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鴻雪爪 第83節(jié)
1席糾,妓|院活動,類似行酒令。 曲江池畔:大概就是唐朝那個“一招看盡長安花”的地兒。 明府:行酒令的官兒,類似拍賣會唱票的。 第70章 瘋子 他問想他沒有, 說實話,還真想。但這話說出口實在忒惡心了點,所以也就只想想罷了。在武陵源的船上, 有一瞬間她想得甚至還挺多,卻獨獨不敢想就此這個人沒了她會是怎么樣。倘或有一日聽說仇歡駕鶴西歸, 她甚至哭都不會哭一下, 頂多每年攜兩壺黃酒在她墳前澆了, 順帶再燒兩炷香;若尹寶山?jīng)]了,她亦不覺得絲毫意外。 至于師父,師父以身制暴, 去往極樂, 乃是萬家生佛,是永恒的。 倘或師妹遇難,她會傾其所有為師妹復(fù)仇, 不計手段,不惜代價。 至于長孫茂亦如裴沁那般, 那日一旦想到他若不在了, 心頭倏地空了一大片,幾近于無法冷靜思考。直至他劃小舟出現(xiàn)的一剎, 她才終于又活了過來。 她可以確定是想念這個人的,倘若他再也沒有出現(xiàn), 搞不好一生都會想念。 可又與師妹有些許不同之處,至于哪里不同, 她卻說不好。興許是自卑——師妹與她一般伶仃孤苦,她強而師妹弱, 故她待師妹的好之所以毫無保留, 興許還有一種護犢子的情緒。長孫茂亦是如此。 她自問待這小子夠好了吧, 到頭來卻連一聲師姐也撈不著。 她不過大他幾個月,一開始以為此人是不服所以不肯叫;后來又以為他覺得成日師姐長師姐短的,未免失了男子漢氣概,所以不肯叫。 那日與他從潭州回去,路過洛陽,遇見位公子,乃是他舊友。這位公子帶發(fā)修行,曾與他同個師父學(xué)佛,長得細皮嫩rou,比他二人還小一歲。長孫茂卻恭恭敬敬稱他“師兄”,實在令她不大高興。 因與這師兄,兩人在城中多耽擱了一陣,沒能趕上宵禁出城。夜宿在洛陽北市內(nèi)坊,尋了家酒肆喝酒。連趕了兩日路,難得那夜能閑下來對坐喝酒,兩人皆貪多了幾杯。她酒量沒個底,喝多喝少都一個樣,對面那話癆卻漸漸有點沉默。 葉玉棠抬頭去看,但見他神情恍惚,原來是有些不勝酒力,便趁機問出那句:“為何從不肯叫我?guī)熃???/br> 此人略作一想,忽不知想起什么,整個人突然警覺起來,“不為什么。” 話音雖冷淡,表情卻有些奇怪。她湊過去一看,竟是紅了臉。 隨口一問的問題,隨便打個哈哈就能過去了。偏生這兩京第一厚臉皮卻為難起來,她也沒再逼問,恥笑了他一陣,便就此作罷。 以她對此人的了解,他待人處事真心赤誠,隨著性子做事,有太多一時興起,卻多半堅持不了太久。逗小姑娘如此,習(xí)武如此,想必三天兩頭跟在她屁股后頭亦是一時興起,成日“棠兒”長“棠兒”短的沒大沒小亦是一時興起。他這副德行在她心頭已定了形,往后再搞出天大的滑稽事她亦不會覺得奇怪;相處久了,在她看來卻也無傷大雅,甚至偶爾還是可愛的。歸根結(jié)底,哪怕他再煩人,她這做師姐的也只有容忍著,到底拿他半點辦法也沒有。 若說煩人,這人是真挺煩的。 若說兩情繾綣,互通款曲,也不過類似于那幾年間對他二人所謂“第一璧人”的戲謔。這事若放旁人身上倒可考究考究,若放在長孫茂身上,誰信誰是大傻子。 不過從潭州回去之后,她想起他那個“一輩子和棠兒浪跡江湖”的提議,一度認真考慮過這種可能性,也確實為這個提議動心過,否則那年去漠北斬殺千目燭陰這樣頭號危險差使,她也不會攜他與自己同去;之后的洞庭湖論劍,她也更是懶得帶他去。 