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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尊和她的前道侶們 第15節(jié)

    只可惜,清衍還有個比他更狠的徒弟,一道封印加下來,比清衍那老東西更絕,直接在上面加了個凈化魔氣的大陣。他的魔元內(nèi)丹還在古魔封印之下,天天被這大陣洗禮,以至于他逃出來的部分反而越來越虛弱,要不是遇到了自己魔念的轉(zhuǎn)世,只怕遲早被這凈魔大陣消沒了。

    說起清衍的那個女徒弟,有一件事倒是讓他印象挺深刻的。就是他剛從古魔封印中逃出來時,因為太過虛弱只好先匿了氣息躲在遠(yuǎn)處。正好目睹了這位女神仙來重固古魔封印,她也不急著修補(bǔ)封印,反而先開了個誅魔劍陣,同時又在劍陣上加了一個專門循環(huán)放送降魔引善經(jīng)文的音波陣法。

    一群古魔在老和尚念經(jīng)聲中,被一個誅滅不了自己的劍陣,削得抱頭亂竄。傷害不輕,但侮辱性更強(qiáng),直把幾個老魔物氣得跳腳,指著站在封印上的人罵:“你爹的你故意的吧?!?/br>
    卻不想盤膝坐在封印上的人懶洋洋的來了一句:“是啊,是故意的又如何?凡人說士可殺不可辱,你要這么有氣節(jié)受不得侮辱,你可以自盡啊,又沒人攔著你們。”

    他當(dāng)時躲在遠(yuǎn)處借著從封印中溢出的雜駁的魔氣隱藏自己,并不敢放出神識,所以并沒有看清那個女仙的臉,但光是這句話便足夠讓他印象深刻了。

    自上古以來,神魔之戰(zhàn)雖然時有發(fā)生,就連修真界這樣的地方,也時常會有修真人士和一些低階魔物或是魔修的大戰(zhàn)。仙魔殺紅眼常見,但故意用這種方法羞辱魔物的,實在不多見。

    以后若是有機(jī)會,他倒是很像去會一會這位女仙。

    -

    溫從雪到慕凌的洞府時,晏無等人早已散去,謝羽深又被萬劍宗的同門師弟們拉了去,眼下整個洞府便只剩下了慕凌和墨如二人。

    不知為何,明明是沖著一定要見到慕凌,與她說清楚才來的。但真到了她的洞府,溫從雪卻還是下意識隱藏了自己的氣息。

    此時慕凌正靠著洞府廊上的柱子,席地坐在游廊的木地板上看書。

    這樣的情景,溫從雪從前已經(jīng)看過了無數(shù)次。其實說起來,他和慕凌在一起那么些年,但在兩人相處的時光中,慕凌卻也有大半的時間都在翻閱古籍。所有人都覺得慕凌癡情,但他卻覺得慕凌對感情的態(tài)度一直獨特。

    她愛你,甚至可以不顧自己的性命保護(hù)你。但即便如此,你也很難產(chǎn)生那種她是完全屬于你的感覺。在她的世界里,修煉,悟道,甚至是吃一頓好的,似乎都同樣的重要。

    但他也知道,自己在慕凌的眼中是特別的,至少除了他以外,她從未對別人產(chǎn)生過那樣的欲念。就算謝羽深對她再好,她看謝羽深的眼神中有的也永遠(yuǎn)只是對伙伴的包容……

    而就在溫從雪這般想的時候,慕凌卻懶懶地喚了一聲“墨如,過來?!?。

    青絲雪肌的男子便走過去,乖順地跪坐在她身側(cè),喊了一聲:“主子?!?/br>
    慕凌挪了挪身,將頭枕到他的腿上,然后丟開手中的書卷,攀著男子纖細(xì)的脖子,慢慢往上,就在紅唇即將壓上男子的薄唇時,她倦怠的目光突然往溫從雪的方向一轉(zhuǎn)。

    一道威壓瞬時擊散了溫從雪的五感,他眼前一黑,再恢復(fù)時,眼前已經(jīng)一道禁制擋住了去路。

    “主子怎么了?”感到了周遭氣息改變的墨如輕聲問道。

    慕凌笑了笑,在他的唇上印了一下:“沒什么,就是覺得確實該多加一道禁制了。”

    -

    溫從雪有些狼狽地離開了淬吾峰,卻沒有立刻回去碧紗峰,而是到了從前他與慕凌一起生活的回雪峰。

    走進(jìn)這熟悉的院落,他似乎就聽到了她那句懶散卻帶著喜悅的“阿雪,你回來了”。

    “嗯。”他下意思地應(yīng)了一聲,眼中劃過一道墨青的細(xì)絲,神情一恍,竟看到了她坐在窗下的美人靠上看書。

    “阿凌……”溫從雪的眼瞳渙散,有些愣愣地沖著窗下的人影喊了一聲。

    那人便轉(zhuǎn)過頭來,彎著眉眼對他笑了笑。

    作者有話說:

