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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晏晏少年時在線閱讀 - 晏晏少年時 第5節(jié)

晏晏少年時 第5節(jié)

    “你有啥自己錢?給你零花錢不是讓你糟蹋東西的。”

    鐘瑩慢條斯理把黃瓜片取下,坐起來道:“家里一塊肥皂洗頭洗臉洗澡,爸你覺得合適嗎?我媽不在了,你也不能這么虐待我吧?”

    老鐘下意識看了遺照一眼:“胡說什么呢!”

    鐘瑩打定主意要讓老鐘出血,說話句句戳心:“我聽舟橋說他爸一個月工資一百八,還有福利補貼,到手將近三百塊,你跟他級別一樣,工資也應(yīng)該一樣吧?支出三十元給我和姐零花,你吃食堂不花錢,姐在姥姥家養(yǎng)著,我的伙食費也不多,剩下的工資你都花哪兒去了呢?今年你沒給我買過一件衣服一雙鞋,我穿的都是媽在世時添置的,腰身緊了,袖子也短了,你不知道我快十六歲了嗎?”

    老鐘臉紅一陣青一陣:“我,我沒注意這些,你看上什么就說啊?!?/br>
    等的就是這句話,鐘瑩做出很不高興的樣子:“我的同學(xué)都用夏士蓮,我還在用蛤蜊油,人家用洗發(fā)香波,頭發(fā)香香滑滑的,我用肥皂洗頭,梳都梳不開。今天舟橋還取笑我是茶葉蛋,說我黑,我都不想開學(xué)了,新同學(xué)看我這副樣子,還以為我家窮得飯都吃不起了呢,誰能看出我爸是個軍官,一個月工資抵得上營業(yè)員好幾個月的。我去友誼商場,那些營業(yè)員看我穿得不好都不搭理我......”

    老鐘聽得又心酸又內(nèi)疚,小女兒開竅了,長大了,知道愛美了,自己這個當?shù)拇_實不負責(zé)任。

    “夏士蓮是什么?唉,也甭管是什么了,爸給你買,工資存著就是給你姐倆用的,你想要啥,爸都給你買?!?/br>
    暑假最后兩周,鐘瑩如愿以償擁有了三套新衣服,兩雙新鞋,一瓶卉美嫩膚霜,一盒百雀羚,和蜂花洗護產(chǎn)品。另外又用零花錢在小攤上偷偷買了兩支帶著劣質(zhì)香精味道的變色口紅。

    她堅決不出門,在家練瑜伽,按摩肌rou,要求老鐘訂了份牛奶每天喝,搗騰各種蔬菜往臉上糊,把倒痰盂的時間都改在了晚上。如果老鐘工作忙,她會把自己裹得像個粽子一樣,長褲長袖系絲巾打傘,確保一片肌膚都不暴露在紫外線下,只露兩只眼睛去食堂打飯,院里的小伙伴撞見了都認不出她是誰。

    晏辰來找過她兩次,有一次還是帶著晏宇一起來的,說軍里組織籃球比賽,他哥代表家屬隊上場,邀請她去看。鐘瑩以粽子的面貌出現(xiàn),抱歉說自己出水痘,去不了。

    晏辰當場戳穿她的謊言,表示小時候她和他,以及李舟橋一起出過水痘,沒有特殊情況不可能再出第二次。

    鐘瑩依舊抱歉地說,對不起,我發(fā)生了特殊情況。

    那偷地雷似的鬼模樣把晏宇逗樂了,也僅僅是樂了,一句話都沒有說。

    第6章 美麗修行

    折騰到臨近開學(xué),鐘瑩到食堂大磅秤上過了過,瘦下三斤,皮膚又捂回了小麥色,可能比小麥色還要淺一點,效果顯著。

    對于美白,鐘瑩是有信心的。她翻過舊相冊,發(fā)現(xiàn)了過世母親前些年的幾張彩色照片,不敢說冷白皮,但皮膚明顯比合照的同伴要白出許多。鐘靜也不黑,所以她未必就會不幸遺傳老鐘的黑基因。

    變美,是一個長期工程,需要堅持一輩子。

    可是沒想到,剛?cè)ジ咧袌蟮犁姮摼徒拥搅艘粋€晴天霹靂——軍訓(xùn)。

    魚竿還在纏線上餌預(yù)備階段,還沒有放出去,一周的軍訓(xùn)無疑會將她打回原形。九月的秋老虎,威力不減的陽光,長時間的暴曬,一定強度的體能訓(xùn)練,都將對她的皮膚,她好不容易按摩掉的肌rou塊造成巨大傷害。

