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乃是仙人墓的一名藥童，似乎名作黃芪。

    老者面色紅潤，鶴發(fā)童顏，腰別三只木葫蘆，背掛一只五彩月琴。

    程霜筆看這老者形容，只覺得似乎在某處見過。

    細細一想，忽然回想起一張流傳于世的畫像，畫上老者也正如面前人這般圓潤臉盤，須發(fā)皆白，背掛月琴，乘了一只胖頭胖耳、卻風馳電掣的大白鶴……

    這類畫像，往往上書八個大字——“仙人圣手”，神醫(yī)方鶴。

    作者有話說：

    一上課就容易大腦宕機..

    昨晚寫的一章，修了一半修出三千字..明晚應該還有

    對不住..

    ·

    上一章謄錯了草稿，應該是“暮天宗”，看岔了看成了“天鐘派”。

    第109章 悛惡6

    程霜筆負著葉玉棠落于一線天門外湖心亭之上。山崩之后, 山溪淹沒了，亭也塌了，甚至連亭也算不上, 不過就是個破瓦蓋而已。好在較之他處平坦，勉強可以落腳。

    老者與藥童子黃芪隨后趕上。

    方鶴看著須發(fā)皆白, 腿還算利索, 一落地, 快步上前來，低頭將葉玉棠一打量，搖搖頭, 嘆口氣, “不中用了?！?/br>
    程霜筆還沒歇上片刻，聽了這話險些背過氣去。

    說罷，方鶴又蹲身摸了摸她的脈, 白眉毛皺在一塊，“武功這么高, 不應該啊……”

    抬頭問程霜筆, “幾時中的蠱？”

    程霜筆也不知。估摸著她失蹤的時日，道, “約莫是七八月間。”

    方鶴喃喃道，“怎么會……”

    程霜筆急急問道, “她還有多少時日？”

    “就在這幾天了。”老者說罷，陷入沉思, 不由自言自語起來，“難不成中蠱之后, 常有奔波憂慮？可內(nèi)力強者中了生蛇, 看似形容如常, 實乃漸失神志。說到底，至此不過僅剩一縷殘魂罷了?！?/br>
    程霜筆聽不明白他在說什么，卻明白這大救星乃是及時雨，忙問，“神醫(yī)，您醫(yī)術高超，能救她不能？”

    黃芪插嘴道，“她這樣，哪怕大羅神仙也救不了?！?/br>
    藥童心系李碧桐，也知曉神醫(yī)難求。三神山門規(guī)森嚴，方鶴是個鐵公雞，脾氣又出奇古怪，診金仙藥一分不能少，治病救人全憑喜好，三年五載也未必能勞得動他。這趟難得將他請來，黃芪生怕他一著不慎給人搶了去。一面說，一面恨不能能擋到方鶴跟前，翻著白眼同面前這四海刀宗來的大老粗講一句：“你想得美！”

    誰知后頭卻有個清冷男聲講了句：“可以?！?/br>
    黃芪心想，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別想叫我將師父的診位拱手相讓。

    仗著自己嘴巴利索，眼都不抬，滔滔不絕往下說：“方藥師救人需一年幾味仙藥作診金。為給師父尋藥，我與白術決議將這條小命給豁出去，可哪怕如此，縱使這一生奔波勞碌無休無止，也未必能將每年三份仙藥如數(shù)交給方藥師。你就這么隨口答應，難不成你能給她找齊仙藥？”

    方鶴捋了捋長白胡子，呵呵笑了起來，道，“你這小童子，也忒無理了些?！?/br>
    黃芪還要爭辯，卻聽到背后男子答了句，“這個你放心。”

    話音一落，從濃霧中走出一襲白衣來。

    泛潮開裂的琴頭從他肩頭露出一截來。

    程霜筆不由自主數(shù)了數(shù)，一、二、三、四、五。六根弦，他整個怔住。

    只聽見白衣人同方鶴講了句，“先給她吃一粒請神丹?！?/br>
    方鶴想了想，“拿二十年的娑羅芳夢來換。”

    白衣人就說，“好?！?/br>
    方鶴見他答得爽快，疑心自己吃了虧，又加了一句，“三壇?！?/br>
    白衣人道，“獅子大開口?！?/br>
    方鶴說，“我這請神丹四年才得一粒，三壇酒，不為難你吧？”