那年過得太暢快了,以致于惹老天生妒,洞庭之后,他便被捉回家去成婚,雪邦最后那次相聚之后,竟成永訣。 正如師父所說,她生來親緣淡泊;而武曲星是孤克星,是寡宿星;急躁易怒,極易跌墮夭亡。 那年去長安,他家中兄長說起,此人出生時曾有談玄之人為他掐算命格,謂他乃是:生湖山郡,值太平世。官長廉靜,家境優(yōu)渥。娶妻賢淑,生子聰慧。人生如此,可云全福。1 一切仿佛冥冥之中早有定數(shù)。 可時隔八年,她這寡宿星卻有命再度醒來;全福公子長孫茂卻沒過得那么好。 回憶至此到這,她心頭本五味陳雜,不知該從何嘆起。一想起八年過去,長孫茂鰥居多年,膝下連一兒半女也沒有,這判詞也不知假道士隨口瞎掰的,想來實在好笑不已。正好入了夜,眾人皆已回房睡下。她拎起一只白天在地窖中裝滿了酒的皮壺出了屋去,打算進行一下師門內(nèi)部例行的夜聊項目,談?wù)勑?,順帶的調(diào)侃他兩句。 作者有話說: 1出自幽夢影 2最近每天都困很早orz,后面本來還有,但沒寫完,今天先更這一丟丟。sao凹瑞?。。。?!洞庭和北疆的回憶留著后頭再寫~ 3評論都有紅包?。?/br> 第71章 瘋子2 夜不深, 只是夜郎寨地處山中,人跡罕至,便過分寂靜了些, 使人容易犯困早睡。寨子里零星兩三只窗里亮著燈,蛇人都趁夜出來活動了, 院落里是熱鬧的, 卻也是靜悄悄的。 不過剛走到風(fēng)雨亭處, 階下花圃中一陣窸窣響動,一只三花貓兒竄到她跟前,在地上蜷作一團, 腦袋往她靴上蹭, 只管撒歡兒。她蹲下身摸了摸,摸得花貓賣乖的一聲接一聲細細“喵”起來,她也高興, 也想喵兩聲,同它交流交流感情。突然間, 風(fēng)雨亭上兩個人又說起話來。 開口這個聲調(diào)略高而輕快, 極有辨識度,乃是柳虹瀾。 他道, “這八年間,你追查當(dāng)年害你師姐的真兇, 不可能沒有懷疑過‘幕后主使’就是那瘋子吧?” 另一人略一思索,道, “自然想過。”聲音略沉而清,是長孫茂。 柳虹瀾笑了, “想來也是。裴慧、裴若儉向來行事低調(diào), 又事事與人為善, 這番遇害實在離譜,眾人能想到最直接的得益人正是裴沁。倘或不是她親手加害,這世間,誰又能為處處為她著想?你師姐八年前歿,去年仇谷主也去了,她一介孤女,世上至親也只剩下一心嶺這瘋瘋癲癲的父親?!?/br> 一席話聽得她心頭好笑。單憑這等臆測,便推斷師妹哪怕不是兇手,也是直接受益人,不止草率,還偏激。 正想反駁,卻聽到長孫茂道,“裴谷主得罪過你?” 她不免開心,蹲在地上,揪著兩叢草,微微笑起來,打算聽聽這二人接下來又會有一番怎樣的論斷。 柳虹瀾說道,“我向來愛漂亮姑娘,對裴谷主這等大美人,自然更是寬容……” 葉玉棠心頭“嘁”地一聲:你最愛的難道不是錢?騙財騙色騙感情,恬不知恥。 柳虹瀾又接著說下去,“這么多年來,諸多慘事,事事皆與她有千絲萬縷牽連。哪怕是我,也很難令人不往她壞處去遐想。世人皆以為世間只有一具神仙骨,這第二具,又在何處?為何這么多年,始終沒有第二具神仙骨半點消息?倘或為人所用,為何這世間再無至強英雄豪俠,武功一夜飛馳?只有裴沁,她自小體弱,三不五時重病昏迷,武功始終平平。究竟何時起,她從當(dāng)初終南論劍門檻都挨不上,到幾年之前甚至能與五門宗主比肩,卻再沒聽說過裴長老有過哪怕一次體弱不足、大病不醒?” 葉玉棠陷入沉思。 師妹從前武功確實很差勁,花癡、貪吃還八卦,心思可以在任何亂七八糟的地方,決不會放在習(xí)武上。