    無故不得請假。鐘瑩翻來覆去研究這六個字,默默穿上鐘靜的舊衣服解放鞋,默默站在班級隊伍中聽教官自我介紹,默默跟隨大家進行立正稍息的初級訓(xùn)練,默默在陽光開始肆虐時眼睛一閉暈倒在地。

    被人背進衛(wèi)生室才發(fā)現(xiàn)暈倒的不在少數(shù),中暑的,痛經(jīng)的,絞腸痧的,理由五花八門。校醫(yī)問她怎么了,她如實回答月前從二樓摔下,外傷加腦震蕩,可能還沒好透,有額頭縫針傷疤為證,需要病歷也可提供。

    校醫(yī)當即表示這個孩子不能參加軍訓(xùn),腦震蕩不是鬧著玩兒。

    班主任讓她把病歷拿來,補一份假條家長簽字,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鐘瑩哭喪臉,老師,我不想脫離集體搞特殊,我能堅持。

    班主任被感動,理解你的心情,但生命安全更重要。

    老鐘沒有絲毫懷疑,很快替她辦好了請假手續(xù)。鐘瑩依依不舍離開新同學(xué)們,坐在自行車后座上被老鐘推著,出校門撞上進校門的晏宇時,臉上邪惡得意的笑容一時沒來及收回。

    急速變換表情使她的臉有些扭曲,尷尬打招呼:“晏宇哥哥?!?/br>
    晏宇今日穿著藍色球衣球褲,干凈帥氣,手里抱著幾本書,向她點點頭,又禮貌地喊老鐘:“鐘叔叔好?!?/br>
    老鐘一愣,念著那名字打量他半晌:“喲,是參謀長家小宇啊,長這么高我都認不出了,什么時候回來的?”

    “上個月,回來參加高考,叔叔你們這是……”

    “嗨,瑩瑩摔跤傷還沒好,軍訓(xùn)暈倒了,我?guī)丶胰ァ!?/br>
    少男少女難免對視,目光一碰即離,他說:“哦?!?/br>
    尾音拖了一點點,意味深長。

    鐘瑩心中微涼,剛才的目光和語氣太熟悉,幾乎與后世人重疊。每當她說謊,耍賴,無理取鬧時,他就這樣看著她,意味深長地說,別鬧。

    他看到自己的jian笑了?他看穿自己的詭計了?

    白紙少年還沒有這樣的洞察力吧,鐘瑩覺得自己神經(jīng)過敏了。五年婚姻留下的后遺癥很嚴重,他不僅是老公,也是金主,從一開始她就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放肆也是一步步來的,察覺到他退一步,她才敢進一步。

    鐘瑩骨子里對他有畏懼,老男人城府深不可測,花團錦簇下暗藏的陰謀與手段她無力匹敵。眾人都說她仗著晏宇寵愛愈發(fā)囂張,可其實鐘瑩的“度”把握得很好,揮金如土可以,縱情玩樂可以,沖他耍性子發(fā)脾氣可以,甚至當面喊他老頭子也可以,唯獨戴綠帽子不可以。

    多少俊俏小哥在身邊來來去去,鐘瑩能勾個下巴摸個胸脯已是極限,還想深入,他那面癱特助就會鬼魅般出現(xiàn),說,太太喝多了,我送您回家。

    來個兩三次,鐘瑩明白了他的底線在哪兒,她敢給晏宇戴綠帽子,晏宇就能讓許家萬劫不復(fù)。從此玩歸玩瘋歸瘋,再不敢越雷池一步。

    能重獲新生,不需背負家族重托,擺脫晏宇的精神壓迫,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活,肆意交朋友撩小哥,是件多么快樂的事??!但一想到可分割份額,鐘瑩立刻心如止水。

    跟財富比,小哥啥也不是,在貧民窟撩小哥,快樂根本不存在。

    向著金光閃閃的大胡蘿卜仰起尚不算白皙的小臉,鐘瑩甜甜地說:“我回家休息了,晏宇哥哥再見?!?/br>
    晏宇站在校門口目送父女倆離去,半晌搖了搖頭,恕他眼拙,三次見面,從這個女孩兒身上一點也看不出晏辰形容的“仗義,純樸,傻乎乎,特討人喜歡”。

    鐘瑩又在家茍了七天,繼續(xù)她的美麗修行,中途鐘靜回來了一趟,問她住校還是走讀,如果走讀可以去離學(xué)校比較近的姥姥家和她一起住。

    鐘瑩想了想,問她,“爸怎么辦?”

    鐘靜當即嗤笑一聲,“你還cao心他?前段時間他下部隊點驗,跟通信團宣傳股的一個女干事走得特別近,那女的來部里找他兩回了。勸你還是跟我去姥姥家吧,別耽誤人家發(fā)展第二春?!?/br>
    鐘瑩吃驚,她天天跟老鐘住一塊兒都不知道這些事,鐘靜遠在安宏區(qū)姥姥家,竟對老鐘的私生活一清二楚,多大仇多大怨啊。

    她一拍床板,義正嚴辭:“我不去,不給壞女人騰地方,我要在家看著爸爸不能犯錯誤!”

