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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飛鴻雪爪在線閱讀 - 飛鴻雪爪 第109節(jié)

飛鴻雪爪 第109節(jié)

    ·

    一路翻了七八座山,天亦漸漸暗下來。馬氓望見遠(yuǎn)處山腰一亭一界碑,不由松了口氣,道,“過了此處,蠱陣更多,需得步步留心。不過再往前四五個(gè)山頭,我主子的洞神廟便在瀑布下頭。但那洞神廟晚上山壁堅(jiān)硬如新,全然不見洞口,到了白天不知不覺又出來了,古怪得很。所以你們現(xiàn)在去,也尋不見;山頭蠱陣又多,連個(gè)落腳地都沒有。不如先在這碑亭歇息一宿,天不亮出發(fā),自然便能入洞神廟,去往小仙人墓。”

    程霜筆道,“這么古怪?”

    馬氓“嗨”地一聲,“若這么容易就能尋到,還要我做什么?”

    日暮西斜,天又涼下來。山頂樹梢覆上薄霜,李碧梧整個(gè)人也有些形容懶倦,不由道,“今夜,便在這里歇息?!闭f罷一揚(yáng)手,如同揚(yáng)起三片落葉;三人陡然而起,身不由已飄然墜于涼亭之中。

    李碧梧復(fù)一旋腕,長孫茂與程霜筆身上牽絲便松散開來。

    馬氓這便不樂意了,“為何只綁我?”

    卻沒人理他。

    長孫茂起身來,往山那頭望去。

    程霜筆怕他急于求成,想趁夜翻山,忙道,“待明日到了洞神廟,再做打算不遲?!?/br>
    長孫茂微微瞇眼,聞言一笑,“我又不傻?!?/br>
    李碧梧倦坐于石凳上,問,“你們背著在我,都在說些什么?是在罵我?”

    程霜筆道,“不敢?!?/br>
    李碧梧仍舊是那句,“程四海,捉幾只魚來。”

    長孫茂在亭子靠山避風(fēng)處生了兩堆火,將枯草堆于一處,令她能和衣臥下,枕于草堆上。

    周遭一暖,葉玉棠周身方才恢復(fù)知覺?;蝿?dòng)火光中,她睜開眼來,對(duì)上他一個(gè)溫暖的笑,自己也不由地笑起來。

    李碧梧也很受用,不免拍動(dòng)石凳,往火堆移近了些,仍盤坐著,垂頭望著打量起兩人,忽然叫了聲,“寶哥?”

    長孫茂有些疑惑,回過頭去。

    李碧梧干脆上了手,兩指頭攥住他下巴,湊近打量。

    葉玉棠怒火心底起,卻受困于身軀不得動(dòng)彈,心中狂喊:老子……忍你很久了!

    正想著,誰知自己竟真的一傾而起,卷來山石朝李碧梧直擊而去。

    葉玉棠心頭直呼爽快:就是這樣,揍她!

    李碧梧一愣,手腕一沉,千絲卷上飛石,一擰,萬千碎屑自絲??p隙飛擊而出,自亭間如飛星四濺,砸的山谷間劈啪作響。

    她亦不罷休,雙臂旋收,半壁山石叩壁即返,如長了眼般,直襲李碧梧背后而去!

    李碧梧五指一攏,千絲于身后寸余處瞬間結(jié)網(wǎng),密網(wǎng)一震,山石無聲無息震作飛灰。

    長孫茂怕她再動(dòng)內(nèi)力,從后將她死死抱住。

    葉玉棠動(dòng)彈不得,只得俯身,從上往下,幾乎臉貼臉地、咬牙切齒地看著李碧梧,想罵,卻只能從齒縫迸出“嘶嘶”之聲。

    像只兇獸,怪不得叫蛇人。

    李碧梧一動(dòng)不動(dòng)抬眼打量她,慢慢說道,“都這樣了,還想跟我打?”

