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在黑夜里顯得愈發(fā)流光溢彩，聲音清凌凌的，篤定又沉穩(wěn)。

    “那咱們便一起去吧！”

    第71章 “北荒妖主?！?/br>
    葉寒霜仗劍騰空而起，常恨天和林承天御劍緊隨其后，三人一同飛往城郊，而后便尋了一個合適的位置，立于云端向下俯視。

    修仙之人有靈力傍身，境界高了之后即便在夜間也能清晰視物，今夜的月色又格外明亮皎潔，所以低頭一瞧，就能望見整片靜謐的城區(qū)。

    城中住宅形狀規(guī)格多有不同，但家家戶戶門前都掛著兩盞紅燈籠用于祈求平安，再加上路邊特意燃著的燈火，夜景就顯得很是好看。

    然而此時的幾人心中卻沒有什么欣賞風(fēng)景的閑情逸致，臉色一個比一個凝重。

    “我仔細(xì)研究過之前吳長老記錄的卷宗，這些妖物自打偷襲了龍門主之后，基本上每日都會出現(xiàn)傷人。而最近竟足足沉寂了十日，直到今夜才再次現(xiàn)身，這一點就很值得探討?！?/br>
    林承天眉頭深鎖，最先開口打破了沉寂，因為夜色已經(jīng)很晚，他還刻意壓低了自己的聲音，眼中滿是深思。

    “每次出現(xiàn)的具體時間呢？”常恨天抬眼問他。

    “一般都是在子時和丑時之間，白天似乎鮮少有妖獸出沒?！?/br>
    這么說來，那便是晝伏夜出，而且一直如此，看上去倒很有自己的計劃。

    葉寒霜黑亮的眼珠來回轉(zhuǎn)了幾圈，腦中忽然閃過一個模糊的念頭，立刻追問道：“林道友，既然你這幾日探訪過妖獸的現(xiàn)身之處，那有沒有發(fā)現(xiàn)其中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聞言，林承天忍不住“嘶”了一聲，有點糾結(jié)地把五官都擰在了一起，遲疑地回道：“有……好像又沒有。”

    “這些妖物現(xiàn)身的地方有很多，城東的教坊、道館和鼓樓，城南的歌舞坊和驛站，還有城隍廟和寺院……”他林林總總列舉了一堆，還伸手一一指給身旁的兩人看。

    “這些妖獸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有些地方明明比較偏僻，我刻意去找都不好找，它們居然在一天之內(nèi)就造訪了兩次，來無影去無蹤，我琢磨了半天，也沒找到什么規(guī)律，都不知道該如何防范。”

    說著，青年忍不住垂下了腦袋，聲音里帶著幾分泄氣和無奈。

    但葉寒霜聽了心里卻微微一動，她記憶力一向極好，只聽林承天說過一遍，就已經(jīng)把城中受到妖獸侵襲的地方一個不落地全部記了下來。

    隨后，她瞇起雙眼，右手迅速掐了一個劍訣，把精純的靈力凝聚于指尖，然后比照著城中的方位在虛空中布下點點熒光，用以指代這些受襲的地方，還勾勒成線把這些光點一一聯(lián)結(jié)在一起。

    “葉師姐，還要再加上今日城西和城南的那兩處?！背：尢煸谂赃呇a充了一句。

    他立刻就猜到女子想要做什么了，手腕一翻，兩道渾厚的靈力從掌心飛出，馬上就把這兩個點也順勢點亮了。

    剎那間，零零散散的光點和連線開始散發(fā)出淡淡的光澤，所有的一切交織在一起，像是一副初具雛形的特殊圖騰，眼前的局勢一下子變得明朗起來！

    而且這個怪異的圖形，總好像在哪里見過，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葉寒霜仔細(xì)回憶了一陣，忽然眼睛一亮轉(zhuǎn)向身側(cè)青年，“林道友，方才你去城西查探的時候，有沒有發(fā)現(xiàn)那里有一股強大的妖力？”

    聞言，林承天先是思索了一陣，而后撫掌嘆道：“欸，你這么一說，還真有。當(dāng)時我還覺得納悶兒，明明這次的妖獸修為不算高，而且已經(jīng)了消失這么長時間，怎么還會有如此磅礴的妖力縈繞在周圍呢？”

