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
在那往后,溫郁只要被罰站,聞玙就很自覺地跟著過去。 班主任有時候看得驚詫,還會有學(xué)生搶答。 因為他喜歡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 溫郁聽得郁悶,偶爾拿胳膊捅他一下。 后者站著做卷子,被捅得莫名其妙,瞥他一眼繼續(xù)算題。 少年臉頰上有顆痣,平時喜歡偏著頭做題,溫郁便總是看著他的那顆痣。 看久了有些可愛。 這一宿覺睡得并不踏實。 夢里很多回憶像是裝進榨汁機里亂卷一氣,醒來什么都不記得。 再醒過來時是早上五點,天蒙蒙亮,外頭能聽見太極拳的廣播聲。 溫郁在被子里躺了很久,琢磨這人跟自己飛機碰面完還得學(xué)校碰面。 偶遇一回能說巧合,連工作都撞在一起,邪門。 他很有耐心地等到了早上九點,跟教務(wù)處主任打電話。 溫老師到北京啦?陳主任笑瞇瞇道:都能習(xí)慣吧,再過兩天開學(xué)了,我到時候跟學(xué)校老師介紹你,你先進個教師群? 好,謝謝。 他很快被拉到【一中大家庭】。 霍鹿:來新老師了!! 張慧鳳:歡迎歡迎! 陳家強:@不樂這是咱們的新音樂老師,溫老師改下自己備注哈! 陳家強:這學(xué)期一共有兩位老師即將加入咱們大家庭,大家熱烈歡迎!! 溫郁低頭瞧著刷屏歡迎的人名里有沒有他那個十年前的初戀,心不在焉地改了名字。 好像沒有,可能在忙吧。 「【一中大家庭】已被不樂更名為【溫郁】」 聞玙:你改錯了。 溫郁看到他名字時才回神,一個機靈反應(yīng)過來。 「【溫郁】已被聞玙更名為【一中大家庭】」 蘇老師:好巧啊,你們名字同音,都讀WENYU! 小黃:這就是傳說中異父異母的兄弟嗎哈哈哈哈 溫郁惱火起來,內(nèi)心小羊猛跺蹄子。 辭職算了,這么丟臉等會直接打車去跳什剎海,下輩子見。 陳主任:我也覺得巧,聞老師跟溫老師都是咱們一中的老校友,聽說還是同學(xué)! 陳主任:現(xiàn)在一中翻修完到處都好看著呢,小聞,你下午有空帶他去轉(zhuǎn)轉(zhuǎn)! 聞玙:好。 溫郁盯著手機,看著這人順理成章地加了自己微信,特意晾了三十分鐘才通過。 他看到他名字都覺得邪性。 溫郁:不好意思,剛才在忙。 聞玙:沒事。 聞玙:下午溫老師想先去哪轉(zhuǎn)轉(zhuǎn)? 溫郁:溫老師想辭職。 對方停頓幾秒,又回了一條。 聞玙:溫老師說笑了,下午兩點校門口見。 溫郁不想理他,鬼使神差點開他的頭像。 昵稱很裝逼,寫著如是我聞。 頭像是自拍,還加了個灰色濾鏡,笑得又痞又張狂,sao勁很足。 溫郁低罵一聲,又折回去照鏡子。 他思索半天,去行李箱挑了一條純白T恤,又臨時洗了個頭。 再一照鏡子,從上到下都透著股無辜的清純勁兒。 他捋了下頭發(fā),忽然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笑起來。 眉眼都在笑,又像在哭。 作者有話要說: 名字改過來啦 謝謝提醒! 第3章 兩個男人在中學(xué)校門口碰了面,像是兩個網(wǎng)紅約好了要進去拍片子。 溫郁老遠(yuǎn)就看見了他。 瘦長高挑,黑外套配銀鏈子,發(fā)型神情透著股慵懶隨意的港味。 溫郁心里默數(shù)三二一,像是被鏡頭對準(zhǔn)了一樣笑著迎上去,不輕不重地喊了一聲玙哥。 聞玙原本在低著頭回消息,一轉(zhuǎn)頭看見他,瞳眸還是縮了一下。 溫郁像是什么都變了,又像是什么都沒有變。 他清澈干凈,身上有股練了二十幾年小提琴的雅味兒。 溫郁一笑,就像是什么事都從來沒有發(fā)生過。 他們之間一切都明朗簡單,可以在這一刻從頭認(rèn)識。 聞玙皺著眉頭上下看過他,不予更多反應(yīng),轉(zhuǎn)身去跟門衛(wèi)打招呼。 這是新來的老師,我?guī)_學(xué)前進來熟悉下環(huán)境。 門衛(wèi)早已不是十年前頭發(fā)花白的瘦高個老爺爺,如今是哪個老師塞進來的二表叔,沒事盡抽便宜煙,一身汗味。 兩人從校門口穿行而過,像是一同走時光隧道,重新往故事的最起點走。 溫郁跟在聞玙身后,肩頭輕松起來。 他小贏一把,還是比他會裝。 