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少年時 第90節(jié)
“你和他們玩,我去上個廁所?!?/br> “我陪你?!?/br> “不用,我很快回來?!辩姮撁嗣目诖?,“宇哥,你手機呢?” 晏宇從褲袋里掏出來晃了晃。 “拿在手上,免得有人給你打電話聽不到?!?/br> “這么晚了,誰會給我打電話?” “我啊?!辩姮撝钢缸约海Σ[瞇地起身出去了。 蘭豪夜總會所有的包間都在一條走廊上,想找到許衛(wèi)東是很容易的事,但鐘瑩并不想找他。 她沒有去上廁所,一間間推著包房的門,大部分沒人,服務員還好心地提醒她所在房間的位置,她笑著道謝,依然慢慢晃著,繼續(xù)亂推門。 九點五十,走廊從尾走到頭,鐘瑩甚至已經看到了許衛(wèi)東正在和人拼酒的身影,卻依然沒有發(fā)現楊秀紅。她穿過大廳一群正在七彩燈球下嗨唱的人,向大門口走去,剛過服務臺,就見四個男人抱著一個姑娘走了進來。 那女孩長發(fā)覆面,軟軟癱在男人懷里,似乎喝多了。但仔細看,她的一只手一直在推阻男人的胸脯,只是沒有力氣,連頭也抬不起來。 這就是個消遣娛樂的地方,男男女女摟摟抱抱的場景每晚都在上演,沒人注意到她有異樣。 鐘瑩迅速掏出手機,撥打晏宇的號碼,聽到接通后便拿在手上,迎面走向那幾個男人。也不用故作偶遇,也不用假裝認人,她上去就目標明確地抓住了女孩的腳踝,用力一拖,大叫道:“宇哥救命啊,綁架殺人啦!” 音樂聲在轟隆轟隆地響,但鐘瑩卯足勁的呼喊還是很有穿透力,引來多人關注。那幾個男人喝了酒,但肯定沒喝醉,前一秒看見鐘瑩時那猥瑣貪婪的目光,后一秒就變得驚愕,繼而兇狠起來。 抱人的那個抬腿就想踢鐘瑩:“小丫頭片子瞎喊什么呢?這特么我女朋友,放手!” 鐘瑩根本不和他掰扯是非曲直,緊緊抓著女孩不放,只顧高叫:“打人啦,殺人啦,宇哥快來救我!” 晏宇來得比她想象得更快。兩句話的功夫,幾個男人,包括整個大廳里的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七八個高大的小伙子就從走廊里沖了出來,將驚慌失措的四人團團圍住。 晏宇扶著她肩膀上下看:“你沒受傷吧?” “沒有,感覺不對勁就先給你打了電話,”鐘瑩對著他那個公安朋友說,“張哥,我報案,這是我學姐,好像被他們下藥了,手都抬不起來,我看他們沒想干好事?!?/br> 公安朋友掏出證件給那四人一亮:“六大隊張峰,怎么回事?” 六大隊是市局刑警大隊,北城道上混的無人不知。抱著楊秀紅的男人張口結舌:“我...不是,這是我女朋友,喝多了?!?/br> “哦,喝多了,既然有群眾報案,都跟我去一趟派出所醒醒酒吧?!?/br> 在團團包圍之下,另外三個男人沒敢動,抱人者卻突然將楊秀紅一扔,轉身就跑。 這種明知徒勞卻還垂死掙扎的行為非??梢?,公安朋友反應迅速,兩步追上去一個擒拿加背摔將他按倒在地,冷笑道:“女朋友喝多了你跑什么,身上有事兒?。俊?/br> 何止有事,那是有大事!一個禮拜之后,晏宇就告訴鐘瑩,公安從那個想逃跑的男人身上搜出了粉粉。據另三人供述他不僅吸還是個販子,一個區(qū)的道友都從他那兒買貨,家里起獲的贓粉足夠他死七八回了。后續(xù)順藤摸瓜還能釣出大魚,鐘瑩這次可是立功了,公安朋友說要給弟妹學校寫表揚信呢。 鐘瑩:......咱不在乎那些虛名,都是沾了老天爸爸的光,能為北城掃黑除惡做點貢獻,我很高興。 晏宇見她樂呵呵的,問道:“那個姓楊的女孩子怎么樣了?” 還能怎么樣,差點沒給鐘瑩跪下唄。楊秀紅這段時間在一家公司做帳,每天都回家比較晚,路上還要穿兩三個胡同,撞上那幾個家伙的時候四下無人,他們調戲她,她想跑沒跑掉,被人按住灌了一些液體,人就失去反抗能力了。