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她只覺得母親偏心，如今卻發(fā)現(xiàn)在母親的心里，根本就沒有她。

    她也是她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怎么會如此薄情，是她做錯了什么么？

    “誒，我說你這孩子，我跟你說話呢，你聽到?jīng)]有？”

    “母親，我累了，我想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宮轎就到，女兒還需要些時間收拾一些隨身用的東西?！?/br>
    程母想要發(fā)怒，但想想女兒如今已經(jīng)是宮妃，雖然只給了個婕妤的名號，但往后恐怕還要靠著她來振興門楣，只得忍下心里不快，走了出去。

    程雪清有些失落地往榻上一躺，看著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家，新生活雖然讓她向往，但想到此處再也回不來，還是有些傷感。

    因?yàn)橹皇羌{妃，所以并沒有什么盛大的儀式。第二天一早宮轎來到程府，程雪清帶了些隨身的物品，由小蓮攙扶著上了轎。

    就在轎簾落下的那一瞬，程母忽然間沖了上來，按住轎杠，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句，“清兒，你在宮里要一切保重啊?！?/br>
    程雪清瞬間落下淚來，沖著母親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后轎簾落下，母女就此分別。

    程雪瑤看著宮轎顫顫悠悠地離去，心里說不清是羨慕還是嫉妒。

    “娘，jiejie就是個冷心腸的，走了也就走了，你不用太傷心，你還有我呢。等到我也進(jìn)了宮，咱們家就是京城第一世家?！?/br>
    程母拍了拍女兒的手，“你爹最近打算從宗族里面過繼一個子弟承祧，據(jù)說是個秀才，學(xué)問不錯，今年就來參加秋闈。只要他能中了舉人當(dāng)了官，你jiejie在宮里也算有個支撐。不至于等到你爹致仕后，就無依無靠?！?/br>
    程雪瑤撇了撇嘴，沒有說話。

    卻說太后一口氣安排了長孫和大兒子的婚事，心里頗為滿意，雖然只進(jìn)了三個人有點(diǎn)少，但人少也有人少的好處。

    后宮安穩(wěn)，前朝也就能消停些，已經(jīng)出生的皇子也更容易平安長大。

    “宣兒呢，自上次進(jìn)宮，已經(jīng)有些日子沒來了，這些天在忙些什么，也不知道進(jìn)宮給哀家問安?！碧笞谟▓@的一角，看向齊暉。

    “母后，你看這池塘里的鯉魚，是不是又長大了一些？”

    “我跟你說宣兒呢，你給我扯什么鯉魚？”

    “母后別急，西域新進(jìn)貢了一些葡萄干，成色是歷年之最，朕已經(jīng)讓人挑了最好的給您送來?！?/br>
    “皇帝！”太后沉了臉色，“哀家在問你宣兒的事，你少給我在這里打馬虎眼?！?/br>
    齊暉知道這事是瞞不過去了，只得放下手中的魚食，有些心虛地道：“巴蜀之地旱災(zāi)已經(jīng)有了跡象，兒子雖然派了戶部的官員督辦此事，但若沒有一個人能夠坐鎮(zhèn)巴蜀，總領(lǐng)全局，那么多的糧食銀兩難免會出現(xiàn)貪腐之事。所以朕讓宣弟前往巴蜀賑災(zāi)去了?！?/br>
    “你……宣兒才回來多久，半個月都沒到吧，你竟然又把他派了出去。這光是一來一回怕是就要兩個月，他好歹也是你一手帶大的，你怎么就不知道心疼？”

    齊暉趕緊應(yīng)下，“母后說得是，等這次事了，朕絕對不讓他再出去了，讓他好好地在京城待上兩年，多陪陪您。”

    “哼……你倒是說得好聽，他十四歲就讓你派去平叛了，自那之后就沒能在京城里待個整年，整天不是去這兒就是去那兒，跑到現(xiàn)在連娶妻都耽誤了。”

    說到這里，太后忽然想到了元瑾汐，“那個倔強(qiáng)的丫頭呢，哀家可是讓她回去好好想想，怎么也不見動靜?！?/br>
    “她……”

    “快說。”

    “她被宣弟帶走了，目前兩人應(yīng)該已經(jīng)離了冀州?！?/br>
    “豈有此理！”太后氣得將手里的茶盞猛地摔到地上，“這兩人這是要私奔么？”

    “母后息怒，宣弟找這個人找了十年，已成執(zhí)念。兩人在江州一事上又是一同經(jīng)歷生死，感情非比尋常，貿(mào)然加進(jìn)去一個人，確實(shí)不妥?！?/br>
    “怎么，你也支持這兩個人？那個元瑾汐就是個婢女出身，她母親也是婢女，如何做得了正妃？”

