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滿齋的辦公室有一張書桌，書桌上鋪著紙，原先姬滿齋喜歡在這兒畫畫，現在姬滿齋已經很少畫，他的筆擱在一邊，沉積了許久，墨都已經快干了。

    “我教你結印?！?/br>
    “??？”

    “翻山，”姬滿齋道，“這是我的印，我教你?！?/br>
    準確地來說，是給。

    結印的手勢并不復雜，隨便誰多看兩遍就能懂，但姬滿齋的印匯集了天地靈氣，與他自身的力量融為一體才能發(fā)揮出巨大的威力。

    沒有姬滿齋的允許，翻山印根本連行都不會顯。

    杜程的手落在姬滿齋的掌心。

    姬滿齋摘了手套，手把手地教他。

    姬滿齋的手是熱的。

    干干凈凈，骨節(jié)分明，像是雙好人的手。

    金色靈力從指縫溢出，杜程緊張道：“不要給太多，我控制不了。”

    不知不覺中，他又放下了戒心，語氣隨便，還帶點嫌棄。

    姬滿齋勾唇一笑，“放心?！?/br>
    十指相扣，指腹摩挲，纏繞之間溫暖的靈力火花四濺，最終一枚淺淺的翻山印從兩人掌中發(fā)出。

    杜程能感覺到他和這枚印這間是有聯系的！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與姬滿齋將翻山印打入他體內的感覺截然不同。

    他能感覺到這枚印的每一寸紋路，每一絲走向，連接的又是怎樣龐大的力量。

    姬滿齋松開手，杜程還舉著手，他的手轉動，那枚印也跟著他轉動，這真是太奇妙了！

    “試著收回它?！?/br>
    “怎么收？”杜程一回頭看到陰惻惻的白袍姬滿齋還是嚇得渾身一震，雖然對方是閉著眼睛看上去就像是睡著了一樣，但杜程卻總怕他會突然睜開眼睛然后給他一劍。

    姬滿齋勾了勾手指。

    杜程瞪大眼睛，“就這樣？”

    姬滿齋只是微笑。

    杜程試探著對翻山印勾了勾手指，金印竟真的撒著歡地跑回他的掌心。

    “好玩！”

    “翻山印可震滄海，”姬滿齋道，“包括我?！?/br>
    杜程玩印的手頓住。

    包括我是什么意思？

    杜程掌心里的金印微微發(fā)燙。

    “所以不用怕我?！?/br>
    姬滿齋道。

    杜程忽得覺得掌心的印燙得厲害，他急急地，從喉嚨里發(fā)出聲音，“我……”

    “——不是曲觴，”姬滿齋淡淡接道，“我知道?！?/br>
    杜程的話被姬滿齋搶了，于是他說了自己下一句，“那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他不是傻瓜。

    姬滿齋也不是真菩薩。

    誠然姬滿齋對妖怪都很好，盡心盡力地幫他們融入人類社會，可對于姬滿齋來說，那更像是出于責任感，對杜程，姬滿齋已經付出太超過的關心。

    甚至于……翻山印，這種能反制自己的東西也交給杜程，只是因為杜程偶然的恐慌？

    杜程直直地看著姬滿齋，雙眼明澈，他要一個答案。

    身后的白袍姬滿齋。

    面前的黑帽姬滿齋。

    他都要答案。

    為什么想殺他？

    為什么待他那么好？

    姬滿齋靜靜看著他，輕聲道：“我希望你……”

    杜程悄然屏住呼吸。

    “……幫我找到曲觴?！?/br>
    杜程：“啊？”

    姬滿齋：“他的原形在這兒?！?/br>
    杜程環(huán)顧整個房間，目光凝結在那棵討人厭的桃樹上，瞠目結舌：“桃樹嗎？”

    “嗯?！?/br>
    杜程不理解，“可這只是一棵很普通很普通的桃樹啊?！?/br>
    離成精也就還差個幾百年吧。

    姬滿齋：“他受了重傷，需要修養(yǎng)?！?/br>
    杜程頭暈了一會兒，忽然想道：“可你不是說我是曲觴嗎？”

    姬滿齋反問，“你不是否認了？”

    杜程啞然。

    所以……姬滿齋的老婆是這棵長得又肥又壯綠油油的桃樹？

    杜程不由自主地張大嘴。

    他腦內的畫面有點不太和諧。

    “那他已經在這兒了，還需要我找什么？”杜程還是不明白。

    姬滿齋：“本體在這兒，神魂……不在?！?/br>
    杜程：“哦，跟周隔海差不多?！?/br>
    “好吧，”杜程小別扭了一下，他是很討厭情侶的，看在姬滿齋的面子上，他愿意幫忙，“那我試試看吧。”

    說著，就想放開靈力，看看能不能找到點什么。

    姬滿齋：“不急，讓他修養(yǎng)修養(yǎng)?！?/br>
    杜程：“哦?！?/br>
    氣氛有點尬住。

    杜程撓了撓頭，“要不，我給嫂子敬個酒？”

    之前不知道桃樹是姬滿齋老婆，多有得罪。

    姬滿齋面不改色，“隨你?！?/br>
    杜程屁顛屁顛過去，拿了姬滿齋桌上的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站在桃樹面前一飲而盡，“對不住啊嫂子，你好好修養(yǎng)，我爭取早點找到你的神魂。”

    姬滿齋站在杜程身后，聽他對著一棵平凡桃樹念念叨叨，眉目溫柔得要化開。

    傻瓜。

    第33章

    杜程給桃樹連敬三杯，然后才停下，姬滿齋這個酒特別好喝，就是容易醉，三杯夠了。

    表面是給嫂子敬酒，實際是蹭姬滿齋的酒。

    杜程心滿意足，如釋重負。

    很好，他既不是曲觴，也的確對姬滿齋有很重要的作用，一切都解釋得很合理，除了……杜程看一眼姬滿齋，心想翻山印能制住姬滿齋，包括這個白袍的嗎？

    很快，杜程就有了答案。

    半夜，他睡得正香，在夢里他神功大成，人形圓滿，極為囂張地考入了大學，成為了一名光榮的大學生，前途無量。

    忽然，他仿佛感覺到有誰在盯著他看。

    杜程猛地睜開眼睛，與頭頂的姬滿齋目光撞了個正著。

    杜程：“?。?！”

    他沒叫出聲，因為姬滿齋捂住了他的嘴。

    手是冰的！

    妖怪的視力比人類要強很多，杜程這才發(fā)現對方的樣子和姬滿齋有點不一樣。

    冰冰涼涼的長發(fā)從他的背上垂下來，有幾縷掃到了杜程的臉上。

    這是姬滿齋的背后靈！

    那個在夢里給他一劍的白袍姬滿齋！

    純金色的瞳孔四周擴散開的紅恰如他白袍上染過的血。

    杜程想結印，卻發(fā)現自己根本動彈不了。

    姬滿齋放開了捂住他嘴的手，杜程想叫，卻依舊發(fā)不出聲。

    與他想象中的一樣，白袍的姬滿齋殺傷力何止翻倍。

    不夸張地說，如果白袍姬滿齋現在和黑衣姬滿齋干起來，黑衣姬滿齋能被白袍姬滿齋原地秒十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