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根本不可能放過自己，所以就更要先下手為強(qiáng)！

    第96章 新的開始

    蘇嬋月這一劍看似突如其來，其實積蓄已久，劍勢大開大合如同山岳倏而迸裂，劍氣憑空而起就像海水遽然奔騰，銳利的劍鋒閃爍著刺眼的冷光，讓人難以逼視，出劍的分寸卻又恰到好處。

    倘若力道再強(qiáng)一分，過大的威勢就難以控制，劍身承受不住連綿不斷的靈氣攻襲，一擊不成之后容易后繼無力，卷起的風(fēng)浪更會反噬自身。

    倘若力道再弱一點，又達(dá)不到如今的迫人之效，鋒芒藏于劍中不能施展，無法給出迎頭痛擊，反而給了對面喘息的機(jī)會。

    果真是十年磨一劍，進(jìn)可攻退可守，收放自如。

    這是殺機(jī)四伏的大招！

    元燁明眸光一沉，想也不想就暴起一掌護(hù)在女子身前，宮煜沉站在席間離得較遠(yuǎn)，便飛快地仗劍朝蘇嬋月的方向攻去。他們一前一后，反應(yīng)極其迅速，已經(jīng)是遠(yuǎn)超出一般修仙者的敏銳。

    然而葉寒霜的反應(yīng)更快，幾乎是在蘇嬋月出手的那一瞬間，就已經(jīng)察覺到異動，甚至著手準(zhǔn)備反擊了。

    這種快速到不可思議的反應(yīng)，不是出自對危險的感知，不是因為周遭的風(fēng)吹草動，而是源于一種奇怪的聯(lián)結(jié)。

    是她和蘇嬋月之間特有的一種聯(lián)結(jié)，仿佛命中注定，天生相連。

    葉寒霜神色冷然，一只手抬在半空中，雄渾的內(nèi)勁裹挾著層層疊疊的靈力和真氣，耀眼的金光就從她的五指間傾瀉而出，然后死死地扛住了明隱劍的攻勢！

    掌風(fēng)撞上了劍氣，登時就發(fā)出巨大的聲響，只聽“砰”的一聲，滔天的氣浪沖上云霄如同銀瓶乍破，重重威勢向四面八方不斷散開，連余波都強(qiáng)大到能掀起巨風(fēng)，以至于旁人根本無法插手。

    兩個形貌出眾的女子就這樣隔著彼此的攻勢遙遙對峙，此情此景是如此熟悉，讓圍觀的修仙界眾人不禁心生恍惚，仿佛又回到了當(dāng)年仙門大會的最后一戰(zhàn)。

    一個得天獨厚，修為和境界穩(wěn)扎穩(wěn)打步步攀升，受天道眷顧一路順?biāo)?，但心不夠善，志不夠堅，總少了幾分風(fēng)骨和魄力。

    另一個命途多舛，毀過靈根，受過雷劫，卻能以武入道一朝飛升。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被天道壓制卻從不服輸，至情至性，大善大勇，但確實少了幾分運氣。

    這是兩個天命之女的對抗，亦是一明一暗兩顆紫微星的爭斗，更是所謂天道和人道的巔峰之戰(zhàn)！

    蘇嬋月眸中閃過一絲明顯的狠戾，在出手的時候爆發(fā)出了前所未有的驚人戰(zhàn)力，已經(jīng)是傾盡所有了。

    眼前這個女子簡直是她一生的宿敵，仙門大會的魁首她要搶，冥霄秘境的風(fēng)頭她要爭，四方寶庫里圣君自爆都傷不了她分毫，傳聞中必殉的天災(zāi)也沒能攔住她的腳步，甚至好不容易被天雷劈得殞命當(dāng)場，還能死而復(fù)生飛升成神！

    只要有葉寒霜在一日，自己就會被死死地壓制住，永無出頭的那一天，所以蘇嬋月幾乎把自己全部的怨恨和不甘，所有的戰(zhàn)意和斗志，都深深地蘊(yùn)含在了凌厲的劍勢之中。

