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鴻雪爪 第139節(jié)
可哪怕如此,到底算是留了貽害。 裴沁風(fēng)評(píng)向來不甚好。蒼蠅不叮無縫蛋,張自賢便想借題發(fā)揮,拿些她的把柄在手頭,以防事情敗露,他得以反將一軍。 以裴沁急躁且不擅辯解的性子,起一番爭執(zhí)尚且是小;等到事情越描越黑,再想著去解釋,早已晚了。 可誰知時(shí)至今日,眼看貽害將除,這小姑娘忽然定下心來,三兩句將自己與尋戒撇了個(gè)干干凈凈。 那他該如何是好? 張自賢面色鐵青的站了一陣。 師妹與他情誼深厚,向來對(duì)他這兄長言聽計(jì)從;而龍虎山上下礙于他輩分地位,對(duì)外也多半是他的擁眾。 如今師妹想要息事寧人,他卻不肯。 張自賢梗著脖子杵了半晌,忽然冷笑一聲,“一面之詞!怎知不是長孫茂為了回護(hù)他師兄,與她合起伙來蒙騙我們眾人?” 作者有話說: 最近考試,ddl會(huì)議眾多…… 一直到6.16日最后一個(gè)ppt 講完可以連續(xù)更新許久(直到完結(jié)) 【這一定是我的最后一個(gè)flag · 上章末尾修文加了1000字左右,大家記得重看一下 第119章 洞庭之圍6 她本就不知接下來該說些什么?,F(xiàn)下倒好, 這癟三自己就會(huì)替她找話說,可不用愁了。 葉玉棠笑起來。 張自賢問,“你笑什么?” 這話問出口, 她更覺好笑不已。笑了一陣,又覺得自己笑得未免過分燦爛了些, 掩了掩嘴, 咳嗽兩聲, 在袖子下頭說,“張道長講得有鼻子有眼,就好像成日沒事可做, 趴在我床底下看見了似的。枕邊睡著什么人, 光我自己承認(rèn)了還不行,還得張道長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才算?!?/br> 這話著實(shí)有些不知廉恥,惹得一眾女冠皆皺起眉頭。 仇靜不由斥責(zé), “出言不遜!” 葉玉棠想起在終南山上,仇靜教二十四戒, 也教女兒經(jīng)。自小便覺得這些繁文縟節(jié)可笑可氣, 老早就想奚落一番,實(shí)在不吐不快。 面上卻依舊云淡風(fēng)輕地問, “仇山長1,道門二十四戒若是管不著男人, 卻連俗家女子私事也要過問,那不如改叫女戒得了?!?/br> 她說話時(shí)覷了眼張自賢。 終南山龍虎山兩門之中, 放浪形骸的男道指的是誰,不言則明。 兩山來往頗多, 太乙劍小輩們多少聽說過張自賢不羈往事, 但這會(huì)兒聽裴谷主講話, 不由出在腦海中勾勒出床笫下藏匿老道賊眉鼠眼的模樣。 年輕小弟子們,有不少禁不住笑起來。 祁慎忍笑不及,自然沒有斥責(zé)。 只是仇靜于裴沁有救命之恩,仇歡對(duì)這位師姐又敬重有加,裴沁在仇靜跟前向來恭恭敬敬。今日這樣頂嘴奚落十分少有,一定是氣狠了。 這些過往丑事,旁人卻不大清楚。別派小輩看在眼里,只覺得張山人年老龍鐘,而裴谷主銳氣逼人,后者精神上便壓了前者好大一頭。從小受師長教誨,此時(shí)生起惜貧憐弱,免不了覺得裴谷主盛氣凌人過了頭。 旁邊有人嘀咕了一句,“這女的怎么頤指氣使的?