    第19章 [vip]

    “還真是煩人吶?!蹦搅杼? 看著自己的小指。古銅色銘文上那一縷暗紅色的細(xì)絲,被一絲墨青色的霧氣纏繞,散發(fā)著如同在寂靜深淵中沾滿腐泥扭曲著面孔的怪物, 身上的那種煩躁陰冷的惡臭氣息。

    “主子?”墨如不解地喚了她一聲。

    這邪祟的氣息很獨特, 一般的修士很難察覺得到, 墨如自然也感知不到。

    慕凌微微抬起半闔的眼皮,將視線停在墨如的月青交襟上低垂下來的削尖下巴上, 淡淡地說道:“無事,墨如, 你來念這本書,我不說停便不要停?!?/br>
    話語間, 靠在他膝腿上的人影已然消失,而那本之前被慕凌丟到一邊的書籍卻憑空出現(xiàn)在了墨如的手上,平展開的書冊已經(jīng)翻到了要他讀的那一頁。

    墨如看了看卷封,是一冊《清心經(jīng)》,便從眼前的這一頁開始讀起:“……澄心神清,道心清明, 靜心明悟, 六欲不生,……”

    慕凌背著手站在院中, 仰面望月,在墨如清潭滴水般的誦讀聲中,輕輕嘆了口氣,似乎是在感嘆自己著實是個心軟的大好人, 而后便揮袖解開了圍在洞府外圍的禁制。

    一道灰白的人影瞬時像是失去了支撐一般倒在了地上。

    墨如心中一緊, 有些擔(dān)心主子, 但見慕凌神色自若, 想到主子的吩咐,便壓下微悸的心弦,繼續(xù)認(rèn)真誦讀手中的經(jīng)冊。

    “天府宮的人?”

    希僮仰起頭,目光便對上了那雙居高俯視下來的瑰麗疏懶的眼睛。

    “難怪了?!蹦搅瓒紫律泶蛄恐吭诘厣系南Y祝Z氣一貫的和緩,眼神中卻有些說不出的意味,“原來是你這小仙官用命格簿,壓制住了我的記憶和仙力?!?/br>
    按理來說,這么一段時間過去,她的記憶與仙力多少也應(yīng)該慢慢復(fù)原一些了,不該如現(xiàn)在這般進(jìn)展緩慢。慕凌早就察覺到有一股力量在阻礙她恢復(fù)仙力,現(xiàn)在看到了天府宮的仙官,心里大概也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天界天府宮乃是司命星君的宮殿,掌握眾生命格。即便她本是天界仙尊,但入了輪回轉(zhuǎn)世,在沒有恢復(fù)真身之前,也一樣會被天府宮的天命簿的力量所牽制。

    只不過慕凌喜歡這兒的生活,并不著急回歸天界,況且以她本身的修為與悟性,這種東西也壓制不了她一世。再者歷劫重修,觀心悟道,本也是修行的一種,只要她心無魔障,渡上一劫對她也有益處。故而她只管安心修煉過好眼前,并沒有太在意這個。

    但現(xiàn)在人送到了眼前,她再是好脾氣,也不妨礙她與這罪魁禍?zhǔn)子嬢^計較。

    畢竟她自己在不在意是她的事,但別人敢在暗處算計她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望著慕凌染著一絲莫名笑意的眼神,希僮只覺得背脊發(fā)涼,忽然覺得方才九死一生的經(jīng)歷也沒有那般可怕了。

    可情勢緊急,他只好顫著聲開口向慕凌求救:“仙尊……救救帝君?!?/br>
    “帝君?”

    “溫從雪,他是澤霄帝君一半神魂的轉(zhuǎn)世?!毕Y壮粤Φ亟忉尩?。他周身都是仙魂被撕扯后的疼痛,心中仍有余悸。無論如何他都想不到,一個修真界的邪祟竟然有能力吞噬仙力,甚至還想吸食他的仙魂!