但據她說神智是清醒的,他們對她做了什么她都知道,當鐘瑩喊起來的時候,她激動極了,只恨不能當場給鐘瑩跪下。 可能出事的那一回,她自以為拼命叫了許衛(wèi)東的名字,實際上并沒能發(fā)出太清晰的聲音。 鐘瑩在醫(yī)院里陪到她清醒,告訴她不用謝,以后注意安全。相信這件事已經給了她深刻教訓,該注意哪些方面,她自己有數的。告別時,鐘瑩勸她做個全身檢查,以防那迷藥還有什么副作用。 其實是想讓她查查有沒有別的病灶。這一次她逃過一劫,不用再懷上孩子,不用再郁結于心,可以走她想走的路了,希望那絕癥也不會再出現。 甜甜meimei,就另選個人家投胎吧,父母雙全的,健康快樂的,一輩子甜甜的。 那晚回家后,晏宇曾懷疑地問過她,去上廁所之前,為什么特意讓他拿出手機,是有預感會遇到危險嗎?鐘瑩開玩笑說是啊,有預感會被人堵在廁所里打,怎么可能,純屬巧合啦! 她混過去了,又不禁感慨,隨著年歲增長,這個男人越發(fā)心細如發(fā),推理能力強大,以后不管在什么領域,他都能成長為被仰望者,帶給仰望者無窮壓力。作為他的太太,唯一逃避壓力的辦法就是,盡量坦誠,除了不能說的秘密,盡量坦誠。 在酷蓋樂隊出發(fā)去比賽之前,鐘瑩買了她的第一批房子,是的,一批。地址就在離市中心十公里左右,一個叫上馬溝的地方,算是城郊吧,居民都屬于城市戶口。她一口氣買了十二座民居,大小不等,大多破破爛爛,位置分布呈環(huán)狀,總共花了十六萬多,許家廣告費沒捂熱就掏出去了。 她給的價格稍稍超過市價,而且有些房子過于老舊,賣家們還覺得占了便宜。 之所以下定決心,是因為某天她看到了報紙上的新聞,說三環(huán)即將建成通車。突然靈光一閃,三環(huán)來了,四環(huán)還會遠嗎?她竟然忘記了,這幾年還有個快速致富的好方法,就是拆遷啊! 不僅要買四環(huán)途經的房子,還要買五環(huán)途經的房子,趁著現在沒有限購規(guī)定多囤一點,將來動遷,她就不再是富五代,而是拆一代了。 雖然是她的廣告費,但一下拿出十六萬,必須知會“一家之主”。聽她眉飛色舞地描繪致富前景,晏宇再次問出了那個他曾經問過的問題:“你要那么多錢干什么?” 鐘瑩已經立志要做脫離低級趣味的人,答案自然不可能再是帝王蟹大粉鉆,她說:“目的不是錢,而是玩錢。為什么那么多人撞到頭破血流也要鉆進資本市場,他們沒飯吃嗎?沒衣穿嗎?不是,是因為看著十塊變十萬的過程,讓人有贏的感覺,有成就感。我現在還處于出賣勞力積累本金的初級階段,但是我已經摸到了高級玩家的一點點門徑,把錢翻倍的這種滋味想一想都覺得特別......爽!” 晏宇評價:“這就是賭徒心理。” 鐘瑩嘿嘿:“人生得意須盡歡,但是你相信我每走一步都是計算好的,我不會賭,也不會輸。” 晏宇微笑:“輸了也沒事,有我呢?!?/br> 鐘瑩撲過去:“親老公?!?/br> 七月底,鐘瑩和酷蓋樂隊一起去了海城參加全國樂隊選拔大賽。被她重新調理包裝后的成員們成為了一眾搖滾樂隊眼中的笑柄。沒有了個性的長發(fā),衣服鞋子閃閃發(fā)亮,主唱唇紅齒白打扮得像個娘娘腔,除了眼神還帶點桀驁之外,根本看不出他們是一支搖滾樂隊。 來之前李勇勇就抗議多次了,鐘瑩一句話把他堵回去:“把你們這段時間掙的錢都給我吐出來,把我給你們買的衣服鞋子都脫下來,我現在就去跟那些老板說解除演出合同,你們還回地下室趴窩去吧!” 她嚴厲地掃過樂隊成員敢怒不敢言的臉,毫不留情地罵:“沒我你們什么都不是,別跟我玩又當又立那一套,想被資本青睞,你們就得符合資本的要求!為什么搖滾就非得是憤怒叛逆到處噴火的?為什么就不能是溫和清新的?你們想傳遞自己的理念也得有平臺給你們傳遞,在此之前改變一下路子有什么不對?不懂變通不思進取的人就只能被市場拋棄!不聽我的滾,我還不想受這份累呢!” 