至于資質(zhì)如何,大抵與裴慧相當(dāng),若是下定決心勤學(xué)苦練八|九年,躋身宗師之列也不是不可能;習(xí)武之時,自然也強身健體,不會生病也正常。只是如今竟能與程宗主、韋閣主、張師祖和江宗主比肩,哪怕在她聽來也覺得有些夸張。 疑惑之際,長孫茂道,“師姐與她姐妹情深,師姐一去,她有心復(fù)仇,卻深恨自己力量微渺。大受刺激,便有今日,也不好說?!?/br> 這小子向來不稱她為“師姐”,如今這么稱呼她,令她有那么一瞬間覺得風(fēng)雨亭上說話之人并非是長孫茂。但略作一想:如今時移世易,他興許又改了性子,也說不好。 便又接著往下聽下去。 但聽得柳虹瀾哈哈笑了幾聲,打斷他道,“像你一樣嗎?” 笑聲干巴巴,顯得有點不合時宜。 笑完又說,“這就對了?!苯又鴫旱吐曇簦澳銕熃阒?,與裴沁,與幕后指使人,難道就沒有半點關(guān)系?世間知曉第二具神仙骨之人,除了閣主,你我之外,只剩巴氏族人;而會用神仙骨之人,除了巴瑞瑛,恐怕只有巴德雄了。有神仙骨之前,卻先需光明軀來通透氣海與奇經(jīng)八脈。普天之下,最年輕,最現(xiàn)成的一具光明軀,不就是她與你的師姐?你師姐遇害,絕對與當(dāng)初肖想神仙骨之人有關(guān)。別告訴我,你從沒往裴沁身上想過。否則,你又怎么會叫你師姐,無論如何都不可告知裴沁她真實身份?” 葉玉棠心頭火氣一下就竄了起來,撫弄那只花貓的手一重,驚得它一聲嘶叫,掙扎叫著,穿過草叢跑遠了。 一陣默然之后,長孫茂道,“哪里來的貓?” “想是這寨子里蛇人孩童養(yǎng)來解悶的。不怕生人,一入夜就近前乞食?!绷鐬憛s沒起疑,想想,接著又說,“倘或不是還好,就怕這猜測是真。這人裝瘋賣傻,運籌帷幄,十余年間令無數(shù)中原高手罹難,恐怕真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若明日讓他見到親生女兒,不知會有一番怎樣的交代……但不論他開口說話與否,她必會經(jīng)由巴氏殘部之口,聽說自己母親被天師派凌|辱的真相,見到父親由此瘋癲的慘狀。裴谷主脾氣最大,想必這些年,對周遭親朋密友罹難之事多少也有猜測,若她撬不開巴德雄的嘴,又聽說當(dāng)年族中慘事,盛怒之下,去找張自賢與當(dāng)年知情人復(fù)仇,我們在座之中,不知有沒有人能勸得住?!?/br> 長孫茂道,“張自賢自然該死,知情卻不救者,活該挖眼割舌。又為何要勸?” 一席話聽得雖是解氣,卻也令她心頭一驚,暗道,師弟性子最是溫和中庸,怎么如今竟連挖眼割舌這種狠辣話也會說了? 柳虹瀾嘆口氣道,“程雪渡作牽頭人,暗中召集諸多對裴沁心生厭憎的天下英豪,于君山島桃花林商議如何絞殺裴沁?!?/br> 長孫茂道,“程雪渡?程宗主女婿,又與裴沁有什么瓜葛?” 聽到這里,葉玉棠實是心里一驚…… 程雪渡與裴沁的瓜葛大了,但這事,除了程雪渡夫妻二人,她與祁慎,天底下恐怕沒有第六個人知曉。那時裴沁不過十六歲,程雪渡卻已身為四海刀宗四大護法之首,與程宗主獨女夢珠青梅竹馬,與裴沁相遇時,程雪渡與程夢珠已有姻親在身。世人不知,程雪渡不講,裴沁又如何會知曉? 哪怕那年花前月下,程雪渡仍不時暗嘆與裴沁“相見恨晚”,裴沁滿心歡喜,以為自己遇見的“三公子”乃是天下最磊落的君子,是她的良人,她又怎會往陰暗處去想? 