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yàn)槟艽虺闪税自鹿鈁穿書] 第5節(jié)
她平日除了習(xí)武以外,別的喜好不算太多,品茶算一件。這修真界的茶,說不準(zhǔn)是用什么千年的雪水所泡,想來一定別有風(fēng)味。 結(jié)果話音剛落,只聽“啪嗒”一聲,翠兒頭頂?shù)挠疋O似是沒簪牢,從發(fā)間滑落直接掉在了一旁的石桌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葉寒霜下意識地去拾,而那小丫頭也正好伸出手。 兩人指尖相接,翠兒只覺得自己像是碰到了一塊寒冰,那纖白的玉手,竟是比釵上的瓊石還要冰冷。 她不禁瞳孔一縮。 是了,沒有靈力周轉(zhuǎn),受過傷的虛弱身子自是寒涼無比。這才剛剛?cè)肭?,葉姑娘的手便已經(jīng)如此冰冷,到了冬日,又該怎么捱過去呢?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小聲喏喏道:“婢子這就為您烹壺好茶,暖暖身子?!?/br> 話沒說半截,大大的眼睛里已經(jīng)蓄滿了一包眼淚,只好牢牢攥緊手心的玉釵,和小桃兩個人落荒而逃。 只留葉寒霜納悶地站在原地,半天也沒想明白,挺好的小姑娘,怎么說掉眼淚就掉眼淚了呢? 不過哭歸哭,倆小丫頭效率還是挺高的,不一會兒,她就聞見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 好像山頂上的積雪陡然融化,露出翠綠的草芽,哪怕只從壺口里飄出來的那么一點(diǎn),似有若無縈繞在鼻尖,就知道是好茶了。 葉寒霜頓覺心曠神怡,她關(guān)上房門,狡黠的眼神四下一掃,然后拿著茶盞就從后窗飛身而出,直接從后院溜了出去。 這樣好的日頭,這么香的濃茶,不找個舒服的地方賞景,豈不是對不起這大好天光嗎? 主人不在,宗主府自然便沒什么客人,這個時辰來回走動的侍從也少。葉寒霜走了一陣,正好看見不遠(yuǎn)處有座巍峨的高層樓閣,四角飛檐朝天,屋脊上立著一串惟妙惟肖的銅色小雕,四方的盝頂寬闊又平坦。 她心念一動,立刻提起一口真氣凌空而起,而后輕巧地立于房頂之上。手上那碗茶被純厚內(nèi)力牢牢封住,竟是一滴未灑。 所謂站得高,望得遠(yuǎn),從高處俯瞰,視野十分開闊,宗主府的風(fēng)光便盡在眼底。 葉寒霜的目光從她所住的院子流連到正廳前的槐樹,瞇著眼怡然自樂地掀開茶蓋微抿了一口,清茶緩緩淌過喉間,澀中帶甜,真是唇齒留香。 “一人登高品茗,姑娘好雅興啊?!币粋€低沉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在她耳畔響起。 葉寒霜一驚,登時警覺地四下張望,只見不遠(yuǎn)處與樓平齊的一棵參天大樹上,懶洋洋地倚靠著一個男子。 他面如冠玉,眉眼精致,唇色殷紅,組合到一起,便有種難以形容的張揚(yáng)俊美。三千青絲隨意地用玉色發(fā)簪束起,唯有額前散開兩綹,平添幾分風(fēng)流。 一身黑色長袍,袖口鑲著金色云紋,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里握著一個精巧的琉璃酒壺,闔上眼仿佛是云游四海的閑散仙人,一抬眸又透出一種刺骨的鋒利讓人不敢直視。 他看起來不像是宗主府的人,那也就意味著,他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破除云天衡的三重禁制,而且完全隱藏住了自己的氣息,可見修為境界深不可測。 “彼此彼此,這位道友一人樹上小酌,也是好興致?!比~寒霜掩下心里的深思,神色淡淡地回了一句。 “道友?”那人不知為何輕嗤了一聲,足尖一點(diǎn)便從樹梢飛到了屋檐,抱著胳膊斜睨了她一眼,突然眼神微變,沉聲道:“你沒有修為,靈根盡碎?” 他的話很直白,但語氣里卻并沒有任何輕視,甚至連同情都沒有,只是隱隱有些驚詫。 “如你所見?!比~寒霜也很坦然地承認(rèn)了,低下頭面色如常地啜飲了一口茶。 “那你是如何攀上高樓的?”他似乎來了興趣,還刻意挨近了一點(diǎn),那張俊臉驀然放大,更是好看得攝人心神。 葉寒霜卻對這等容姿熟視無睹,態(tài)度甚至有點(diǎn)敷衍:“自是乘風(fēng)而來?!?/br> 她的一身武功,對師門眾人已經(jīng)編出了一套說法,然而和這人不過萍水相逢,實(shí)在沒必要多費(fèi)唇舌解釋給他聽。 那俊美男子自然察覺到她不欲多談,英挺的眉毛不自覺地動了動,目光一轉(zhuǎn),落到了葉寒霜手里的茶盞上,于是慢悠悠道:“亳州葉金譚水煮的茶,果然香氣宜人名不虛傳?!?/br> “不過這品茶飲酒都是一樣的,一人得神二人得趣。”他單手把玩著手里的琉璃酒壺,下垂的眼簾也透出隱隱鋒芒,“有沒有興趣打個賭?” 葉寒霜眉心微蹙。 這個人不經(jīng)意間釋放出的威壓很強(qiáng)大,但她卻沒有在他身上感受到任何威脅。恰恰相反,他身上甚至藏著一股莫名的凜然正氣,即使他神態(tài)邪肆完全不像個正經(jīng)的好人。 “不妨說說看?!彼龥]有拒絕。 男子低笑一聲:“我自封修為不用法術(shù),就賭十招之內(nèi),是你先碰到酒,還是我先拿到茶。要是我贏了,你必須認(rèn)真回答我的問題。” 葉寒霜柳眉一挑:“那要是我贏了呢?” “那我就把興許能重塑靈根的法子,告訴你。”他把尾音放輕,清潤的嗓音仿佛清風(fēng)竹葉擦過她的耳廓,還隱約帶著點(diǎn)蠱惑。 聞言,葉寒霜那雙透亮的水眸立時閃過一絲亮光,她把茶蓋輕扣,碰到碗身發(fā)出輕微一聲脆響,嘴角勾勒出一抹自信的弧度:“好!” 第6章 交手魔尊 淡淡的日光下,屋檐之上,一名貌美纖瘦的女子手托茶盞迎風(fēng)而立,對面是一個握著酒壺的俊朗男子,身形高大挺拔,遠(yuǎn)遠(yuǎn)望去真是一對璧人。 然而,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彼此之間其實(shí)劍拔弩張。 說時遲那時快,兩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同時出掌,進(jìn)退之間并無章法,全憑手上功夫和拳腳的速度,三兩招下來,各自心里都有些驚訝。 皆有所求,便易出手急躁;皆有所護(hù),便易畏手畏腳。 但他們二人竟如同商量好了一般,每招每式都不留余地,對所求之物勢在必得,而躲避之時的動作又極快,簡直令人眼花繚亂。 葉寒霜左劈一掌被制住,立刻手腕翻轉(zhuǎn)掙開,而后兩腳凌空一躍而起,出其不意地長臂一伸,一手把茶盞高高舉起,另一只手便去奪他手里酒壺。 因?yàn)閱问殖稣惺芟?,她干脆利落地先把左手一松,兩手并用接連攻向?qū)Ψ剑o接著一個旋身,就反手把墜落的小瓷碗穩(wěn)穩(wěn)托住——茶未倒出分毫。 那男子為了脫困,直接抬手一甩把酒壺高高拋起,先擋住葉寒霜連續(xù)的凌厲掌風(fēng),再不慌不忙地飛身去接那琉璃瓶——酒未灑出一滴。 打著打著,兩個人居然都興致上頭,不知不覺都過了二十招了。 最后,那男人的手終于觸到了溫?zé)岬牟柰校?/br> 但他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發(fā)現(xiàn)與此同時,葉寒霜的指尖也已經(jīng)碰到了冰冷的琉璃壁! 來去之間,誰也沒能討到任何便宜。 