最終他們還是聽了鐘瑩的,因為在某次演出后的飯局上,這幫喝醉的家伙都跟她簽了經紀合同,第二天就被鐘瑩拿去公證了,不聽她的不止是吐錢脫衣那么簡單。 酷蓋們憋屈地坐在等候區(qū)接受同行嘲笑,jian商鐘瑩則在場中四處亂竄,看見長得不錯的小哥哥小jiejie就上去搭訕,問人家有沒有單位,有沒有公司,想不想當大明星。 在此過程中,她接了兩個電話,一個是晏宇打來的,問她是否安全到達,住宿吃飯詳細等等,囑咐她不要省錢,住星級賓館,而且一定要住單人間......廢話,她還能和男的住一起? 第二個電話是晏辰打來的,他興奮地說:“瑩瑩,告訴你個好消息,我被斯丹佛錄取了,我要飛到大洋彼岸去啦!” 鐘瑩愣了愣,問道:“去幾年???” “先讀三年,之后視情況而定,如果繼續(xù)讀博的話,可能得六七年了。對了,還有一個好消息,舟橋也被昌南陸院錄取了,他的軍官夢終于實現了,他打電話給你了沒有?” 自從她結婚,舟橋就沒再寫過信來,也沒打過電話。鐘瑩咽了咽口水:“還沒,他好像不知道我的手機號碼,你告訴他一聲,讓他給我打電話,我們三個約時間見個面,我有話要跟你們說?!?/br> 第101章 當一條贏魚 [vip] 舟橋不好約, 軍人考生沒有暑假,考完還得回部隊服役,直到九月初他要去軍校報到, 才有時間路過北城和兩人見一面。 在這兩個月里,鐘瑩的經紀事業(yè)發(fā)展順利??嵘w樂隊按照她的要求,初賽表演了一首類似英式搖滾風的原創(chuàng)歌曲,重點放在旋律和演唱上,不故意賣弄技巧, 清新中帶著點小憂郁的風格博得一眾評委褒獎。進入復賽后, 鐘瑩花錢找某報紙記者寫軟文,為他們冠以“大賽黑馬, 獨立音樂,實驗搖滾”這樣的名頭, 又到人才交流中心雇了十幾二十多個學生在比賽場地外舉牌子吶喊,一人一天十塊錢。還沒開始決賽, 已經有電臺音樂欄目和幾家娛樂雜志找來采訪了。 酷蓋樂隊如愿以償拿到了全國大賽一等獎, 獲得獎金三萬元, 鐘瑩扣除了自己的支出,其余讓他們分去。這都是小錢, 她不在乎,等來了電視臺晚會的邀約和唱片公司的青睞才是走上了一條鋪滿金磚的大路。 在海城留了一圈電話號碼, 回北城后,她火速注冊了一家文化傳媒公司,在離家不遠的地方租了一個辦公用房,專門為酷蓋們設置了排練室。自己則又積極地聯(lián)系起以前認識的那些導演副導演和制片人來。 國內的造星產業(yè)鏈尚未形成, 但已經有人在模仿港城寶島的模式, 推出一些更符合年輕人口味的, 會唱會跳的,外形俊美的明星。只是經營手段單一,曝光渠道不夠多,主要靠賣作品和接演出來賺錢,屬于被市場選擇的一方,比較被動。 怎樣才能選擇市場呢?當然是得有頂高的人氣,有龐大的粉絲基礎,而要獲得高人氣,沒有炒作是不行的。鐘瑩盤算著后世見識過的種種炒作手段,暢想著未來的造星事業(yè),心中充滿干勁......干勁這個詞和她也是很不相配了,可是如果一定要在愛情和夢想中做一個取舍,她選擇愛情,選擇成全,選擇付出。躺贏咸魚的夢想就打個折扣,不要躺咸了,自己努力當一條贏魚就好。 九月十號開學,舟橋六號到了北城,來了也不主動聯(lián)系鐘瑩,而是讓晏辰給她打了電話,三人約好在一家咖啡館見面。 鐘瑩到了門口,還沒下車就看見玻璃花窗里穿著便服的舟橋。他雙手疊放桌上,下巴磕著手腕,一旁的晏辰手舞足蹈說著什么,他一直盯著前方,心不在焉不作回應。 上次一別,他們已經有一年多沒見,不長不短,卻恍如隔世。鐘瑩坐在車里看了他一會兒,直到司機催促才付錢下車。窗里的人似有感應,轉過頭來,鐘瑩立刻揚起笑容,對他揮了揮手。 見面第一句話,舟橋對她說的是恭喜,她對他說的也是。舟橋笑了笑,從包里掏出一個袋子遞給她:“送你的結婚禮物。” 他還是挺黑的,挺壯的,寸頭推得清清爽爽,濃黑的眉眼像小時候一樣讓人難以忽視。