    犯什么錯誤?鰥夫也有尋找幸福的權(quán)利,不該受道德綁架。

    鐘靜來意正是如此,小舅舅的師部調(diào)令下來了,不能再時時刻刻盯著老鐘,生怕有壞女人趁虛而入,這才來找meimei說一番反話。此時臉色好看多了,她拍拍鐘瑩的肩膀,語帶哽咽:“我也不想讓他孤老終生,可是mama才走了兩年,他左一個女人,右一個女人的,太薄情寡義了,我替媽不值!”

    鐘瑩試探:“那你覺得爸什么時候找合適?”

    “起碼也得十年八年的吧!你讀過蘇軾的江城子沒有,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人家大文豪十年不忘亡妻,思之如狂,他怎么就不能為媽多守幾年!”

    喲,看不出小辣椒還是個文藝少女。鐘瑩很想告訴她蘇大文豪思念是真思念,卻一點沒耽誤續(xù)娶納妾紅袖添香,兩件事要分開看待。老鐘就算再婚,也不可能忘了原配,更不可能不管兩個女兒,要求男人守心尚不算難,守身可真是要了他們的老命了。

    最終姐妹倆達成共識,鐘瑩走讀回家,斷絕老鐘往家?guī)说目赡苄?,鐘靜私人補貼meimei三塊錢交通早餐費,皆大歡喜。

    老鐘對姐妹倆險惡用心一無所知,還以為小女兒是怕他一個人在家孤單,感動得不行,表示只要不加班,每晚都去學(xué)校接她。

    一九八八年夏末,鐘瑩坐進珠州一中高一三班的課堂,上著三十三年前的高中課程,新奇感持續(xù)高漲了一個星期,轉(zhuǎn)為神游狀態(tài)。

    她在國內(nèi)讀的高中,并非什么貴族學(xué)校,是正兒八經(jīng)北城最好的公立高中之一,中考成績?nèi)信琶拔迨?,當時許爸高興得手舞足蹈大擺宴席,聲稱:像我。

    許爸在同家世同年齡的紈绔子弟中算個學(xué)霸,不然也考不上華大。只是學(xué)霸不代表會做生意,聰明才智都用在對付兩個叔叔身上了,古往今來兄弟鬩墻沒有好結(jié)果,許家也一樣。爺爺躺進醫(yī)院,叔叔勾結(jié)外賊,mama以淚洗面,弟弟meimei還在讀書,烏煙瘴氣后一地雞毛。

    本要在國外接著讀研的,婚姻使人輟學(xué)。晏宇問過她要不要繼續(xù)學(xué)業(yè),她那時無所謂地笑著說,高學(xué)歷家庭婦女做飯更香一點嗎?

    其實她一頓飯也沒給晏宇做過,不忿而已。

    三十三年前的老師沒那么多花招,不重視激發(fā)學(xué)生創(chuàng)新思維,課堂互動不多,授課一板一眼。鐘瑩之前就將一學(xué)期的課程都預(yù)習(xí)過了,知識點有些陌生,但接受起來不難。

    于是她總是板板正正地坐著,雙眼緊盯黑板,看似聽課十分認真。到了記筆記的時候,同桌伸頭一看,只見本上寫著:偏方大全,啤酒洗頭可防毛躁,蘆薈汁曬后修復(fù),蜂蜜牛奶保濕皮膚。

    同桌:“.....鐘瑩,筆記要檢查的?!?

    鐘瑩:“哦,那你借我抄一下?!?/br>
    同桌劉媛媛是個圓臉姑娘,蘋果肌特別飽滿,兩頰和鼻翼上綴了幾顆小雀斑,人也活潑開朗,幾天便和鐘瑩熟成閨蜜狀。一到下課就拉著她嘰嘰喳喳說軍訓(xùn)趣事,或者讓她陪上廁所,或者兩人一起去小賣部。她家里開飯館的,零花錢多,嗜零食如命,泡泡糖跳跳糖山楂片果丹皮塞滿口袋,有時候上課了還能看見她嘴巴動幾下。

    鐘瑩潛心研究美容秘籍,抵制一切不健康食品,任劉媛媛如何誘惑,不買也不吃。為此劉媛媛小心問過:“我請你好嗎?”

    她以為鐘瑩沒錢,鐘瑩也不解釋,只說:“我不喜歡吃這些?!?/br>
    “那你喜歡吃什么?”