    而葉寒霜也不甘示弱，她看似只輕飄飄地出了一掌，實際上正是四兩撥千斤。雖然手上沒有用劍，狠厲的掌風(fēng)卻遠(yuǎn)比劍氣更鋒利，也更靈活，還能變幻攻勢，悄無聲息地滲透進(jìn)縝密的劍網(wǎng)。

    磅礴的靈力不斷涌動，引發(fā)的威勢此起彼伏，掀起的罡風(fēng)一浪更比一浪高，于是周遭的草木，席間的杯盞，壇前的銅塑都遭了殃，直接懸在了半空中。

    凌芝芝順手一鞭子打掉被劍風(fēng)卷起的枯枝，忍不住有點忐忑地開口問道：“她們現(xiàn)在看上去勢均力敵，葉道友會不會吃虧??？”

    “不好說?！痹叫弈劬σ诲e不錯地盯著身前的戰(zhàn)局，神色極為嚴(yán)肅，“小師妹大難不死剛剛飛升，身上的神力想必尚不穩(wěn)妥。二師姐則是積蓄已久，還一連吞噬了兩個大宗師的靈核，如今實力深不可測啊?！?/br>
    他一邊說，一邊把手中的長劍死死攥住，渾身上下都繃得緊緊的，已經(jīng)做好了一會兒見勢不妙，就立馬沖上去助陣的準(zhǔn)備。結(jié)果余光一瞥，小師妹的那位道侶居然還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

    越修默心里頓時有點搓火。

    小師妹強(qiáng)敵在側(cè)，難道他就一點兒也不著急？一點兒都不擔(dān)心？

    似乎是察覺到了少年不善的目光，一旁的元燁明立刻偏過頭來，還沖他安撫地笑了笑，“別擔(dān)心，寒霜一定會贏的?！?/br>
    男子低沉的嗓音很溫和，莫名就帶了一股讓人信服的力量，叫人如沐春風(fēng)，不由自主地放下心來。

    越修默先是下意識地松了口氣，緊接著又覺得這種感覺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見過。

    他扁著嘴絞盡腦汁想了半天，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了當(dāng)初小師妹和修為高出自己一大截的宋清臺比試，眼看就要落敗時，那個他以為的“大師兄”也是用這樣的口吻在旁邊寬慰。

    那是一種絕對的信任，又親密，又默契，好像他們是全天下最了解彼此的兩個人。

    只要看一眼她的神色和狀態(tài)，就知道她一定不會有事，一定能旗開得勝。

    欸等等！好家伙，原來你們那么早就暗度陳倉了，就我像個傻子一樣被蒙在鼓里！

    越修默瞬間就耷拉下臉，忍不住氣鼓鼓地瞪了男子一眼，哼哼唧唧地把頭扭了回去。

    “？”元燁明對少年突如其來的憤慨感到莫名其妙，不明所以地摸了摸鼻子，繼續(xù)把目光投向戰(zhàn)局之中。

    而場上的局勢果然不出他所料，沒過多久，蘇嬋月就開始顯出頹勢，額角甚至滲出一層細(xì)密的冷汗，而她對面的女子反倒越來越游刃有余。

    絲絲縷縷的靈力如同游走的蛟龍，包裹住四處穿梭的劍氣讓其無路可走，還纏住了明隱神劍的命門，連劍靈都抑制不住地跟著顫抖。

    勢不可擋的狂暴疾風(fēng)迎面而來，帶來一陣巨大的壓迫，以至于蘇嬋月立刻就感受到了一股從未有過的阻力。

    她想要往前，可銳利的鋒芒和金光太盛無法撼動，根本不能再進(jìn)一寸。她想要往后暫退一步積蓄力量，卻又被內(nèi)力漩渦牢牢困住，這才發(fā)現(xiàn)已是前后夾擊，進(jìn)退兩難！

    見狀，葉寒霜的唇角不禁溢出一聲輕嘆，在心底暗自搖了搖頭。

    坦白說，在交手之前，她其實并沒有十足的把握。畢竟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待，一別經(jīng)年，誰都不知道蘇嬋月的實力到了什么樣的地步。