于是他們點(diǎn)到即止,甚至默契地同時收回了手。 “果然有些本事?!焙谂勰凶淤澰S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搖了搖頭,真心實(shí)意地感嘆:“你的靈根,可惜了?!?/br> 葉寒霜聽出他話里真誠的惋惜,嘴角微微一彎,沒有接話。 但片刻之后,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垂下眼簾狀似無意道:“其實(shí)也無妨,我聽聞南海的雪靈貝是能恢復(fù)修為的寶物,正打算一試?!?/br> “從哪兒聽來的謬論?”他嗤笑一聲,立馬毫不客氣地指正:“你的靈根已是藥石罔效,僅憑區(qū)區(qū)雪靈貝根本不可能復(fù)原?!?/br> 他的語氣斬釘截鐵,和系統(tǒng)之前說過這具身體根基已毀的話完全對上了。 看來云天衡說的話果然不可信,葉寒霜眸色一暗,對自己的推測又確認(rèn)了幾分。 “不過既然沒贏你,那我就愿賭服輸,好心提醒你一句?!蹦腥搜鲱^飲了口酒,眉眼含笑慢條斯理道,“四方寶庫將要現(xiàn)世,里面有本叫《無靈訣》的秘籍,你要是能活到那時候,說不準(zhǔn)還能有轉(zhuǎn)機(jī)?!?/br> 《無靈訣》,葉寒霜把這個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看來不管是為了完成系統(tǒng)給的揚(yáng)名立萬任務(wù),還是為了提升自己的實(shí)力,這個四方寶庫,的確是非去不可。 “多謝了?!彼裆J(rèn)真地朝面前的男子拱了拱手。 “欸,先別高興得太早,那秘籍可不是一般正道中人所用的修仙功法,而是魔修所著。”他神情戲謔,語氣輕飄飄的,透著點(diǎn)不懷好意,“你可得考慮清楚?!?/br> 說完便好整以暇地抱臂站在一旁,一雙邪氣四溢的眼睛牢牢地盯著葉寒霜,想要看看她的神情會發(fā)生怎么樣的變化。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女子的反應(yīng)很是平淡,甚至還神色莫名地反問了一句:“魔修怎么了?” 江湖沉浮多年,葉寒霜已經(jīng)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所謂邪教里也有一身正氣的真好人,救人性命且從不濫殺無辜,而名門正派中也不乏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還會在危急關(guān)頭反咬她一口。 她端起茶盞喝了一大口漸涼的香茗,嘆息一聲道:“人的正邪豈能僅憑功法判斷,我倒覺得,只要心不邪,不管修魔修仙還是修妖,都是正道。” 聞言,黑袍男子身形一滯。 他似是有些難以置信,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那雙烏黑清透的眼瞳里,陡然綻放出奪目的異彩! 世人如今只知他元燁明是滿手血腥的魔尊,無人記得他曾經(jīng)也是正道之人眼中的修仙奇才,天之驕子,只因十五歲覺醒上古魔族血脈便被逐出師門,受千夫所指,遭萬人唾棄。 修魔之后,他在魔界萬夫莫當(dāng),即便依舊遵從本心,只殺該殺之人,只做公正之事,甚至約束正明宮所有部下,但全天下皆視他如豺狼虎豹,聞之色變。 這么久過去了,這還是頭一次有人和他想得不謀而合,雖然出身正道,卻愿意說一句公道話。 如此一來,他倒真想好好認(rèn)識一下這位“道友”了。 “你說得在理,”元燁明忍不住翹起嘴角,他歪著頭,眼里涌動著饒有興致的光彩,“今日咱們萍水相逢便是有緣,你既叫我一聲道友,那總不能連個名字都不告訴我吧?” “既是萍水相逢,何必互通姓名?”