以往在鳳谷也是這樣?也難怪給逐了出來,原來是將人得罪了個(gè)干凈。” 裴雪嬌自然聽到了。腦子里飛過一萬句罵人的話,礙于不敢給裴沁添亂,咬著牙一言不發(fā)。 倒是旁邊一個(gè)看熱鬧的不嫌多嘴。 江彤說,“美人嘛,只要沒有殺人放火,脾氣大點(diǎn)就大點(diǎn)了?!?/br> 講完還點(diǎn)點(diǎn)頭,深以為然,“誰漂亮誰有理。張道長和美人不和,定然是張道長的不是?!?/br> 方才講話幾人笑了幾聲。 江彤又問,“之文哥哥,我講的對(duì)吧?” 謝琎不知想起什么走了神,回神應(yīng)了一聲句,“是吧。” 江彤皺眉,“敷衍。” 謝琎想了想,接著說,“既不是裴谷主師長,又有男女之別,哪怕谷主真有過錯(cuò),卻也輪不到他如此激憤……細(xì)想只覺得腌臜得很?!?/br> 江彤沖那幾人大大地哼了一聲,甚覺滿意。 裴雪嬌嘖了一聲,還算你兩識(shí)相。 張自賢雖有前輩掌門包庇,近來也已悔過自新,但仇靜一想起他從前所犯錯(cuò)事,便覺坐立難安。那席話像是隱隱要挾,令仇靜有些不安。 仇靜道,“既然你二人郎情妾意,又不違禮法,旁的人倒也不必過問。只是有兩樁事由,貧道心中仍有疑慮,需得向你問清楚?!?/br> “請(qǐng)問?!?/br> “第一件,既然如你所說,尋戒師傅只是關(guān)切長孫茂才隨你二人來此,既然清清白白,也怪貧道錯(cuò)指冤枉了尋戒師傅。此事既因貧道而起,既然尋戒師傅也在,便請(qǐng)現(xiàn)個(gè)身,在此也好恭恭敬敬道個(gè)歉?!?/br> 葉玉棠心道,果然,這師太仍舊還是不信。 只是講話曲里拐彎的,說什么要尋戒現(xiàn)身道歉,無非欺負(fù)出家人不打誑語,要和尚親口承認(rèn)自己與裴沁素?zé)o瓜葛罷了。 她面上一笑,說,“貪嗔癡三毒大敵,尋戒師傅豈會(huì)如我等俗人一般小氣?!?/br> 仇靜又道,“既不嗔惱,為何不肯一見?!?/br> 葉玉棠道,“菩提心能仁蒼生,只可惜也是rou長的,會(huì)被惡語流言所傷?!?/br> 仇靜又問,“你如何今日講話句句佛理?” 葉玉棠笑道,“師父教得好?!?/br> 千穿萬穿馬匹不穿。 仇靜一陣默然,不知如何接話。 良久一嘆,“罷了,你師父從前再三囑托貧道好生教導(dǎo)于你。貧道自知無權(quán)過問鳳谷事務(wù),可如今她仙游,倘若你行跡不端,再?zèng)]旁人敢橫加干涉。貧道唯恐你誤入歧途,積重難返。如今厘清始末,原是誤會(huì)一場……是貧道錯(cuò)怪了你,也好,你師父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br> 張自賢仍不肯罷休,幾欲上前,皆被仇靜以拂塵輕輕一攔,阻在身后。 頓了頓,仇靜接著說,“這第二件事,便和你師父有關(guān)?!?/br> “請(qǐng)問。” 仇靜問,“你師父的死,究竟與你有沒有關(guān)系?!?/br> 坤道聲音低沉,卻因內(nèi)蘊(yùn)豐沛而幾近于擲地有聲。 葉玉棠從未料到會(huì)有此一問,一時(shí)震愕。 