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少年時 第6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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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yán)冉聽得半懂不懂:“行吧,租都租了,你哪天要搬行李我給你跑一趟,床啊桌子什么的還是等晏宇回來再置辦吧,你倆再一塊兒去辦張液化氣證,買點鍋碗瓢盆,日子就過起來了。以后我們哥幾個也能來蹭個飯?!?/br> 鐘瑩啼笑皆非:“嚴(yán)哥你想哪兒去了?這是我租的房子,我一個人住,男的來蹭飯我可不接待?!?/br> “你不和晏宇一塊兒???” 鐘瑩露出嫌惡臉:“我和他只是男女朋友,又沒結(jié)婚,憑什么一塊兒住,你思想這么隨便的嗎?流氓啊簡直是!” “......”嚴(yán)冉無語,拍拍后腦勺,“嘿,那他激動得跟快結(jié)婚了似的,敢情你沒打算帶他玩兒啊。” 玩不玩的以后再說,當(dāng)務(wù)之急是得避免自己成為集體生活反面典型。租好房子后鐘瑩開始打包行李,計算數(shù)量和所需人力,考慮到勞務(wù)市場人員復(fù)雜,就只租了一輛小皮卡,然后經(jīng)趙月蘭介紹,雇了她所在組織里兩個身強力壯的男學(xué)生幫她搬東西。 三天之內(nèi),租房內(nèi)堆了一地蛇皮袋,而宿舍煥然一新,空間寬敞得讓舍友們都不習(xí)慣了。同時她們對鐘瑩的行為很不理解,用不到的寄回家去就好,特意租個房子來放,未免太奢侈了。 鐘瑩笑而不語,付出總會有回報的。不在今天也必然在未來的某一天,她喝過的牛奶,切過的蘆薈,抹過的百雀羚,練過的瑜伽,還有壓抑過的本性,磨練過的演技,都會以金錢的方式,連本帶利收獲回來。 租個房子放東西對萬元戶來說不算什么,如果可以,鐘瑩就想把它當(dāng)成倉庫使用,然后挑一個更大更舒適的來居住。再租輛帶駕汽車,每天接送她上下學(xué),再雇個阿姨,做飯洗衣打掃衛(wèi)生全包......呃,現(xiàn)階段只能先想想了。 十二月,晏宇沒有回來。鐘瑩對出租房進行了一些改造,鋪了地板,貼了瓷磚,裝了洗手池和馬桶,還買了一臺最新款的美飛電熱水器。在臥室旁邊那個不足十平方米的小房間里裝了一圈鐵架子,用來掛衣服。 一月上旬,晏宇還沒有回來,出租房里又添置了沙發(fā),書桌,衣柜和一張雙人床。 為什么是雙人床,她質(zhì)問趙月蘭,趙月蘭說,要么給你換兩張單人的? 這些事她都沒cao心,全是趙月蘭幫她辦的。鐘瑩特意找的她,透露了自己下學(xué)期想搬出宿舍的意愿,房子也不是租來放東西,她要去住的。趙月蘭并沒很驚訝,畢竟大一歲,又經(jīng)常在外打工,想問題比另三個女孩全面點,早就看出鐘瑩租房的目的不單純。 她問鐘瑩安全能保障嗎?鐘瑩表示有晏宇呢,趙月蘭笑了,說就知道你倆遲早要同居,可是務(wù)必小心點啊,別耽誤了學(xué)業(yè)。鐘瑩聽出她的弦外之音,不知說什么好,一旦搬出去,她的名聲就徹底系在晏宇身上了,將來再說兩人是純潔的,只會遭人白眼。 男朋友不在,鐘瑩又太懶,只愿意出錢,不愿意監(jiān)工,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讓別人掙錢不如讓舍友掙。要求清清楚楚,費用明明白白,該雇人雇人,給她的辛苦費少不了。趙月蘭也沒推拒,更不覺得替同學(xué)干活有損顏面,跑得甚是帶勁,一個月就對“裝修”的概念有了初步了解。 要放寒假了,晏宇依然沒有回來。鐘瑩給他打過兩個傳呼,他也沒有回,小漢顯更是毫無動靜,最近連許衛(wèi)東都銷聲匿跡了。她去華大找了幾個相熟的學(xué)長問情況,他們也不知詳情,只說經(jīng)學(xué)校批準(zhǔn)的工作肯定安全,晏宇該回來時自然就回來了。 