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黎并沒有被安慰到，不過好歹冷靜了一點(diǎn)。

    他抬手在眼角抹了一下，居然真的有些許濕意。

    兩個人保持著這個姿勢良久。

    “阿衡，你應(yīng)該早就發(fā)現(xiàn)我背地里那些小動作了是嗎？”把話說出口后，后面的一切似乎就沒有那么難了，紹黎深深吸了一口氣，從他懷里退出來站定，“我從來就沒想過要留下這個孩子?！?/br>
    趙煜衡垂在身側(cè)的雙手握成了拳，還不太愿意接受這個事實(shí)，“你都想起來了？”

    紹黎否認(rèn)道：“沒有?！?/br>
    他根本就不是原來那個紹黎，怎么可能想起來。

    趙煜衡神情一下落寞得叫他有些心疼。

    “原來是這樣?！?/br>
    趙煜衡倏地笑了，不管有沒有失憶，他的阿黎從來就沒有變過。

    從廚房偷酒開始，到上次街上偷偷溜走，算上失憶前，他的阿黎，從來就沒有為他生孩子的想法。

    此前種種，皆是他在自欺欺人罷了。

    唯一的安慰，大概是知道了他的不愿意是出于恐懼，而不是因?yàn)樗?/br>
    “阿衡……”

    趙煜衡在他面前總是笑著的，紹黎曾經(jīng)以為這是屬于他的溫柔，可如今再見到他笑，卻是一陣難受。

    他一定是期待著這個孩子的，紹黎想。

    就和每一對普通的父母期待他們的孩子一樣。

    紹黎也承認(rèn)自己對他有那么一點(diǎn)喜歡，但這點(diǎn)微末的喜歡，不足以叫作為一個男人的他，擔(dān)著風(fēng)險為另一個男人孕育一個孩子。

    “阿黎喜歡我嗎？”

    “……喜歡?！苯B黎說話有點(diǎn)艱難。

    “我去請張大夫過來……”趙煜衡語氣忽的松快起來，“有什么想問的，阿黎自己去問吧。”

    第26章 一更

    小崽子在肚子里五個月大的時候，京都落了一場雪。

    雪紛紛揚(yáng)揚(yáng)撒了一夜，翌日起來的時候，外頭早已是銀裝素裹。

    紹黎難得起早，自那日他與趙煜衡攤牌以后，不再有人時時刻刻看著他，只剩尚不知情的小芳仍舊寸步不離，方才還被他遣去拿狐裘了。

    落在地上、屋頂，甚至樹上的雪都厚厚的堆積起來，可落到他手心里的卻轉(zhuǎn)眼化成了一攤水。紹黎好沒意思的將伸出的手收了回來，明明心亂如麻，腦子里卻一片空白。

    他這胎最后還是沒能墮成，只因那日被派去請張大夫的下人回來說，張大夫替他開了藥后，便將醫(yī)館交給徒弟，收拾好行李，趕回老家準(zhǔn)備過年去了。

    醒過神來的紹黎聽到這個消息竟是隱隱松了口氣。

    趙煜衡卻抿著唇，沉聲道：“你若不相信，我替你去請別的大夫?！?/br>
    紹黎低著頭一言不發(fā)，也不看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我錯了，我從一開始就不該對此懷著期許，竟盼著你失憶后能慢慢接受這件事。若你實(shí)在不想要這個孩子，也不必顧忌我，我尊重你的決定。張大夫不在，京都也還有別的大夫，你若不放心，我就去求外祖父請御醫(yī)過來……”

    “這樣……阿黎可會開心？”

    紹黎聽到這里，終于抬起頭來直視他，眼中現(xiàn)出一絲茫然和慌亂，“我……我不知道?！?/br>
    照理說，這樣的安排簡直再好不過，可此刻他心中并無終于可以擺脫這個麻煩小崽子的解脫感，更多的是怕自己如果真的點(diǎn)頭了，趙煜衡會不會很傷心。

    盡管沒有原主從前的記憶，但從平日里趙煜衡對他的態(tài)度看來，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兩個人之間顯然趙煜衡是愛的更多，付出也更多的那一個。

    所以，他這樣對他，是不是太殘忍了些？

    紹黎竟是在心里為趙煜衡鳴起了不平。

    “我不知道?！彼謱⑦@話重復(fù)了一遍，“能不能，等張大夫回來再說……”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趙煜衡呼吸重了些，臨近年關(guān)，按往年慣例，張大夫這一去，至少也要一個月才能回來。

    月份越大，拿掉這孩子便越不易，如今紹黎說要等張大夫回來，是不是意味著，事情還有回旋的余地？

    他不敢再想想下去，怕到頭來是空歡喜一場。

    若果真如此，倒不如快刀斬亂麻，斷個干凈。沒了孩子固然可惜，可只要他的阿黎還在，其他的他可以不在乎。

    “?。俊苯B黎還是懵懵的狀態(tài)，“我是說……不然還是等張大夫回來再說吧……”

    這樣，他也能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態(tài)度。

    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想明白些什么。

    ……

    他這一想，便想了半個月之久，到如今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邵黎低頭看著自己充滿了違和感的肚子，上手輕輕拍了拍，“你說我該拿你怎么辦才好？”

    “什么怎么辦？”

    趙煜征這段時日隨他哥四處奔走，本事不知學(xué)到了多少，但這性子卻是半點(diǎn)沒變。他看著邵黎拍肚子的動作，擰著眉露出個一言難盡的表情，“你可別把我侄子給拍壞了。”

    拍壞了正好，省得他煩心。

    邵黎看傻子似的瞥了他一眼，嘴上說的卻是：“哪這么容易拍壞。”

    趙煜征顯然對他的肚子有些好奇，但始終離他一丈遠(yuǎn)，好像離得近些就能把人碰壞了似的。

    邵黎知道他向來和自己不對付，如今因?yàn)檫@小崽子，卻只能逞一逞嘴舌之利，而且還占不了幾分便宜，“你們趙家人似乎都很在乎他?！?/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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