只是他也成熟了,穩(wěn)重了,笑起來懂得收斂了,對她齜著大白牙肆無忌憚?chuàng)u頭晃腦的情景只留在了少時記憶中。 鐘瑩說聲謝謝,打開袋子,里面裝著一輛用子彈殼做出來的坦克。她拿出來托在手上,比手掌略大一些,形狀逼真,車身履帶無一不做得精致完美。晏辰當即就叫起來:“這做得太好了,怎么不送我一個,我也要!” 舟橋笑:“你不是有嗎?小時候我和瑩瑩去你家玩,就看見你有一個子彈坦克,寶貝得跟什么似的,讓你拿下來看看你都不肯?!?/br> “那是我爸糊弄我給我亂粘的,跟你這一比太粗糙了呀,瞧這倉蓋打磨的,費不少勁吧?我也要我也要!” “好,等你結婚我也送你一個?!?/br> 鐘瑩有些說不出話,不止倉蓋打磨的細膩,所有細節(jié)都能看出手工者的用心,車頭長長的炮筒上刻了四個小字:晏宇鐘瑩。 她努力做著深呼吸,努力往下咽口水,努力把涌到眼底的淚逼了回去,掩飾地咳嗽幾聲,笑道:“謝謝舟橋,沒想到你手這么巧?!?/br> “隨便做著玩。” 聊了幾句閑話,鐘瑩恢復平靜,問起他們的行程。舟橋九月十五號前入學,晏辰則遲一些,要到年底才走,一個三年,一個歸期不定。 “三年后會分去哪里,有沒有定向單位?” “服從安排,讓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br> 鐘瑩的手在桌子下攥了松,松了又攥,想來想去還是開口:“我跟你倆說件事,你們別笑話我,也不準不當回事,我已經擔心很久了?!?/br> “你說?!?/br> “前段時間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你倆不在了?!?/br> 晏辰瞪眼:“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舟橋淡定:“就是死了唄。這有什么,夢是反的,把夢當真你也是夠......”吐槽被他咽回去了,但顯然覺得她很好笑。 鐘瑩連連搖頭:“我經常夢到有人死,甚至還夢到過自己被人殺了,從科學角度解釋,那都是大腦皮層過度活躍后產生的幻象,大多不連貫,沒有前因后果,當不得真。但是這次不一樣,太清晰,清晰得就像上天給我的一個預示,我不但知道你倆怎么沒的,還知道具體的年月日,這不恐怖嗎?不值得警醒嗎?” 兩人果然好奇了:“我們怎么死的?” 鐘瑩呼了一口氣,指指晏辰:“你從國外回來,返家路上遭遇車禍?!?/br> 又指指舟橋:“你......在邊境排雷犧牲了?!?/br> 晏辰哈哈笑,舟橋卻一震:“我也做過類似的夢?!?/br> 鐘瑩大驚:“你也夢見你掃雷死了?” “不,我夢見我畢業(yè)去邊境帶兵了,為祖國鎮(zhèn)守南大門。” 鐘瑩一把抓住他的手:“舟橋,我們都夢到了邊境,這是惡兆,不是吉兆!你答應我,畢業(yè)以后一定不要去南方?!?/br> 舟橋垂眼看看她緊握的手,低聲道:“我服從安排,組織把我分到哪兒我就去哪兒?!?/br> “那就不要去做危險的事?!?/br> “危險的事總要有人做?!?/br> 鐘瑩狠狠砸了桌子一拳,把咖啡杯震的倉啷一聲,提高聲音:“活著才能為祖國做貢獻,死了就什么都沒了,你存心讓我難受是不是!” 他又擺出那副淡定的樣子:“不想讓誰難受,但是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你讓我答應你什么,我做不到。” “你!” 晏辰慌忙打圓場:“我說你倆真有意思,沒影的事也值得吵一嘴,不就一個夢嗎?” 鐘瑩很認真:“不止是夢,是預示!我連你倆的死亡日期都看到了,李舟橋是二零零六年九月九號,你是二零.......反正就在進入新世紀后不久,這妥妥的是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