    果然如此！

    葉寒霜心中稍定，面色逐漸嚴(yán)肅起來。

    林承天的懷疑是對的，如果僅僅只有那些妖獸出沒，根本成不了氣候，也就不可能會有這么濃重的妖氣在旁環(huán)伺。再加上每次現(xiàn)身的時機和來去無蹤的詭異，種種跡象都在指向一個猜測——

    “我知道了，這是一個可以撕裂不同空間，把妖獸進行瞬時傳送的陣法！”她語氣篤定地下了結(jié)論。

    “你是說，傳送陣？”常恨天透亮的雙眼不禁倏而放大。

    這種陣法能破碎虛空極速改換地點，但消耗的靈力亦是極為巨大，全天下能游刃有余運用此法的大能屈指可數(shù)。便是如他這般修為已入大乘境的宗師，也不敢托大，隨意使用這樣的陣法。

    “和傳送陣有些相似，但也不完全是?！比~寒霜搖搖頭，很嚴(yán)謹(jǐn)?shù)亟忉尩馈?/br>
    “此陣構(gòu)造更為巧妙，受襲的這些地方應(yīng)當(dāng)恰恰和布陣源頭的某幾處相對應(yīng)，所以妖獸才會如此精準(zhǔn)地突然出現(xiàn)，又突然消失。而且這陣法一旦布下，就能長時間地反復(fù)利用，在猝不及防之下一次又一次打亂我們的陣腳！”

    是以比起傳送陣，這種精密大型的陣法無疑要消耗更多的靈力和修為，其背后就不只是一個人在cao縱，很可能是一群人在推波助瀾。

    如果說青龍城四處蔓延的飛花之癥姑且算是天災(zāi)，那么這些層出不窮的妖物，又會是誰在大動干戈妄圖制造人禍呢？

    她心頭一沉，隱隱生出一點憂慮。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我走訪過的這幾處，妖力都連綿不絕經(jīng)久不散，竟然是因為陣法的關(guān)系！”聽女子一解釋，林承天才恍然大悟，如此一來，之前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就都可以說通了。

    “不錯，而且這個陣法，還沒有完全布完。”葉寒霜兩手交疊，面上神色愈發(fā)凝重，“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此陣還欠缺城東、城北兩個角中的幾處。”

    她一邊說一邊用靈力在虛空中輕點了幾下，很快就把眼前的這副地圖補全了。于是，一個縮小版的傳妖陣法就這樣展現(xiàn)在幾人的眼前。

    藍(lán)色的光點忽閃忽閃，點線相連，又襯著無邊的夜色，輪廓就更清晰了，幾乎是立刻便能辨別出陣紋圖案來。

    “那么也就是說，之前的那些妖獸襲擊，只能算得上是小打小鬧，而目的——是為了提前做好演習(xí)，待來日一舉攻破！”常恨天很冷靜地分析道。

    “常道友說得有理，前面這些不過就是試探罷了，等到陣法全部鋪完的那一日，也許就是萬獸齊出勢如破竹?！绷殖刑焱酌偷匾豢s，自己都被自己的猜測嚇住了，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現(xiàn)如今疫病橫行，這座城早已是人心動蕩惶惶不安，便是仙門弟子也是身心俱疲，更何況是身無修為的凡人。好不容易有了治病出頭的希望，倘若再迎來兇狠妖獸的可怕攻勢，如何抵擋得??？

    看來幕后之人當(dāng)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幾乎是指著青龍城的七寸狠狠地打，似乎是非要把這個地方夷為平地毀于一旦不可！

    “所以，咱們?nèi)粝胍Ｗ∏帻埑?，首先要做的一點，就是把陣法中這些已經(jīng)確定會有妖獸突襲的地方牢牢守衛(wèi)住，一有妖物出現(xiàn)便精準(zhǔn)打擊，避免造成城民更大的傷亡。”葉寒霜沉吟道。