    葉玉棠兩手一攥,拍起火堆尺余高,幾近將亭子燒著!

    長孫茂跪在地上,胳膊與聲音跟著顫抖,“求你了,棠兒,求你了……”

    她好容易攢起滿身力氣瞬間潰敗瓦解,雙手緩緩垂下,身子也跟著傴僂下來。

    亭中烈焰瞬間散去,馬氓一口氣險(xiǎn)些沒提上來,嚇得躺在地上打起擺子,大口喘氣,“媽咪豆腐,媽咪豆腐,神仙打架,神仙打架,要打出去打?!?/br>
    程霜筆望著忽而升起又熄下去的大火,立在山澗有些不明所以,“為著什么事……生這么大火?烤魚嘛,一堆柴就夠了?!?/br>
    李碧梧笑了,“好兇啊,跟你娘學(xué)的?”

    覺察到她已冷靜下來,長孫茂緩緩松了勁,露出半邊臉皆是在她衣服上壓出的淤痕,青紅相交。臂彎里瘦小一把身軀,像燒枯的柴,仿佛將要被自己勒斷,怎么還有力氣同毒夫人較勁?他偏過頭去,望向外頭。

    葉玉棠輕輕掙脫桎梏,轉(zhuǎn)頭走到亭子一腳,背對(duì)眾人,縮成一團(tuán),只是不語。

    李碧梧覺得好玩不已,“我方才還想說,你像寶哥?!?/br>
    葉玉棠心道:像個(gè)屁!尹寶山也配。

    李碧梧接著往下說,“可現(xiàn)在看來,卻半點(diǎn)也不像。”

    葉玉棠心里冷笑:話都讓你一個(gè)人說完了。

    程霜筆捕了九條魚,從山澗上到半山腰,遠(yuǎn)遠(yuǎn)問道,“李師叔,我捕了九條魚,九九天長,夠不夠?”

    卻無人應(yīng)。

    程霜筆拎著魚步到亭子外,只見這亭中眾人表情各異,也不知方才發(fā)生了什么。

    長孫茂起身,輕手輕腳走到她身后,屈膝坐下,慢慢說道,“說好不動(dòng)的,又忘了?”

    她胸口一起一伏,想是生氣得厲害。

    葉玉棠完全容不得自己命中有如此柔弱的一幕。不能助他一臂就罷了,偏偏還茍延殘喘著拖他后腿。她實(shí)在越想越氣,煩悶不已。

    他想想,又說,“棠兒,你看,我命好,機(jī)靈,事事逢兇化吉。旁人再厲害,也不能奈我何。我武功這么次,雖不容易,卻到底也來了這兒。棠兒若有什么三長兩短,豈不是叫我前功盡棄?旁人殺我,我尚能躲。棠兒殺我,我活不成?!?/br>
    她回過頭來。

    他又笑道,“所以,無論往后,誰要打我罵我殺我,便看著就好了,只當(dāng)是木樁回臂,一拳一腳皆是我欠下的教訓(xùn)。棠兒卻不可動(dòng)手,只可看著,否則我得不償失,是要生氣的?!?/br>
    “生氣”兩字威力極其生猛。她微微睜大眼,慢慢點(diǎn)頭。

    他松了口氣,笑了起來。

    李碧梧支著腦袋,遠(yuǎn)遠(yuǎn)望著兩人,覺得有趣不已,“若是寶哥有你一半深情,我也不至于落得今天這個(gè)地步。姘頭多角,不如冷飯汆粥。明明是我先遇見他……”

    說罷,緩緩闔上眼。思及往事使她頭疼不已,便拿她慣常使毒,殺人于無形的食指揉揉鬢角, “我何嘗不知你不是他?可他躲了我二十年,連一句交代也沒有。二十年,哪怕有人扮他來騙騙我,我也是開心的?!?/br>
    想想,又抬眸,問了句,“你兩成婚了沒?”