若不是仇歡收到洞庭喜帖,親眼指給她看帖子上的紅紙金字:“程雪渡與程夢珠結(jié)百年之好”,她恐怕至死都不信自己是被騙了。 那個傻丫頭啊…… 若她沖動起來,是真勸不住。 柳虹瀾道,“這么多年來,除卻在蛇母手下遇害之人,其余受難俠士,大多出自天師派,閣主揣測,大抵那幕后指使人與天師派舊怨最深。因此,閣主也對巴德雄乃是指使人的猜忌更深一層。除此,閣主與宗主父子反目,江彤父親因貓鬼而癱瘓,興許也有巴德雄對宗主驅(qū)逐苗人,而心生怨恨在其間……不過這也是閣主的揣測罷了。其中有一受難之人,卻極為反常?!?/br> 長孫茂忽然醒悟過來,“程夢珠——” 柳虹瀾道,“不錯。程夢珠忽然得了癡癥,也是四海刀宗唯一受害之人??沙虊糁槲涔ζ狡?,不堪為光明軀之用,于裴沁抑或鳳谷更無半分阻撓,為何偏偏是她?” 長孫茂又道,“不對,還有一個程血影?!?/br> 柳虹瀾笑道,“程血影是為護主而死。因為那人本意要加害的,是程夢珠與程雪渡襁褓中的一雙胎兒,只因程雪渡這負心漢,與裴沁曾有一段秘辛。那人想著要成全裴沁,殺了一雙兒女,毀了程夢珠,豈不是最爽快的法子?” 長孫茂道,“所以,程雪渡受他人點撥挑唆,認定害自己妻兒之人,是裴沁無疑?” 柳虹瀾道,“不錯。加之張自賢知曉她這番回到一心嶺,一旦知曉謝氏當(dāng)年遭遇,他便徹底完蛋了。必也第一個應(yīng)程雪渡之邀,倘或絞殺裴沁不成,也借著眾人對她的忿恨怒火,一口咬定裴沁血口噴人?!?/br> 長孫茂道,“裴沁若去找張自賢尋仇,打聽到他在君山島,必策馬趕赴自己的截殺會。” 柳虹瀾道,“閣主怕的就是這個。若她受難,你師姐自不會坐實不理,那時她若跟去,暴露了真身,就壞了。你師姐急火攻心,你又勸得住嗎?” 長孫茂道,“我立刻帶她離去一心嶺,不讓她插手此事。” 柳虹瀾道,“往后她知曉,你不怕她怪你?” 長孫茂沉默。 柳虹瀾又道,“閣主與我都有個現(xiàn)成法子?!?/br> “說說看?!?/br> “今日夜里,趁裴沁熟睡之際,叫神盟將我們之中一人偽作裴沁,尋來巴瑞瑛姑姑,只說有件急事,必得此時就去巴氏寨中看看父親。事不宜遲,巴瑞瑛必不會推拒。到時候,‘裴沁’與巴德雄談過,不論他真瘋也罷,裝瘋也罷,透露真相也罷,沒有也罷,皆不至于傷痛過度;如此,見得巴德雄相貌過后,又可以易容成他的模樣,再尋一人偽作巴瑞瑛,領(lǐng)裴沁前來相談。到時候,‘巴德雄’也不至于瘋癲過度,言語仍可以溫和適度,不令她受太大刺激即可……你覺得如何?” 長孫茂道,“你想找誰扮作裴沁?” 柳虹瀾哈哈笑道,“太高不行,太壯亦不行。何況,巴德雄恐怕不是個省油的燈,自是要找個熟知裴大美人一言一行的才行?!?/br> 長孫茂冷笑一聲,“你不如直道其名?!?/br> 作者有話說: 后面還有,寫完再發(fā) 50個紅包 第72章 瘋子3 聽到這兒, 她起身往風(fēng)雨亭上走去。 剛上幾級臺階,卻聽得柳虹瀾急急一聲,“不去就不去, 你別走啊……” 抬頭一看,風(fēng)雨亭只余柳虹瀾一個淡青背影, 另一人已消失在長廊盡頭。 她懶得同柳虹瀾打招呼, 徑直從樓下穿過天井, 去他那間偏廈。屋里燈沒熄,卻沒人。 便又從一眾嬉鬧的蛇人中間穿過天井,遠遠見著自己屋門外倚著個人, 不由一笑, 想著他果然是和她說這事來了,便大步上臺階去,道, “我剛?cè)フ夷?,你卻過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