葉寒霜完全不吃他這套,手一翻把揭開蓋子的茶盞倒扣,里面已是空空如也,半滴茶液都未滴下。 “酒喝完,茶飲罷,你我也該散了,若能重逢才是真的有緣。” “哈哈哈……”元燁明忍不住朗聲笑起來,他還想再說點(diǎn)什么,目光一晃,正好落到天邊那點(diǎn)烏色的云層上,眼里神色微斂。 “既如此那我便先走一步了,道友?!弊詈髢蓚€字,又輕又軟,仿佛被他囫圇含在嘴里醞釀了一陣,莫名多了點(diǎn)纏纏綿綿的意味。 葉寒霜眉頭登時擰了起來,一抬眸,這人卻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一句話在她耳畔隱隱回響。 “你這凡人之軀,可要活得久一點(diǎn),至少得撐到我們下一次再見吧?!?/br> 聞言,葉寒霜輕叱一聲,很快收回了目光,沒把這話放在心上。 眼看太陽躲進(jìn)了云層,天漸漸陰沉下來,她便歇了繼續(xù)賞景的心思,飛身落地打算回廂房。 這宗主府的占地面積著實(shí)不小,她想回到自己的住處得先繞過前廳的花園,再走一段依山傍水的九曲回廊,才能進(jìn)后院女宅。 經(jīng)過演武場的時候,風(fēng)颯颯作響,正好帶過來一陣壓抑的哭聲。 葉寒霜循聲望去,一眼就看見了一個身著粉色衣裙的小姑娘在抬手抹眼淚。背著身看不見模樣,只能瞧見她烏黑發(fā)間的兩根粉色綢帶迎風(fēng)舞動,窄窄的肩膀因?yàn)猷ㄆ⑽㈩澏叮粗蓱z兮兮的。 “兄長的修為都那么高了,我為什么到現(xiàn)在還練不好一氣穿楊,這樣去參加宗門大比,豈不是給爹丟人嘛!” 原來是林宗主的小女兒林承碧,因?yàn)樾逕挷豁樤诳薇亲?。不過她學(xué)習(xí)態(tài)度倒是挺好,一邊哭還一邊練,動作一絲不茍,從手臂到手指都繃得緊緊的。 可誰料越著急就越是出錯,遠(yuǎn)處一排薄薄的木牘,她分明是朝著最中間寫著“力”的那個發(fā)動了攻勢,可一出手便靈氣散亂,想打中的那片木牘紋絲不動不說,旁邊幾塊反倒被打得搖搖晃晃。 她愈發(fā)悲從中來,幾乎是哀嚎出聲:“嗚嗚嗚都怪滄瀾派那個葉師姐搶走了我的靈真草!” “……”路過的葉寒霜只覺得天降一口大鍋。 但這鍋呢,嚴(yán)格來說還確實(shí)得背一半。 這靈真草乃是能活死人醫(yī)白骨的良藥,亦可幫助修仙之人修煉進(jìn)階,碧天宗總共就養(yǎng)了兩株。一株早就給了少宗主林承天,另一株一直沒用,準(zhǔn)備留到林承碧快突破境界時再派上用場。 小姑娘天賦不算太強(qiáng),前些日子好不容易隱隱有了破境的苗頭,沒成想正趕上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和蘇嬋月起了爭執(zhí),一人負(fù)氣出走卻被魔族打傷,后來傷重難愈,緊急之下便用了這株靈草。 結(jié)果也不知道是沒用靈真草的緣故,還是因?yàn)樾睦镉辛嗽箲嶋s念,林承碧之后便一直沒突破,修煉進(jìn)展緩慢,兩人自此就結(jié)下了梁子。 葉寒霜心里暗嘆了一口氣,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何況她還時刻牢記著系統(tǒng)的任務(wù),要扭轉(zhuǎn)名聲,做好人好事,那干脆就幫這小姑娘一把吧。 其實(shí)修仙者運(yùn)用靈力和習(xí)武者掌控內(nèi)力,區(qū)別并不大,她方才粗粗看了兩眼,基本就覺出門道來了。 “閉眼,手放松,凝神聚氣注意力集中?!彼p聲提醒,“力不要只著眼于手腕,亦要兼顧全身筋脈,如小溪蜿蜒最后匯聚于商陽xue?!?/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