    但當(dāng)兩人短兵相接，電光火石之間，她就立刻有了判斷。

    蘇嬋月其人，修為和境界固然大有提升，但心性和劍意卻仍舊沒有一絲改變。就如同她最得意的那一招“綿里藏針”一樣，看似剛?cè)岵?jì)，其實二者皆未落到實處。

    她的柔軟，不足以包容全部，達(dá)不到以柔克剛的地步。

    她的鋒利，又不足以刺穿一切，常常力有不逮。

    不愿兼容并蓄，不敢破釜沉舟，所以就永遠(yuǎn)贏不了。

    葉寒霜的眼睛微微瞇起，掌下一個用力，蘇嬋月就被驟然暴起的威壓逼得一陣血氣翻涌，廢了好大力氣才把胸口奔涌的氣息強(qiáng)行壓下去。

    但她卻并沒有就此放棄，對陣的局勢本就變幻莫測，不到最后一刻誰都不知道結(jié)局如何，這是葉寒霜教她的。

    現(xiàn)在落于下風(fēng)并不代表什么，她可是命定之女，如今更是飛升成神，身體里的靈氣源源不斷而來，便還有足夠的余力可以支撐，看誰能撐到最后！

    然而就在這時，青天之上突然出現(xiàn)異動，一團(tuán)黑色的陰影猝不及防籠罩在了烈日之上，于是灼灼光芒逐漸被掩蓋，天地之間開始變得昏暗起來。

    “快看，天突然陰下來了。”

    “這是……天狗食日了！”

    周遭驚呼聲四起，這等異常天象，一般都會帶來災(zāi)禍攪動風(fēng)云，從古至今都被認(rèn)為是不祥之兆，是以眾人面上的神色都變得緊張起來。

    但元燁明卻微微揚起唇角，露出了一點了然的笑意。

    他算好的時刻，終于到了。

    于是下一刻，天邊的那一輪明日就被陰影徹底遮住了，只在邊際處透出幾絲亮光，天色黑暗，璀璨的星星就顯現(xiàn)出來，最耀眼的那幾顆相隔不遠(yuǎn)，仔細(xì)一看，幾乎連成了一條直線。

    明亮的星星閃著光交相輝映，從頭到尾，正好七顆——

    這便是極為罕見的七星連珠！

    與此同時，蘇嬋月身上的光芒竟在一瞬之間變得極為黯淡，體內(nèi)磅礴的靈氣也仿佛被抽去了大半，渾身的力道像是被人卸走了一部分，差點就連手中的劍都拿不穩(wěn)了。

    旁邊的修仙弟子一直緊密關(guān)注著場上的局勢，自然很快就察覺到了她的異常，一個個都心生疑惑面面相覷。

    難道是天降的異象折損了她的修為？

    也是，兩人都是天道命定之女，如今又已經(jīng)飛升成神，神屬天，那么修為境界或許就和天象息息相關(guān)，倒也合情合病

    于是他們下意識地轉(zhuǎn)頭去看另一邊的葉寒霜，而后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女子渾身上下沒有任何衰微的跡象，通體散發(fā)的光華甚至還在黑暗的映襯下，顯得愈發(fā)奪目。

    所以兩相對峙之下，蘇嬋月立刻不敵，直接被強(qiáng)大的攻勢打飛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重?fù)艏由?，她只覺得劇痛像烈火一樣燒遍了五臟六腑，沒忍住“哇”地一聲吐出一大口淤血。但艱難地爬起來之后，她卻顧不得察看自己的傷處，只是瞪大眼睛死死盯著自己微微顫抖的雙手——

    靈氣衰竭，經(jīng)脈淤堵，筋骨不暢。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打北海那日得道飛升，她整個人就如同脫胎換骨?；刈陂T潛心修煉將神力內(nèi)化之后，一身修為更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靈力充沛盈滿丹田，可現(xiàn)在卻仿佛一下子倒退回了從前。

    蘇嬋月捂住胸口喘了口氣，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道：“怎么會這樣，我怎么會……”