    “只要宣弟喜歡，就隨他去吧?！饼R暉雖然孝順，也欽佩母親在當(dāng)年把他們兄弟兩人送出京城的魄力，但他并不愚孝。如今，大梁建朝已逾百年，從上到下都又重新強(qiáng)調(diào)起了門第出身。

    卻忘了，開國皇帝出身草莽，開國皇后更是一個不知身份的棄嬰。

    但就是這兩個人，開創(chuàng)了大梁的百年基業(yè)。

    “你……真是氣死哀家了。”

    同一時間，馬車?yán)锏脑行╈乜戳搜劬┏堑姆较?，其?shí)他們剛剛出城也不過三日，并未走出太遠(yuǎn)。

    “王爺，咱們就這樣出京，會不會不太好？若是惹了太后娘娘不高興，就算是陛下也要降罪于你?！?/br>
    “無妨，”齊宣靠在馬車?yán)?，手里拿著一卷書，“皇兄會為我們哄著母后的，而且等我們回來時，最少也得半年之后。到那時，母后就是生再大的氣，也消得差不多了?！?/br>
    元瑾汐不僅莞爾，“王爺你這也太無賴了?！?/br>
    “說得對?！饼R宣猛地坐直身體，“本王就是要娶你為妃，就算因此耍些無賴，也是值得的。這一次是我不好，早知道母后會那么做，我絕對不會讓你獨(dú)自進(jìn)去?！?/br>
    “也沒什么?！痹珦u搖頭，“有些事，自從我決定來京城那一刻起，就做好了心里準(zhǔn)備。未來的事情那么多，王爺也不可能事事都陪著我，有些壓力早面對也好。”

    “難為你了。”齊宣心里感動，抓起元瑾汐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

    “咳咳，我說穎王爺，大白天的，我可還在馬車外面呢?！?/br>
    “沈懷瑜！你不在京城里備考，跟出來做什么！”齊宣好心情一下子就沒了，沈懷瑜跟了他們?nèi)?，幾乎不錯眼珠地盯著他，仿佛他就是頭惡狼，隨時要吃掉元瑾汐這只小白兔一樣。

    “殿下貴為一朝王爺，卻要我妹子跟您私奔，我這個當(dāng)兄長的不看著點(diǎn)怎么行？”

    “什么叫私奔？還有你把本王想成什么了，瑾汐是我的王妃，我豈會往她身上潑臟水！”

    “小七，停車?！鄙驊谚ね蝗唤型Ａ她R宣的馬車，然后翻身下馬走到車前，“王爺，請記住您剛剛的承諾，此去山高路遠(yuǎn)，舍妹就拜托您好好照顧了。”

    說罷，深深一禮，極為鄭重。

    齊宣也收斂了神色，走下馬車，上前扶起沈懷瑜，“你放心，本王向來言出必踐，決不食言?！?/br>
    “多謝王爺。”沈懷瑜直起身來，“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懷瑜就此告辭。汐妹，多多保重。”

    “兄長……路上小心?！痹鋈婚g紅了眼眶。她從小不是缺愛的人，剛尋回兄長時，她還想著要多多關(guān)心他，彌補(bǔ)她當(dāng)年所受的苦。但沒想到，自從他們相認(rèn)之后，就一直是沈懷瑜在不停地關(guān)心她、照顧她。

    “放心吧，我不過出來三天，很快就回去了。你們接下來的路才是難走。”沈懷瑜一語雙關(guān)地道。

    車隊(duì)短暫地停了一下有重新上路，元瑾汐坐在馬車?yán)锟粗驊谚みh(yuǎn)去的背影，一時間有些悵然。

    “凰鳥神像現(xiàn)世，大吉之兆。此乃天佑我大梁！”

    “凰鳥神像現(xiàn)世，大吉之兆。此乃天佑我大梁！”

    一個灰撲撲地身影由遠(yuǎn)及近地飛奔而來，越過車隊(duì)之后，繼續(xù)向京城方向奔去。

    “凰鳥神像？”元瑾汐疑惑地看向齊宣。

    “可能又是哪里的地方官為了升官發(fā)財(cái)搞的什么噱頭吧？咱們不用理，這一次若是能提前解了巴蜀的旱災(zāi)，那才是真正的天佑大梁?！?/br>
    齊宣不想讓她知道程雪瑤的“預(yù)言”，這個人是越來越邪門，也越來越不好處理，就不要再多一個人煩心了。

    消息在兩天之后就到達(dá)了京城，立時引起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轟動。

    太后尤其震驚，“竟然真的被她說中了？”

    齊暉面沉似水，對于程雪瑤，他也頗感棘手。從巴蜀旱災(zāi)，到凰鳥神像，一連這兩件大事都被她說中。

    “母后稍安勿躁，眼下只有一個消息，具體情況還要等到有更多的消息傳回來再說?！?/br>
    回到御書房，齊暉看向福海，“監(jiān)視程家的人可有回報？”