    “瑪尼金箔馬卡龍,阿爾瑪斯魚子醬,黃金英式茶,埃里克斯薯片?!?/br>
    劉媛媛一臉懵,鐘瑩看她一眼又道:“我偶爾也吃俄羅斯雙山提拉米蘇這樣平價的零食?!?/br>
    劉媛媛全程只聽懂了俄羅斯三個字,忙道:“哦我知道,十月革命后,俄國建立了世界上第一個社會主義國家政權(quán),俄羅斯蘇維埃聯(lián)邦社會主義共和國,你說的是那個俄羅斯嗎?還是我國東北部的俄羅斯族?”

    鐘瑩:......蘇聯(lián)快解體了吧,就這兩三年的事兒了。

    高一生活平平無奇,李舟橋上了四中,見面機會大減,有時周末能在大院碰上,他總是酸溜溜地說:“別老往尖子班跑,耽誤人家學(xué)習(xí)?!?/br>
    鐘瑩從來不去火箭班找晏辰,倒是他經(jīng)常來找她,下課候在班門口,要請她吃這吃那,或者說幾句無意義的話也很高興的樣子。

    兩人的純潔友誼落在同學(xué)眼里就變了味兒。升入高中,孩子們都覺得自己一夜長大,對早戀這種事也不如初中時遮遮掩掩,敢于拿到明面上來開玩笑了。

    三班有初中同學(xué),到處散播鐘瑩和晏辰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消息,眾人就理所當然將他二人視作一對。開學(xué)伊始有幾個對鐘瑩暗送秋波的男生很快偃旗息鼓,因為晏辰不僅外形俊朗,中考還是全市總成績第二,入校第一次月考又考了年級第二,聽說人家還有省物理競賽的獎次,自慚形穢啊。

    怪不得晏宇鄙視晏辰,老考第二真是讓人氣不順。

    鐘瑩一心撲在美容上,對這些流言一笑置之,有人來問,她自然否認。晏辰又沒告白,兩人也從無逾矩之舉,站在一起說話就是談戀愛,那滿校皆情侶了。

    信不信是別人的事,她一把年紀沒空理會小孩子的幼稚娛樂,如今正被老師拎去參加“建國三十九周年暨建校三十八周年聯(lián)歡會”排練呢。

    作者有話說:

    求收收。

    第7章 零才藝女孩

    某日中午休息,鐘瑩在樓上空教室里練習(xí)瑜伽體式,被路過的音樂老師發(fā)現(xiàn),問她是不是學(xué)過舞蹈,她如實回答沒學(xué)過。老師說可是你筋很軟吶,學(xué)校要搞聯(lián)歡會,你出一個舞蹈節(jié)目吧。

    筋很軟不代表會跳舞,會跳舞不代表能登大雅之堂,鐘瑩沒有系統(tǒng)學(xué)過舞蹈,在夜店酒吧嗨搖倒是搖得不錯。

    她本來想說自己鋼琴還行,如果學(xué)校能提供樂器,她愿意為祖國生日獻藝。但轉(zhuǎn)念一想,知根知底的小伙伴不少,會鋼琴破綻太大了,從小就跟他們瞎跑瘋玩荒廢時光,啥時候也沒接受過藝術(shù)熏陶啊。

    “老師我零才藝,不會跳舞?!?/br>
    “你可以的,我給你排?!?/br>
    “......”

    利用午休排了兩天,老師終于發(fā)現(xiàn)獨舞不專業(yè),缺點暴露無遺。又找了四個女生編排小群舞,仍將鐘瑩放在c位上,因為劈叉,下腰,大跳的動作只有她能做。

    聯(lián)歡會當天,鐘瑩發(fā)現(xiàn)晏宇沒說錯,別說全省了,單單珠州一中就臥虎藏龍,專業(yè)選手比比皆是。一個黃河大合唱拉開序幕,英雄贊歌大型舞蹈接檔,下面什么美聲獨唱,二胡齊奏,詩朗誦,武術(shù)表演,女聲二重唱,手風(fēng)琴四重奏,一個接一個異彩紛呈。

    鐘瑩在側(cè)臺看得目瞪口呆,雖然節(jié)目主旋律意味太濃,稍顯古板,但同學(xué)們有真本事,技藝相當精湛。尤其是高二年級的一位學(xué)姐,文能穿著大禮服激情報幕,武能換上緊身衣表演頂碗,鐘瑩快把手掌拍爛了,都是高人。

    她一直迷惑,軟,軟不過雜技學(xué)姐,硬,硬不過功夫?qū)W長,她們這幾頭半吊子貨,是怎么入了音樂老師的眼?重在參與?

    看得正入迷,忽然有人喊:“鐘瑩,有人找你。”

    她轉(zhuǎn)過頭去,順著傳話者手指的方向,在亂糟糟的后臺走廊盡頭,看見了一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