    葉玉棠心道:關(guān)你屁事。

    李碧梧再接再厲,“行房了沒?”

    葉玉棠:……神經(jīng)??!

    李碧梧道:“這小子逗我開心,我心頭歡喜。若拜了堂,便算我半個(gè)女婿,你兩的事,我合該管管;若是沒有,那就就地拜一拜。我也好想想,從何處幫,幫到哪兒。”

    “在這山頭?”程霜筆四下一望,“怕是不妥罷?!?/br>
    作者有話說:

    昨天生日的“未免自己不認(rèn)識(shí)自己改”小jiejie生快!

    30紅包~寫到回憶結(jié)束一并發(fā)

    謝謝陪伴

    第95章 仙人墓10

    李碧梧歪著腦袋, 一忖,道,“不如將我這一縷牽絲打入她體內(nèi), 叫那小賤人將一息草藥給她飲下。如此,一毒一藥一蠱三樣?xùn)|西在她體內(nèi)打架, 看最后, 她究竟成蠱人、毒人抑或是藥人, 那便算誰贏?!?/br>
    想到這,李碧梧好似覺得有趣不已,掩嘴笑了個(gè)不停。

    前一刻還說要“救”, 后一刻便講出此等喪心病狂的話來, 令亭中四人皆惡寒不已。

    馬氓仍不忘拍毒夫人馬屁,“那自然,只能是毒人。”

    葉玉棠斜睨李碧梧, 心里早已罵得她祖墳青煙三丈高;人卻一動(dòng)不動(dòng),顯然將他那番“少思少動(dòng), 否則便要生氣”的話給聽了進(jìn)去。

    “你瞪我做什么?”李碧梧支著腦袋, 笑看她,“翎毒入體, 如千軍萬馬穿腸蕩氣,霎時(shí)激起體內(nèi)真氣無窮無盡, 卻也如同萬箭穿心,一時(shí)定力不濟(jì), 人便先去了。這碧翎牽絲毒,非尋常人能受的, 你受不得, 我卻能受得, 且我自六歲起便被師父‘一鉤吻’一縷一縷打進(jìn)體內(nèi),一日一日的受了下來。我那孿生meimei李碧桐習(xí)的是醫(yī)術(shù),我受一縷毒,她便熬一味藥給我飲下,一味藥匹一縷毒,在我體內(nèi)相持相抗幾十年,若非如此,也沒有這一日馳千里的內(nèi)力進(jìn)益。我百毒不侵,內(nèi)力無人可匹;卻也……”

    她垂頭,“失了味、觸二感,鼻、舌、身三識(shí)。是藥是毒是糖,是臭是苦是甜是辛,是冷是熱,我一概不知?!?/br>
    她撫弄雙手,神情愈發(fā)哀怨,“后來她說,她說她找到了解藥,能為我恢復(fù)五感六識(shí),更能令毒與勁皆能調(diào)運(yùn)自如,化境入微,皆覆于手上這一脈絲線之上。只是飲下這藥后,三十六個(gè)時(shí)辰之內(nèi),需調(diào)息打坐,封閉知覺,不動(dòng)不聽不言不看。我如此信任她,誰知她竟騙了我……”

    漸漸她便說不下去了,過了良久,也不見后續(xù)。

    眾人回頭去瞧,誰知她已半跏趺坐,再度打起了冥神瞌睡。

    程霜筆輕咳兩聲,道,“多半又磕睡過去。”

    見長孫茂臉色陰郁,想他多半被李碧梧那句“一毒一蠱一藥”給唬住,不由出言安撫,“李師叔就是這樣,有時(shí)瘋癲,有時(shí)如常,好一陣歹一陣的。昨夜同她說了一宿,一直這樣。她若說了什么嚇人的話,明日一早多半又忘了?!?/br>
    長孫茂嗯了聲,垂頭看著馬氓,也不知在聽進(jìn)去沒。