    “已經(jīng)送來消息，說是一切正常。沒見到程雪瑤外出或是與什么不同尋常的人接觸，整個程家也是按部就班，沒有絲毫不妥之處?！?/br>
    “東山那邊呢？”

    “據(jù)飛鴿傳書報，神像確有其事，是一個獵人從山間滑落后無意間發(fā)現(xiàn)的，不可能是人為放置。而且程家也不可能有那樣的能耐?！?/br>
    齊暉聽罷，坐在龍椅上深深地皺起眉頭。

    如果沒有程雪瑤之前要暗害齊宣一事，他不介意給她一些榮耀，并讓她繼續(xù)預(yù)言下去。

    別的不說，單只巴蜀旱災(zāi)一事，提前預(yù)警與事后挽救，相差的可是數(shù)萬條人命。

    可是她卻對齊宣有那么大的恨意，如果任由她繼續(xù)下去，誰知道以后還會不會對齊宣不利。他之所以讓齊宣馬不停蹄地去往巴蜀，就是為了能離她遠(yuǎn)一些，安全一些。

    這個人，究竟要如何處理呢？

    作者有話說：

    齊宣：娶個媳婦而已，怎么就這么難呢？

    第125章 終成空

    隨著凰鳥神像現(xiàn)世的消息在京城俞傳俞烈, 程雪瑤在宮宴上說自己能感應(yīng)到天命，并對未來進(jìn)行預(yù)言之事，重新又被人提起。

    并且在程雪瑤有意無意地推動下, 漸漸被整個京城知曉。甚至隱隱地起了一些流言，說宮中沒有皇后，就是在等一個能感應(yīng)天命的人。

    一時間程府門庭若市，不斷有人前來拜訪，或是邀請她去參加宴會。

    程雪瑤得意極了, 甚至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 隨時可以入宮。

    但令她奇怪的是，宮里就是沒有任何動靜。

    太后本來對這個凰鳥神像很感興趣, 但是隨著那條流言傳進(jìn)宮中時，她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

    她誰久居深宮, 但卻是親眼見到了先皇在世時，眾多皇子爭奪皇位的手段。其中用流言造聲勢這一條, 就被當(dāng)時奪嫡呼聲最高的三皇子使用過。

    如今再見, 她本能地起了一絲厭惡。

    “程婕妤, 令妹真有感應(yīng)天命的能力？”

    被突然叫過來的程雪清沒有馬上回答，想了一會兒后, 才很小心地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話，臣妾是永安八年時入濟(jì)慈觀為母祈福, 永安十年時被meimei替換而出。這三年間，我們姐妹見面甚少，偶爾幾次見面，并未聽她提起?！?/br>
    太后對這個回答不怎么滿意, 因?yàn)檫@就相當(dāng)于完全沒說。

    “平日里當(dāng)真一點(diǎn)異象都沒有？”

    “臣妾近三年來與她相聚甚少, 確實(shí)不知?！?/br>
    “皇上駕到?！彪S著守門太監(jiān)的一聲喊, 皇帝挑了珠簾走了進(jìn)來，看了一眼站在那里行禮的程雪清，一語不發(fā)地坐到太后身邊。

    其實(shí)他很早就想問問她程雪瑤到底是怎么回事，之所以一直沒問，就是不想讓她為難。

    濟(jì)慈觀里的事，他看的很是清楚。如果直接詢問，只怕她礙于身份，不得不說好話。無端地讓她受委屈不說，也問不出所以然來。

    但眼下京中流言已經(jīng)到了太后都要親自過問的地步，他也就不再顧忌。

    “據(jù)朕所知，令妹之前堅(jiān)決不肯入道觀祈福，累得你不得不退了婚約前往。可在一年前，她卻突然性情大變，強(qiáng)行將你從道觀中替換出來，你可知為何？”

    程雪清有些驚訝，同時心里有些感動，沒想到齊暉竟然連這件事都知道。

    她努力回想了當(dāng)年程雪瑤來求她的樣子，“舍妹當(dāng)時要替換嬪妾出來時，確實(shí)十分突然。只是她那時的理由也算充分，說是嬪妾已經(jīng)耽誤了兩年婚期，不能繼續(xù)耽誤下去。她身為父母的女兒也理應(yīng)為盡一份義務(wù)?！?/br>
    “可那時，她已經(jīng)與宣弟偶遇。但在入了道觀之后，卻對宣弟變得冷若冰霜，你可知道什么？”皇帝繼續(xù)問道。

    這一點(diǎn)其實(shí)也是程雪清想了許久沒有想明白的地方，最初程雪瑤遇到齊宣時，整個人都是興奮的。私下里，母親也做好了穎王府會來提親的準(zhǔn)備?？墒菦]想到，仿佛一夜之間，程雪瑤就對齊宣拒之千里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