仇靜緩緩又說,“貧道或作此發(fā)問,蓋因你五歲那年,貧道送你前去鳳谷途中,見你頸上系有長命鎖,乃是只精巧匣子。里頭裝了新葉與一只細(xì)小白蟲,甫一看如同春蠶。后來你沒有再系過長命鎖,那東西去哪兒了?” 葉玉棠緩緩回想起是有那么一個(gè)煤灰的物件躺在仇歡案前,不甚起眼,沒曾想是件銀飾。 她微微瞇眼,答道,“贈(zèng)了師父?!?/br> 仇靜接著講,“八年前思州之行,貧道偶然在一位養(yǎng)蠱之人處見了一副畫冊(cè)。白玉春蠶,細(xì)如發(fā)絲,乃是一枚郭公蠱?!?/br> 此言一出,鑒心湖畔群雄齊聲大嘩。 少年人交頭接耳,問近旁伙伴:郭公蠱是什么? 有多讀了基本秘聞錄的見多識(shí)廣小輩,立刻背出此物來歷:郭公蠱——大葉杜鵑,鳩占鵲巢,金蟬脫殼!乃是巴德雄的獨(dú)門奇蠱,密不外傳。 裴沁聞言一震,顫身立起,向窗邊疾走幾步,透過窗縫,看向湖心亭那抹紅色影子。 尋戒睜開眼,見此情狀,并未阻攔。 紅影原本靠著長孫茂,聞言緩緩支起身子,沉默片刻,略帶譏誚地反問,“仇山長的意思是,在下無父無母,少年缺愛,所以略施小計(jì),贈(zèng)師父見面大禮郭公蠱一枚,自此視在下如親生閨女,勝于葉玉棠?” 經(jīng)她提醒,仇靜似乎想起什么,“否則她怎會(huì)讓自己女兒孤身輾轉(zhuǎn)中原北漠,卻始終留你在身邊?” 紅影哈哈笑了兩聲。 仇靜又追問一句,“你父親之失,罪不及你。但就此一件事,你須得回答——將郭公蠱的匣子給你師父,是你父親教唆,還是你自己的主意?!?/br> 紅影垂下頭,從八角亭看過去,看不見她神情,只能看到一個(gè)垂頭喪氣的背影。 她久不答仇靜,不知究竟作何感想。 沉默之中,裴沁有些心急。 裴沁幾乎能感覺到師姐抱臂立在自己面前,聲音輕柔卻不乏威儀:裴沁,是這樣嗎? 她搖搖頭,不是這樣的。 湖面響起的仍舊是仇靜的聲音:“你究竟知不知道那是郭公蠱,知不知道你父親是大葉杜鵑。” 裴沁啞聲答道:不是的。 師姐你信我。 無聲講了數(shù)句,連她自己都有些沒底氣。 臉埋下臉去,額頭擱在窗沿,漸漸已有些絕望。 水棧上響起了一串笑。 紅衣人像是聽見什么極好玩的笑話,再開口嗓音都笑劈了,“仇山長……你也真是不了解仇歡?!?/br> 仇靜眉頭微蹙,“什么?” 又聽見她接著說,“師父喜歡女兒像自己,可偏生師姐越長越想尹寶山那鬼德性;師姐呢,喜歡習(xí)武,誰能教她武功她跟誰。這兩人彼此看不順眼久了,師父自然只能將她送走。師父說我與她最像,仇山長這番話你也一定從她口中聽說過?!?/br> 仇靜陷入沉思。 有說過嗎?興許是有的,但這并不要緊。 仇靜仍是那句話,“你只需答我,知不知道匣子里有郭公蠱,記不記得你父親是大葉杜鵑?!?/br> 紅衣人問,“仇山長,你可記得出家之前的俗家姓名?” 仇靜微有錯(cuò)愕,接著答道,“入山前與張師兄沿街行乞,后得了沖微真人搭救,至拜入終南前,似乎并無名姓……” 紅衣人道,“這些,也是經(jīng)由周圍師兄弟們提起,所以仇山長才會(huì)如此如秘聞錄上一般記憶,其實(shí),仇山長本人并不記得小時(shí)候的事了,不是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