    程霜筆抽刀剖魚,刀長而沉,刀顎紋飾古樸,兩式“移山”接一式“斬?!?,剛好將魚去鱗剖腹,剖得十分工整,又十分小題大做,看著好玩得很。

    夜見深,李碧梧臨火打坐,從頭發(fā)至脖頸皆覆上霜,周身泛著絲絲寒氣。程霜筆看了陣,搖頭嘆氣,接著說,“李師叔的魚羹是又吃不上了,你們勉強(qiáng)吃一吃云臺(tái)山的洞庭魚膾……其實(shí)她也是個(gè)可憐人,吃了自己孿生meimei藥夫人一味藥,被信任之人害得走火入魔,從此六感只能覺出冷這一感來,寒而不熱,一入夜便周身冰封,只得提前將血脈封閉住,不能言不能動(dòng)?!?/br>
    話音一落,只聽得馬氓一句:“毒夫人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以牽絲毒麻痹尹寶山十二經(jīng)八脈將他囚禁兩月之久,藥夫人方才想出這‘娑羅血竭’藥,說能恢復(fù)五感,能使內(nèi)力大增,卻三十六時(shí)辰不能動(dòng)。趁此機(jī)會(huì),藥夫人才能放尹寶山逃走。誰知她自己不聽勸告,血竭未消,便擅自亂動(dòng),去追尹寶山,以至于自亂了心智,從此走火入魔,入夜冰封三尺,還不是她作繭自縛,嘿嘿,怪不得別人?!?/br>
    李碧梧雖口不能言,聽還是能聽得見,馬氓這癟三膽兒沒魚泡大,怎敢當(dāng)著面如此出言不諱?

    程霜筆正納罕,誰知這番話越講聲音越遠(yuǎn),話音收尾,已是從山澗那頭傳來,遠(yuǎn)遠(yuǎn)回響著。

    原來是跑了。

    程霜筆一回頭,見亭中只剩下葉玉棠,在火畔擁著裘縮作一團(tuán),與自己大眼瞪小眼。

    長孫茂呢?

    程霜筆正納悶,忽聽得馬氓罵了句娘,“怎么還在這山谷里?”

    他循聲望去,只見山澗遠(yuǎn)處,百步開外,兩個(gè)腦袋從同一個(gè)地洞冒出頭來,洞口蹲著個(gè)人,正是長孫茂。

    馬氓憨笑道,“……怎么打歪了?”

    長孫茂垂頭道,“一早看你鬼鬼祟祟摸你那囊袋,果然是要跑。”

    馬氓嘿嘿兩聲,忽而大叫一聲:“龍牙,再挖!”

    眨眼間,兩只腦袋又從百步之外,山谷另一處冒了頭,見情形不對(duì),復(fù)又遁了地,過不多時(shí),再露頭,仍是這山谷,這一來一回,跟打地鼠似的,程霜筆在那山頭看得直樂。

    反復(fù)十余次,龍牙氣得大喘氣,道,“我是挖不動(dòng)了,要挖你自己挖!”

    馬氓哭嚎道,“我渾身綁了個(gè)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毒夫人的絲又?jǐn)嗖婚_,怎么挖,拿我這對(duì)大板牙挖嗎?”

    龍牙罵道,“你定一個(gè)位就罷了,將定xue蟻滿山亂扔,可怪不到我頭上?!痹捯粢宦?,龍牙遁地而逃,獨(dú)下馬氓一人。

    馬氓埋頭一摸,摸到自己藏蠱的囊袋空空如也,袋子下頭不知何時(shí)被火燒了個(gè)大窟窿。里頭蟲蟻大多怕火,方才亭子火起,風(fēng)蟲袋又破了個(gè)大口子,可不得爬個(gè)漫山遍野嗎?蟻蟲一時(shí)半會(huì)爬不上山去,可不得滿坑滿谷皆是定xue蟻嗎?也不怪龍牙挖洞挖不出這山去。

    長孫茂悠悠然步到洞前,埋頭看去,“再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