學(xué)期最后一天,鐘瑩買了些禮物托晏辰帶給晏奶奶,然后和鐘靜一起坐上了返鄉(xiāng)的火車。 老鐘接到兩個女兒十分高興,后座上帶一個,大杠上帶一個,各自再抱一個行李包,父女三人跟玩雜技似的回到了家。 時隔一年,大院還是老樣子,家里也還是老樣子,老鐘倒稍微有些變化,發(fā)福了點。 鐘瑩眼里的“稍微有變化”,在鐘靜看來卻是翻天覆地的程度。她一遍一遍在家中四處溜達著,審視著,一言不發(fā),眼神越來越凌厲。 當(dāng)晚相安無事,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鐘瑩還在睡懶覺,就聽見院子里鬧騰起來了。 她披著衣服走出房門,見鐘靜淚流滿面瘋了似地往大門沖去,老鐘死死拉住她:“靜靜,你聽爸說,聽爸說??!” “我不聽!瑩瑩,走!” 鐘瑩愣怔:“去哪兒?” “先去李舟珊家問問她媽安得什么心,再到公墓找媽去!” “......” 老鐘是個老實人,早上被鐘靜和顏悅色推心置腹的假面具欺騙,羞澀片刻就說了實話——他和市糧食局的一個喪偶女同志好上了,是李舟橋mama介紹的。 鐘靜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她昨晚就有預(yù)感,做了一夜心理建設(shè),打算如果老鐘真的偷偷處了對象,她也要控制悲傷,問清來歷,悄悄打探一下對方的人品,替爸爸把關(guān)。可是當(dāng)聽到此人是李家mama介紹的時候,她崩潰了。 誰都可以給老鐘介紹對象,李家mama不行!曾和自己的母親要好如閨蜜的人,怎么能做出在她死后給她丈夫找女人的事來!這是傷害,這是背叛! 鐘靜又鉆了牛角尖,不讓出門就坐在院子里哭,沒有很大聲,可是樣子非常傷心。老鐘蹲在墻根下發(fā)呆,鐘瑩陪在她身邊,撫摸她的背,輕聲道:“小鳥飛走了,老鳥還守著巢,它一天天怎么過日子的,小鳥不知道,只有隔壁樹上的老鳥知道??炱吣炅?,人家是好意,別讓爸難堪。” 鐘靜哭了半個多小時漸止,頂著紅腫的眼泡跟老鐘說:“行,我不管你了,你也別把人帶到我面前,結(jié)婚擺酒也別告訴我,我不會參加的,姥姥那邊你自己去說,必須說!還有,不準(zhǔn)住我媽的屋子!” 人住過了你也不知道?。×虄删浜菰挷贿^是讓自己心里舒服點罷了。鐘瑩咧了咧嘴,用胳膊肘撞了老鐘一下,jiejie這就算同意了,鐘有良同志也松了一口氣吧。 老鐘愁眉苦臉,并無任何欣喜的感覺。哪怕收到了小女兒破天荒給他的五百塊錢過節(jié)費,也沒能高興起來,苦笑著說:“你能攢住錢爸爸就很欣慰了,我不要,自己留著花吧?!?/br> 鐘瑩挑挑眉:“如果你能過得了姥姥那一關(guān),順利結(jié)婚,這就當(dāng)是我的禮錢了。如果結(jié)不成,就拿這錢買點吃的喝的緩解一下失戀的痛苦。” 老鐘:......這樣戳爸爸刀子你良心不會痛嗎? 鐘瑩良心不痛,愛心痛,她發(fā)覺自己有些想念晏宇,不,不是有些,是很想,想得心都在隱隱作痛。 坐火車就想到一年前夜車上他的體貼溫暖;看見出站口的老鐘就想到他被撞見時的窘迫尷尬;路過和平電影院就想起他第一次同她看電影時的局促緊張;此刻望著后窗戶,又想起兩人的隔窗聊天,和他翻窗入室擁抱她的模樣。 快三個月杳無音訊,連一個留言都沒有,是什么工作能忙到這種地步,打個電話的時間都抽不出來嗎?知不知道女朋友在想念你,擔(dān)心你? 過年仍然是去的姥姥家,老鐘被鐘靜狠辣的眼光逼迫著,幾次湊向姥姥身邊,嘴唇抖啊抖的硬是沒敢開口。吃完年夜飯他要趕回處里值班,兩姐妹送他出門,鐘靜冷笑著說:“拖吧,我看你能拖到什么時候?!?/br> 老鐘走后,鐘瑩關(guān)上門同jiejie道:“真正的愛情是不顧一切,寧愿眾叛親離,撞到頭破血流也要堅持在一起的,爸對那位阿姨應(yīng)該沒到這份上,否則他不會不敢跟姥姥說。我覺得爸的愛情已經(jīng)給了mama,他心里放不下別人了?!?