到最厲害的郎中，每天用妖力溫養(yǎng)你的身體，我們永遠(yuǎn)在一起?！?/br>
    沈浮橋強(qiáng)迫自己笑出來：“哪有人剛剛談戀愛就要成親的？傻阿寧，這些事以后再說罷?！?/br>
    “什么叫談戀愛啊？”

    沈浮橋溫聲解釋：“就是兩個(gè)人相愛，在一起先磨合一段時(shí)間。”

    “我和哥哥天造地設(shè)，不需要磨合啊?！?/br>
    寧逾說得理直氣壯，毫不存疑似的。

    沈浮橋不知道他從何而來的結(jié)論，只是覺得他郁悶的語氣過分可愛，于是抿唇笑了笑，笑著笑著卻突然蹙了眉，跪坐回去捂著胸口重重地咳了起來。

    他的肺突然一陣劇烈的疼，連帶著五臟六腑似乎都攪碎在一團(tuán)，他不得不深深地弓起腰，半披的墨發(fā)垂下，遮住了慘白痛苦的臉頰。

    “……哥哥？！”寧逾倏然慌了神，他單知道沈浮橋身體不好，但沒想到他已經(jīng)病到這個(gè)地步了。

    平時(shí)沈浮橋除了臉色難看了些，基本上與正常人無異，甚至還處處照顧著他，每天上山采藥打理菜畦雞圈，從來沒有讓他做過任何事。

    他本以為事情沒那么糟糕……直到鮮血驟然滴落在地板上，發(fā)出細(xì)微的、難以忽視的聲音。

    寧逾不假思索，直接刺出指甲劃破了手腕，將汩汩冒血的腕節(jié)抵上沈浮橋的唇，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腦，強(qiáng)迫他喝下去。

    沈浮橋疼得頭暈?zāi)垦?，在意識崩潰的邊緣被飽含著治愈力的鮮血拉了回來。

    ……他在喝寧逾的血。

    “沈家生了個(gè)小吸血鬼，掃把精，看看那家倒霉成什么樣了，賠上全家就出來這么個(gè)東西，造孽喲！”

    “快走快走，別跟天煞孤星一起玩兒！小心他害死你！”

    “你們聽說過中文系古文獻(xiàn)學(xué)研究生沈浮橋沒有？成績好長得帥，但怎么來的你們知道嗎？他從小就是吸身邊人氣運(yùn)長大的！”

    ……

    沈浮橋抿緊了唇，不由分說地將寧逾的手拉開了。他依舊在咳，唇邊的血卻全是寧逾的。

    他們說得沒錯(cuò)。

    沈浮橋艱難地爬起來，想去拿暗格里的繃帶和藥草，寧逾卻以為他生氣了，急急地拉住他的衣袖：“哥哥……我錯(cuò)了！”

    沈浮橋怔愣著偏頭望向他，澀聲開口：“你道什么歉？”

    沈浮橋第一次紅了眼，包括眸底都是一片殘忍的腥紅，他握著寧逾滲血的手腕，卻像是被深重的罪孽灼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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