    白衣人笑了，“行，三壇就三壇?！?/br>
    方鶴這才滿意，一粒丹藥滑落手中，喂葉玉棠吃下。

    靜待半晌，仍不見她醒轉(zhuǎn)過來。

    白衣人笑道，“你這請神丹四年不用，怕是放壞了罷?！?/br>
    方鶴臉漲通紅，反擊道，“你這琴都長青苔了，怎么不見你扔？”

    白衣人道，“要不再多喂兩粒?！?/br>
    方鶴怒氣沖得胡須亂飛，“又不是喂豬?！?/br>
    “那怎么辦？”

    “彈兩曲清心靜氣咒，自然就醒了?！?/br>
    白衣人笑了，喚來胖鶴到近前來坐下。

    胖鶴倒也極為聽話，搖搖晃晃上前幾步，在葉玉棠身旁趴下來。白衣人斜靠而上，手撥琴弦。

    興許琴聲真有凝聚心神的奇效。

    一曲未盡，葉玉棠皺了皺眉。

    琴聲隨之戛然而止。

    程霜筆驚呼出聲，“這位前輩莫不是……尹寶山尹師叔！”

    話音一落，她睜開眼來，對上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

    這二十年不曾變的老妖怪……葉玉棠在心頭罵了句。

    尹寶山轉(zhuǎn)開頭，低聲問童子：“你師父身在何處？”

    童子愕然道，“師父在這山中……”

    不及童子說完，尹寶山便不見了。

    葉玉棠一抬頭。

    廢墟高聳入云，一條細而長的山縫之外有碎花飛墜。

    一切只發(fā)生在瞬息之間。

    飛花落盡，童子這才講出后半句，“……被困了半年有余?！?/br>
    程霜筆疾步上前，摸摸山縫，無比驚奇，“怎么做到的？這是什么輕功？”

    背后有個聲音答道：“隱霧飛花，來去自由。”

    程霜筆回頭見是張自明，略有責備之意，“張兄，方才為何不告而別？”

    張自明走近幾步，卻未先回答他，而是對老者揖了一揖。

    方鶴問道，“藥尋到了嗎？”

    張自明搖頭。

    方鶴道，“離山門關上，還余八個時辰。”

    “下次開山門時，我一定將兩筆仙藥一并送去?！?/br>
    “無米難為炊啊……”方鶴乜他幾眼，忽又正色道，“但念在你往年年從未拖延診金……下不為例。四月后，再見不著藥，我便他從我谷里丟出去，你自己看著辦罷?！?/br>
    張自明謝過老者，又回頭答程霜筆，“方才我聽見琴聲，知曉是三神山來人了，故才急著追過去，卻沒尋到人。方才琴聲又響起，才知道是來了此處?！?/br>
    程霜筆點頭，又問，“接下來，我們該如何？”

    “等尹寶山將你師父從洞里帶出來，”方鶴優(yōu)哉游哉的在白鶴身上躺了下來，“兩個時辰內(nèi)，趁山門關上之前，我們需得帶著人回去三神山去，否則這小姑娘與藥夫人必會不治而亡。”

    ·

    長孫茂吃下解藥后，只覺得像有一把guntang的刀扎在小腹上，灼痛隨之蔓延全身。燒得幾近快脫層皮，比剛中毒時還要難受前輩百倍。

    昏昏沉沉之際，忽然聽得一陣沁人心脾的琴聲。

    他勉力睜眼，只見有個白衣男人如同憑空出現(xiàn)一般，在自己身旁的巨石上坐下。

    除卻頭頂零星幾點罅隙，洞xue依舊密不透風。

    那么這人怎么進來的。

    還是說他本就長在洞里？

    可若他進來，李碧梧又怎會無從察覺？

    長孫茂簡直以為自己出現(xiàn)幻覺。

    這巨石所在之處，離李碧桐不過幾步之遙。

    她親眼看見白衣男子從洞口進來，旋即沖他搖搖頭。

    男子會意，并不擾她，徑直走到長孫茂身旁坐下。

    李碧梧的聲音遠遠傳來，“師妹，你為何不理我了？”

    李碧桐斜望巨石一眼，旋即收回視線，輕輕笑起來。

    李碧梧蹙眉，“與我自此一拍兩散，值得你這么開心？”

    李碧桐忽然答非所問道，“師姐，你知不知道尹寶山最怕什么？”

    白衣男子抬起頭來，洗耳恭聽。

    只聽得李碧梧答了句，“怕女人？”

    李碧桐遺憾道，“不是?！?/br>
    李碧梧問她，“那是什么？”

    李碧桐道，“這人最怕麻煩?！?/br>
    “麻煩？”李碧梧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