    “這個包在我身上，從明日起，每個地方我都會派人駐守，尤其是還沒有妖獸出現(xiàn)的那幾處，我更會死死盯??！”林承天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那就好。”聞言，葉寒霜忍不住有些欣慰地點了點頭，又溫聲囑咐道：“不過你自己也要當(dāng)心，另外防疫也不要忘，來回奔波多了，便多一分染病的風(fēng)險?！?/br>
    而后她話鋒一轉(zhuǎn)，面色又歸于凝重，“不過這還只是治標(biāo)不治本的法子，只要陣法還在，就會有源源不斷的妖獸從源頭處涌過來，咱們也只能被動地反擊，而百密終有一疏，總歸是個禍患?！?/br>
    “我明白你的意思，”林承天這回反應(yīng)很快，馬上就激動出聲道：“所以咱們還應(yīng)該做的，是盡快找到這個源頭，把這個傳送妖獸的陣法徹底摧毀，是不是就能從根本上解決這件事了？”

    “你說的沒錯，但這個源頭確實不大好找，這也是我最擔(dān)心的地方?！比~寒霜幾不可察地輕嘆了一口氣，沉默了下來。

    目前他們的線索并不算太多，三界之大，有太多未曾見過的地方，有的地方便是《青澤志》當(dāng)中也不一定有詳盡的記載，那要上哪里去找一個極為隱蔽的布陣之所呢？

    于是氣氛一下子變得沉寂起來。

    突如其來的安靜里，常恨天卻冷不丁地開口了：“布陣的源頭定然在妖界，而青龍城對應(yīng)的，應(yīng)該就是妖界最高峰黛羅山中的迷谷?！?/br>
    這看似隨口的一句話，卻吸引了身邊兩人的全部注意，幾乎是立刻就看了過來。

    “迷谷里妖氣濃郁，十分適合布下大型陣法，而且山勢的起伏其實和青龍城的地勢很是接近?！鄙倌晟ひ舻蛦?，眼中的神色極為篤定，言談之間竟像是對這些地方極為了解似的。

    “更重要的是，那里的妖獸皆形貌詭異，因為素來蟄伏便無人記載，是以鮮為人知。它們習(xí)慣晝伏夜出，與城中妖獸出現(xiàn)的時機也完全吻合。”

    此話一出，葉寒霜和林承天面上紛紛流露出驚詫的神色。

    林承天更是不自覺地?fù)P了揚手中的斬妖刀，忍不住奇道：“常道友，沒想到你對妖界這么熟悉啊？”

    常恨天眉心一跳，很快微笑著解釋道：“我從前是個散修，四處漂泊居無定所，在妖界也待過，還吃了不少虧，自然要有些了解?！?/br>
    他面上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衣袖下的雙手卻早已緊握成拳，身子也緊緊地繃著。

    不過林承天倒也沒有懷疑，只是嘆了口氣感慨道：“妖族的手段果然陰毒，竟想趁亂對修仙界出手，而且青龍城毗鄰魔界，倘若魔族聞著腥味兒也過來了，那咱們可就真的是內(nèi)憂外患了?！?/br>
    “是啊，此一舉說不定還是妖魔聯(lián)手，要真是這樣，那麻煩就大了。”葉寒霜也深以為然地嘆息了一聲，“不過無論如何，咱們想要徹底解除妖獸的危機，就必須深入妖界毀掉傳送的陣法?！?/br>
    “明白，這件事我會先稟報給父親，問問他的意見。妖界畢竟不是我們的地盤，貿(mào)然出手恐怕也有些危險?！鼻嗄旰苤?jǐn)慎地沉吟道。

    葉寒霜點了點頭：“倒也不必過于著急，他們想要在一時之間傳送眾多妖獸攻襲此地，消耗的妖力自然是巨大的，也不敢輕舉妄動。現(xiàn)如今控制住疫病才是重中之重，等解決完飛花之癥，咱們再一同去妖界探個究竟也不遲?！?/br>
    “好，聽你的。”林承天立刻一口答應(yīng)下來。

    而常恨天卻一反常態(tài)地沒有接話，只是默默地垂下眼簾，藏住眸底的一抹深思。

    隨著時間推移，皎潔的明月逐漸被厚厚的云層遮蔽，阻擋了柔和的月光，城中刮起了陣陣陰風(fēng)，周遭似乎變得愈發(fā)黑暗。

    城郊藥房的不遠(yuǎn)處，艷麗的少年正面無表情地立在風(fēng)中，臉上的神色不同于以往，陰鷙而冷漠，眼底更是一片涼薄。

    他對面的紅衣男子恭敬地低著頭，兩人壓低了聲音，似乎正在交談一些秘事。

    “……南荒妖主和東荒妖主已經(jīng)達(dá)成了協(xié)議，近段時日動作一直不小，似乎對修仙界的幾座大城有所圖謀?！?/br>
    常恨天輕嗤一聲：“果然是那兩個老東西，你再多派些人手，跟得緊一點，務(wù)必要把他們的最新動向摸得一清二楚。”