聞玙每次看到他那樣的眼神就說不出話,想使壞也沒地兒。 夏末秋初,天氣又熱又干,從大門到教學(xué)樓幾十米的距離像是有好幾百米。 溫郁的眼睛看向升旗臺,從旗桿一路望到遠(yuǎn)處的cao場盡頭。 你來這里多久了? 六年。 溫郁腳步停住,呼吸也停住。 沒想到我會選擇做老師?聞玙背對著他,步履平緩:不聊那些,我?guī)憧纯船F(xiàn)在的學(xué)校。 他們從主教學(xué)樓的一樓瀏覽開始,自銀杏樹的落影走至茂密唐槐的長枝一側(cè),始終靜默。 老教學(xué)樓自高一那年就在裝修,幾個廁所翻翻修修,教室黑板都拆了裝裝了又拆,現(xiàn)在板書數(shù)字化,大半幕都是電子屏。 教室門牌從銅綠色換至深金色,桌椅板凳遠(yuǎn)沒有從前的寬敞。 溫郁大學(xué)畢業(yè)許多年,如今還需要花一會兒功夫才能記起自己當(dāng)初是在幾樓。 像是在二樓呆了兩年,三樓呆了半年? 他以為自己對這里的記憶會很清晰,舊地再臨,才能碰觸到其中的幾分生澀。 聞玙領(lǐng)了陳主任的委托過來當(dāng)向?qū)В疽灿行慕榻B幾句,此刻只背對著溫郁領(lǐng)路,敷衍地明顯。 溫郁在窗外打量著學(xué)生們的黑板報,冷不丁開了口。 你不敢看我? 聞玙挑起眉頭,轉(zhuǎn)身看他。 溫老師需要我看多久? 溫郁望著他笑起來:別嗆我啊,我有點怕你。 聞玙心里一沉,抿唇看向遠(yuǎn)處。 我沒有兇你,不要多想。 陳主任剛好拿著文件上樓,在樓梯口瞧見他們兩,很熱情地打招呼。 正尋思你們倆上哪兒去了,來來來,小溫,咱們順路! 你看著啊,這邊是階梯教室,往那個走廊過去就是你辦公室。 然后廣播室就在這里,我右手邊這間,是不是跟以前不一樣了? 門沒鎖,溫郁順勢跟了進去,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感覺有人在盯自己。 他茫然回頭,發(fā)覺聞玙在皺眉。 那人只門口停留幾步,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陳主任還在和里頭調(diào)試設(shè)備的老師聊天,溫郁跟著寒暄幾句,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 他當(dāng)年跟他在這接過吻。 何止是接吻,是被摁在桌子上一通親,差點被同學(xué)撞見。 溫郁腦子里嗡的一聲什么都想起來,在上司旁邊臊得不行。 cao,不帶這樣的。 他這幾年太本分聽話,說難聽點都能算自我洗腦。 高二高三談戀愛那會兒,他們瘋得沒邊。 在cao場草地里一塊兒打滾,上課的時候頭發(fā)上都是葉子。 階梯教室里放電影,全教室的人都在專心看,他坐在最后一排窩他懷里睡覺,臉還要貼著手心。 那時候心思單純,最熱烈的接觸也不過是接吻。 于是在醫(yī)務(wù)室里接吻,在教室里接吻。 銀杏樹下蹭著臉頰說話,臨廣播的前幾秒都不管不顧地胡鬧。 他們那時候像是都一片清醒。 哪怕聞玙談戀愛上頭到半夜發(fā)消息撒嬌,第二天考試?yán)砭C選擇題仍然一題不錯。 又偏偏都被荷爾蒙裹挾著變成兩個瘋子,晚自習(xí)結(jié)束快八百個小時了也不想分開一秒鐘。 如果不是家里始終不同意他住校,他們可能連睡覺的時候都要手牽手,幼稚到?jīng)]譜。 小溫,郝老師問你是哪個大學(xué)畢業(yè)的。 溫郁回過神來,先是用手背碰了下臉,才接上他們的話。 茱莉亞音樂學(xué)院。 高材生啊,郝老師聽得納悶:美國的學(xué)歷能在咱們這教書嗎?得考教師資格證吧? 這你放心,陳主任不以為意:人家考得成績賊好,一看就是教書的料。 溫郁笑了笑。 我先出去找聞玙了。 好好,看我這,凈顧著閑聊了,你快去。 他快步走了出去,卻不是為了找他。 他迎著斑駁的樹影往外走,每一步都極用力。 像是無數(shù)塵封的記憶都自蒙塵數(shù)年的灰霾里掙脫出來,匯合成另一半不允許存在的靈魂。 溫郁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一身的汗往學(xué)校深處里沖,最后跑了起來。 他記得他十七歲那年也是這樣跑的。 