/br> 鐘靜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呆了片刻道:“就你懂得多!不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個女的豈不是很委屈嗎?” “委屈什么?她是喪偶,不是離異,你怎么知道她心里沒有裝著她的亡夫呢?” 鐘靜不能理解:“既然如此,為什么還要在一起?” 鐘瑩滄桑一笑:“中年人二婚更多考慮的是彼此合適,而不是追求心跳了。你也多理解理解爸,給他點女兒的溫暖,一年沒見了別弄得跟仇人似的,年都過不好。爸爸不是不負責(zé)任的人,其實他計劃再婚,不僅僅是孤單難熬,也是在為我倆解除后顧之憂,有人照顧他,我們才能更放心地往遠處跑啊?!?/br> 鐘靜瞥她一眼:“跑什么,我沒打算跑,研究生畢業(yè)我就回珠州來工作。你想往哪兒跑?” “宇哥在哪兒我就在哪兒?!?/br> 鐘靜撇嘴:“小小年紀(jì)生了一顆外向的心,他出國你也跟著去?” “去?!?/br> “他以后到窮山溝里工作你也跟著去?” “......去。” 鐘靜笑了一聲:“說得好聽,我還不知道你的德行,他要是真去了窮山溝,你倆八成要黃?!?/br> 鐘瑩不以為然,“以宇哥目前的學(xué)業(yè)水平和受學(xué)校重視的程度,將來畢業(yè)了前途無量,大把好單位搶著要,怎么會淪落到窮山溝里,你這比方打得不切實際?!?/br> 鐘靜搖頭:“我聽說有兩個山溝溝里的單位都想要晏宇,其中一個單位還打算直招他過去讀研呢,進去就拿工資的。” 鐘瑩:“what?招收研究生的單位在山溝溝里?” “嗯,403所,聽過嗎?” 沒聽過,但鐘瑩知道以數(shù)字命名的單位多是研究院所。有的在繁華都市,有的在無人山區(qū),而在無人區(qū)的那些,研究方向都跟我國的“底氣”有關(guān)。 如果不是奔著做科研工作去的話,一般人不會考院所的研究生,因為在那里讀研要簽合同,三年讀書,五年工作,一晃小十年就沒了。 晏宇不會去的,他還要創(chuàng)業(yè)要發(fā)財呢,進了那種單位哪里還有時間開發(fā)自己的科技產(chǎn)品,哪里還有時間去了解市場,打開市場,投放產(chǎn)品試水呢?這些都不是一天兩天能做到的事情。從二十多歲開始積蓄力量,到三十出頭爆發(fā),他要走的路絕對不是在山溝溝里。 屋外鞭炮聲噼里啪啦響個不停,表弟表妹在院子里放二踢腳,響一聲歡呼一陣。姥姥和舅媽們正在包餃子,小舅在客廳喊兩姐妹看春晚,鐘靜答應(yīng)一聲,先出去了。 鐘瑩跟在后面走了兩步,安靜三個月的褲兜突然振動起來,她急切地掏出傳呼機,見屏幕上滾動著一行字:“已到珠州,你在哪里?” 第77章 我從沒想過 [vip] 回過電話, 鐘瑩扔下話筒就往外跑,一家人看電視的看電視,包餃子的包餃子, 沒人攔她,都以為她到院子里放炮玩兒去了。 大年三十外頭沒人也沒車,空蕩蕩的街道上只有她一個人快速向東移動著。 軍部離姥姥家挺遠,橫跨兩個區(qū),十多公里路程。這就是鐘瑩上高中時寧愿坐末班車也不想讓老鐘去接的原因, 每回路上都要蹬個四十分鐘, 尤其是冬天,相當(dāng)受罪。 這會兒公交車收班, 面的司機也都回家過年去了,他要來只能選擇一種交通工具。 大冷的天, 鐘瑩可以在家等著,算好時間再出去, 可是她等不及。電話里那一聲“我想見你”擊穿了她的心, 她也想見他啊, 火燒火燎地想見。 不要讓他冒著寒風(fēng)蹬四十分鐘的車,她多走一點, 他就少受一點罪。鐘瑩拉起棉襖帽子,雙手縮在袖筒里, 開始了堪比競走運動員速度的疾行。 她不冷,也不覺得害怕,整個人被即將見面的興奮期待籠罩著??褡吡硕喾昼?,在那個黑乎乎的影子出現(xiàn)在視線盡頭時, 心臟怦怦直跳, 大喊一聲:“宇哥!” 晏宇飛快地騎了過來, 離十幾米遠就下了車,將車子一丟,大步朝她跑來。