    “是！”

    “還有，”他漫不經(jīng)心地?fù)芘伙L(fēng)吹落到手心的黃葉，不自覺地把它碾成齏粉，又散在風(fēng)里，“他們在迷谷安的那個傳送妖獸的陣法，讓黑鷹找機會把它全毀了?！?/br>
    “毀了？”紅袍男子似乎愣了一下，隨后面上立即流露出明晃晃的不解，“主上，他們是要利用此陣攻打人界，那我們坐山觀虎斗，不是正好坐收漁翁之利嗎？為何要阻止——”

    “赤焰，你逾矩了。”常恨天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一個銳利的眼刀刮過來，刺骨的寒意頓時席卷了男子全身。

    他立馬把頭埋得低低的，忙不迭地喏喏應(yīng)了下來：“屬下這就去辦?！?/br>
    而后，他又遲疑了一會兒，猶豫再三，還是斟酌著開口試探道：“主上，您到底什么時候回妖界??？”

    “再等等，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常恨天眉頭一擰，冷聲道：“我要的東西帶來了嗎？”

    “……帶來了?！背嘌娌磺椴辉傅貜膽牙锾统鲆粋€小瓷瓶，卻沒有立刻遞過去，反而忍不住再次“逾矩”起來。

    “主上，屬下真的不明白，當(dāng)初您屈尊降貴待在這滄瀾派，不就是為了進秘境取得回溯蠱解藥的秘方嗎？如今方子拿到了，您卻要繼續(xù)服用這蠱毒變回少年時，這又是什么道理？”

    “本座的事，什么時候輪到你來置喙了？”常恨天艷色逼人的臉上已經(jīng)開始顯出怒容，聲音更是如同淬了寒冰。

    “屬下不敢?！背嘌姘杨^垂得更低了，但這事涉及到妖主的安危，他也只能大著膽子直言進諫，“可是倘若一直服用回溯蠱，會損害您修煉的根基……”

    “這個我自有分寸——”少年不耐地?fù)]了揮手，余光四下一瞥，下一刻，他就渾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剩下的話全都卡在了喉嚨里。

    葉寒霜就站在不遠(yuǎn)處的一棵柳樹下，面上沒什么明顯的表情，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而自從看到她的那一刻起，常恨天的腦子就“嗡”地一聲炸開了，根本沒辦法再繼續(xù)思考。

    她不是已經(jīng)回去了嗎？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藥房附近，而且連一絲氣息都沒有顯露出來？

    她……站在這里多久了？剛才的話，都聽到了多少？

    一個個念頭如同雨后春筍一般瘋狂冒頭，而且迅速交織在一起還打成了死結(jié)，纏得他簡直透不過氣來，腦中一片混沌。

    但身體的反應(yīng)卻比腦子更快，下一刻，他已經(jīng)用半個手臂直接撞上了赤焰手上銳利的劍鋒，劍入皮rou，小臂立刻就被劃出了一道鮮血淋漓的大口子！

    赤焰大驚失色，差點喊了出來，但常恨天接下來的高呼聲卻提醒了他。

    “葉師姐，有妖修混進青龍城了！”

    于是他立刻會意，當(dāng)即收斂了面上的驚色，把劍狠狠一抽，還刻意冷哼一聲把常恨天用力擊倒在地，而后便一句話不說，瀟灑地飛身離去。

    交涉、呼救、受傷——

    這一切都發(fā)生得太快，而目睹了全程的葉寒霜卻十分罕見地一直沉默著，直到這個時候才走上前，把掛了彩的少年扶進了藥房的偏房。

    她從藥櫥中翻出止血的丹藥塞了過去，然后便開始專心致志地替他處理傷口。兩人從頭到尾始終沒有一句交談，氣氛死寂到可怕，常恨天甚至都能聽見自己如擂鼓般震天響的心跳聲。

    他扯了扯嘴角，強笑著開口道：“葉師姐，都這個時候了，你怎么會來藥房啊？”

    “突然想到有個藥方也許能治疫，就過來試試看?！比~寒霜頭也沒抬，言簡意賅地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