    “因為七星連珠之時，正是天道最衰微之際?！绷纸?jīng)義低沉渾厚的聲音在她耳畔悠悠響起，似乎是在對她的疑惑做出回答。

    到了這個時候，他算是徹底看明白了。

    眼前這個所謂的天命之女之所以一路順?biāo)?，是因為她永遠(yuǎn)在依靠別人。有懷鴻志在后運籌帷幄，有云天衡在側(cè)掃平障礙，有葉小友在前抵擋風(fēng)暴，甚至還有其他修仙弟子做她的墊腳石。

    而即便這些都沒了，她還能依靠天道，因為Z天永遠(yuǎn)最眷顧她，還讓她氣運加身順利飛升。

    可是如今恰逢七星連珠，連天道都趨于衰微，那依附于天道的她，就什么都不是！

    一個只靠天，一個能逆天，所以葉寒霜和蘇嬋月真正的對峙，其實早在一開始就結(jié)束了，結(jié)果早已注定。

    林經(jīng)義不禁神色感慨地?fù)u了搖頭，“世間萬物，皆有因果，有得必有失。享盡了好處，卻不愿意分擔(dān)任何風(fēng)險，未免太過狹隘自私，也難免遭到報應(yīng)。”

    饒是他性子寬厚，半生與人為善，從不口出惡言，此時也忍不住頭一回說了幾句刻薄話。

    “蘇嬋月，”他甚至直呼其名，連“小友”也不叫了，語氣很是冷漠，“悟道憑的是自己的真本事，如你這般靠著天道踩著他人修行，便是飛升了又能如何？”

    “呵！”這句話似乎戳中了蘇嬋月的痛處，她當(dāng)下就直起身子，也顧不得什么長幼有序，直接喊出了聲：“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她眼眶微紅，哽著嗓子辯解道：“我難道有選擇的機(jī)會嗎？一直以來，我都背著命定之女的名頭，懷著拯救蒼生的責(zé)任，師尊和圣君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撒謊！”越修默怒斥一聲打斷女子的話，然后大步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咬著牙，面色沉痛地反駁道：“你明明有很多次機(jī)會的。”

    連著經(jīng)歷了幾場劇變之后，這個少年已經(jīng)迅速地成長起來，連眉宇間都透出朗朗的堅毅之色。

    “冥霄秘境的八音陣原本缺一不可，你卻丟下大家自己一個人出了秘境?！?/br>
    “四方寶庫的山洞里，你明知懷鴻志會對我們下手卻無動于衷?！?/br>
    “一起下北海尋求解救旱災(zāi)之法，危險來襲后，你又拋下小師妹一個人離開?！?/br>
    “天劫來的時候，你眼睜睜看著小師妹替你擋下萬道金雷，最后魂飛魄散！”

    越修默從前也有過怯弱的時候，面對危險也曾躊躇不前，看見強(qiáng)敵也想過要逃避?？墒侨~寒霜讓他明白，修仙者當(dāng)以大義為先，不畏艱險才能一往無前向死而生！

    更何況，即使是沒有修為的凡人，也不會見死不救，更不會菜當(dāng)然地把別人當(dāng)成自己的擋箭牌。

    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很認(rèn)真地、一字一句地說道：“二師姐，你太令我失望了?！?/br>
    蘇嬋月心口一窒，看著他清澈的眼神，一下子啞口無言。

    半晌，她才輕嗤一聲道：“現(xiàn)在說這些有什么用，人為刀俎我為魚rou，要殺要剮，隨你們的便。”

    聞言，秦綺綠立刻冷笑了一聲，把視線投向一邊的葉寒霜，朗聲征詢她的意見，“小師妹，你怎么說？”

    于是眾人的目光便都聚焦到了她的身上，畢竟葉寒霜可是給人當(dāng)了一路的盾牌，甚至差點為之喪命，沒人比她更有資格決定如何處置蘇嬋月。

    被點到名的女子似乎有幾分意外，柳眉一挑，冰冷的目光隨即落到了蘇嬋月身上，然后就敏銳地發(fā)現(xiàn)她竟然瑟縮了一下，面上強(qiáng)作鎮(zhèn)定，身子卻在不住地顫抖。

    她在害怕。

    葉寒霜登時就抿了抿唇，搖搖頭嘆息道：“二師姐，這么久以來，你利用我，算計我，更不止一次對我動過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