跑著去買冰可樂,和其他同學(xué)一起搶飯 跑著去見他的玙哥。 他身后傳來聲音。 你跑什么? 溫郁剛好踉蹌一下,被按住了肩頭。 聞玙原本板著臉,一眼看見溫郁眼眶通紅的轉(zhuǎn)過了頭。 男人用力握緊他肩頭,許久松開手,從懷里掏出一張紙。 把汗擦一下。 溫郁脾氣突然上來了,聲音里都透著惱。 我不擦了,我要去辭職。 聞玙本來還刻意跟他保持著距離,也是習(xí)慣了聽他胡鬧,行云流水抽出紙巾給溫郁擦汗。 男人一溫柔起來,周身冰雪般的疏離便紛紛消融,紙殼子般一戳便破。 溫郁偏著頭任由他擦臉,也不知道在生誰的氣。 溫老師消消氣。男人動作很輕,聲音平靜:咱兩還得建立和平友好的同事關(guān)系。 這樣才方便我以后占你的課。 溫郁心里那頭羊想把蹄子摁到這人臉上去。 這氣氛這情緒你醞釀半天,想說的就是這個?? 我教音樂課怎么了?你還想搶我的課?? 他往后退了一步,目光終于銳利起來。 聲音不卑不亢,但總透著股綿軟感。 沒辦法,聲線天生就這樣。 學(xué)校規(guī)定了,每個班每周至少一節(jié)課,你要上數(shù)學(xué)課找體育老師去。 聞玙的手還懸在半空,停頓后抽了回去。 忘了和你說,我是七班的班主任。男人慢悠悠開口:咱們以后還會經(jīng)常打交道,不急。 怎么也是老校友,我請你吃個飯? 溫郁瞪著他,憋了半天想罵句狠的。 你吃屁去吧。 說完就走,眨眼人就不見了。 聞玙站在原地沒有追,把紙巾疊好放進錢包里,低頭看了會兒錢包。 你才兇。 第4章 一中的人事調(diào)動不算頻繁,但前段時間剛好退休一批老教師,現(xiàn)在吸收進來不少新鮮血液。 陳主任一向熱情待人,特意組局請大家一塊兒吃飯,互相熟悉熟悉。 他這人哪里都好,唯獨讓人受不了的就是喜歡吃辣。 聞玙第一年回校實習(xí)時與學(xué)生們一塊吃食堂,期間陳主任端著個小瓷壇坐過來,其他學(xué)生登時作鳥獸散,端著餐盤跑得紫菜蛋湯往外飛。 陳主任嘻嘻哈哈吼了兩聲,叫他們慢點跑怕什么,轉(zhuǎn)頭擰開自己的寶貝菜壇,熱情推銷自己家傳的特色菜。 我們湖南的剁辣子那可不是一般的好吃,小聞,嘗嘗! 聞玙很給面子地舀了一勺,在老陳的注視下整勺放進嘴里。 下午大概灌了三瓶冰水才緩過來。 臨開學(xué)再請客,陳主任還沒拿到菜單就有幾個老師眼疾手快地?fù)屃嗽掝^,江南小菜來幾盤,清湯掛面煮一份。 老陳長嘖一聲:年輕人就是不會吃,還是得我來。 看著啊,剁椒魚頭一份,雙椒黃牛rou一份,還有那個干鍋,你們后廚師傅哪兒的人? 服務(wù)生誠惶誠恐答著話,跟學(xué)生似得生怕說錯一個字。 聞玙坐在溫郁的斜對角,見他在埋頭玩手機,沒把這頓飯當(dāng)回事。 男人收回目光,示意再加一個酒釀圓子。 十盤菜端上來,半邊油紅椒綠,半邊小蔥赤醬,點得皆大歡喜。 陳主任跟剛結(jié)完婚的老師碰完杯,把半桌辣菜轉(zhuǎn)到溫郁面前。 這刁子魚看著刺多,rou又細(xì)又嫩,酸酸辣辣可開胃了,我去哪兒都喜歡點這個! 其他老師跟著亂笑:學(xué)校旁邊哪個廚子都認(rèn)得你了,可不是嘛。 聞玙放下酒杯,想幫他把這菜擋了。 沒等他開口,溫郁笑得眼睛彎彎,起身先敬陳主任一杯酒,然后利落地夾了整條魚開始吃,剝rou吐刺一派溫文爾雅。 聞玙一直看著他把魚尾都吃了個干凈,才又喝完一整杯酒。 他記得溫郁怕辣,不吃魚。 高中讀書那會兒,食堂里有四川來的大師傅,偶爾露手炒個辣子雞。 溫郁回回都嘟噥著說再也不吃了,然后邊扒飯邊嗆,咳起來眼睛紅紅,招人疼的沒法。 他從前不留意時,只覺得這人怎么嗆著了睫毛都彎彎長長,難怪成日一群女生圍著。 習(xí)慣留意了,一看溫郁就總想把他藏起來,親他抱他,有說不完的喜歡。 今天魚不辣了? 菜碟轉(zhuǎn)到他的面前,剁椒刁子魚還剩大半盤,雪白魚肚上碼列著青紅辣椒,油湯都紅到發(fā)黑。 聞玙低頭夾了一塊,嘗了兩口,繼續(xù)喝酒。 辣到?jīng)]譜,邪門。 溫郁認(rèn)人臉依舊很慢,如今吃魚倒是快了起來。 他閑聊幾句吃半條魚,喝半杯再來半條,碟邊都摞著碎玉般的小刺。 看得張老師在旁邊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