臉都沒看清,人先緊緊摟進懷里,迭聲問道:“你怎么來了,你怎么跑到這里了?” 她確實走了很遠,從勝利西路走到勝利東路盡頭,得有三公里多。再看不到晏宇就要面臨岔路的選擇,兩條路一直行一拐彎,距離差不多,不知道他會走哪條。所幸在選擇之前,他們相遇了。 鐘瑩趴在他胸口,感受著比她還急促的鼻息噴在額頭,拉開他衣服的拉鏈把臉埋了進去,深深吸了一口氣又一口氣。那是他的味道,在一起時沒太在意,分別三月才發(fā)現(xiàn),她想死這種味道了,熟悉的特別的,屬于他的味道。 “你去哪兒了?”鐘瑩真心實意地哽咽了,用力捶了他一拳,“我不喜歡這樣......” 熱乎乎的手掌捧住她的臉,溫軟的唇印在她眼睛上,鼻子上,嘴巴上,“別哭,我好想你?!?/br> 昏暗路燈,清冷街頭,兩人忘情擁吻,劇烈運動后的呼吸心跳還未平復(fù),腎上腺素又在另一種刺激下飆升。寒冷北風(fēng)穿不過緊密貼合的身軀,間或響起的鞭炮聲像在慶祝他們的小別重逢。 直到呼吸困難,直到嘴唇發(fā)麻,晏宇終于放開了她,借著微光細細看她的臉,目光里有沉甸甸的情意:“工作單位直接把我送到火車站,昨天夜里到的北城,今天上午就往珠州趕了。” 鐘瑩見他下巴冒出了胡茬,臉色也不是太好,心里又酸又怨:“寧肯一天一夜趕三個城市,就不能打個電話傳呼報平安?” “早上打了,你家沒人接,傳呼是托姑姑給你開通的漫游,那會兒我已經(jīng)上車了,來不及。” 原來離開北城,她的小漢顯就收不到信息了,必須開通漫游才能使用。 晏宇再次擁抱她,喃喃低語:“遇到了點問題才耽擱那么久,知道你一定著急了,可是我簽了保密協(xié)議,沒法跟外界聯(lián)系。對不起瑩瑩,我每天都很想你?!?/br> “我也想你?!辩姮摏]有多問,問了他也不會說,只哭唧唧道:“以后能不能別接這樣的活兒了,學(xué)校也不能逼人去吧?你一走好幾個月音信全無,我沒著沒落的,干什么都沒勁?!?/br> 晏宇微笑:“嗯,我盡量,不過這次機會難得,在那里學(xué)習(xí)工作三個月我還是很有收獲的,大高想去還沒去成呢?!?/br> 那里是哪里?她去問高敦奇時,他什么也沒透露啊。鐘瑩想起jiejie說的話,微微不安,攥著他的衣服晃動:“你是有女朋友的人好不好?為我考慮一下啊,我不允許你再消失那么久,我受不了的。” “好?!标逃钜姷搅怂?,抱住了她,全身心踏實又滿足,她說什么都答應(yīng)。 “吃飯了沒有?” “沒,不餓?!?/br> “開什么玩笑,年夜飯都沒吃?” “我爸下基層去了,家里沒人啊,我放下行李就來找你了?!?/br> “走,去我姥姥家吃?!?/br> 晏宇搖頭:“姥姥家人不少吧?大過年的我衣服沒換胡子沒刮,空手上門太失禮了。我先把你送過去,回家隨便吃點就行?!?/br> “你家有吃的嗎?” “不知道,找找應(yīng)該有?!?/br> 水果餅干嗎?鐘瑩沒再說什么,跟著他去扶了車,坐上前杠給他指路,十分鐘騎到姥姥家門口,下車跟他說先別走,進院直奔廚房到處找飯盒。 “你干嘛呢?”鐘靜倚在廚房門口,“剛才跑哪兒去了,我喊你沒應(yīng)聲?” 鐘瑩不理她,在櫥柜里找到了一個三層飯桶,涮洗干凈往里一樣一樣裝菜,裝完了又去客廳拿生餃子,順便跟姥姥說:“我男朋友還沒吃飯,姥姥,我給他拿點兒吃的。他爸下部隊去了,他一個人可憐巴巴的,我想和他一起回大院去,明天早上就跟您電話拜年行不行?” 一家人的目光唰地集中過來,姥姥驚奇:“男朋友?” 鐘瑩拎著飯桶出門,身后跟著一大串家人,晏宇猝不及防受到了圍觀,推著車子站在那兒滿臉無措。鐘瑩挨個介紹:“姥姥,大舅大舅媽,二舅二舅媽,小舅小舅媽,大表姐二表哥三表姐,大表弟二表弟三表妹,還有我姐?!?/br> 她介紹一個晏宇就喊一個,長輩平輩們也只能回一個“哎哎”,不知說什么好。小舅送鐘瑩上大學(xué)時和他相處過一路,便多寒暄了兩句,主要夸贊副軍長是個舍小家為大家愛兵如子的好首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