    溫從雪這三個字一出,背后清溪一般流暢的誦讀聲,便滯了一瞬。慕凌嘴角微翹,也不知是想起了一些什么,用手一托下巴笑道:“原來是他啊。那這事就不急,你還是給我解釋解釋命格簿的事情吧。”

    “仙尊,你不知道,那個邪物不是一般的邪祟,它不畏懼小仙的仙力不說,甚至還想吞噬小仙的仙魂,要是再晚一步……”

    希僮心里十分著急,他現(xiàn)在元氣大傷,根本沒有能力突破禁令回天界去搬救兵。偏偏那個邪祟又那樣邪性,萬一這邪物盯上的是澤霄帝君一半的神魂,后果簡直不堪設(shè)想。若非如此他也不敢跑到慕凌面前來求救,可他的話語卻再次被慕凌打斷。

    “溫從雪眼下死了沒有,我比你清楚?!蹦搅枭斐鲎约旱男≈冈谙Y酌媲盎瘟嘶蔚溃罢f吧,是什么時候算計到我頭上的?你家小星君知道你這小仙官如此有膽色嗎?”

    希僮面色一變,冷汗就簌簌地冒了出來,不只是為自己,更為他家星君和他們天府宮捏一把冷汗,只能辯解道:“仙尊誤會了,小仙怎么敢?小仙也是在仙尊的仙力恢復(fù)時才發(fā)現(xiàn)您的身份的……”

    自知口說無憑,他還調(diào)出了命格簿讓慕凌自己看。

    慕凌看他強(qiáng)忍著疼痛跪撐起身子,用雙手遞過命格簿,卻絲毫沒有伸手去接的意思,反倒給了他一個她不急的眼神。

    希僮意會她的意思,沒有辦法,便只好跪直了身子,用雙手捧著命格簿,平托著供她翻看。

    慕凌懶怠地支著下巴,垂著眼眸慢條斯理地一頁頁地翻過去,余光時不時點在跪在自己面前高舉雙手的小仙官身上。樸質(zhì)素淡的眉宇間沾了些狼狽的血腥,雖不似墨如豐肌弱骨如浮翠流丹般的清艷可人,但卻也有些水碧山青的清秀。

    “你想讓我去救溫從雪?”慕凌翻過最后一頁,瞇了瞇眼,將素白纖長的手?jǐn)R在命格簿淡黃的紙張上,笑道,“可我現(xiàn)在不過是一下屆修士,區(qū)區(qū)元嬰的修為,連這生死咒都解不開,哪里有這個本事救人?”

    希僮隔著一本命格簿托著這只瑩白的手,手心感受著薄薄的書簿上手的形狀,感覺頗為微妙,不知不覺地就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回了神,拼著最后一點力氣施咒抹去了命格簿上的幾行文字。

    之前他為了避免慕凌先恢復(fù)記憶和仙力,動用命格簿的力量,強(qiáng)行將慕凌破劫恢復(fù)的關(guān)節(jié)定在了溫從雪的劫點之后。只是他不過是小小的命格仙官,他手中的命格簿并不能完全控制如慕凌這樣的仙神的轉(zhuǎn)世,只能以預(yù)先定下各個關(guān)鍵命運(yùn)點來引導(dǎo)事件的走向。

    眼下他雖然用仙力抹去了那一行字,卻不能完全消除命格簿因為這個預(yù)設(shè)已經(jīng)產(chǎn)生的影響,即便文字已經(jīng)被消去,也并不能保證慕凌什么時候能恢復(fù)仙力。

    事實上也是如此,慕凌能感覺到命格簿加諸在自己身上的力量減輕了,卻也沒有完全擺脫命格簿帶來的影響。

    希僮此刻心里可謂是后悔不迭,但這便是所謂命運(yùn)的力量。命運(yùn)之輪一旦開始轉(zhuǎn)動,即便改變了目標(biāo)的方向,也需要時間來偏離原本慣性的軌道。

    但慕凌的眼睛里卻瞧不出半點焦急或是慌張,只是用一種玩味的神色靜靜地望著她自己小指上的古銘文。

    希僮望著慕凌,忽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若是不替她解開生死咒,她是不會幫忙的。

    他衡量了一下眼下的形勢,終是下了決心,咬緊牙關(guān),將自己僅剩的一點仙力都凝聚在指尖,一手隔著命格簿托著慕凌的手,一手以指捏訣,為慕凌拔除生死咒。

    少年蒼白的面孔上頓時汗流如注,濡濕的碎發(fā)順著汗水滑下,就在他松開雙指的剎那,原本被咬緊發(fā)白的唇止不住的喘息,唇色倏然變得嫣紅艷麗。

    慕凌舉起手望了望小指上變淡了不少的紅絲,起身俯視著用手支撐著地面喘息的少年,眼神中沒有滿意,但也沒有不滿。

    “仙尊,小仙真的只能做到這一步了?!毕Y子矒沃碜咏忉?。

    他原本就只是個仙力不高的小仙官,若非手上有命格簿,修為比天界灑掃的仙童高不出多少?,F(xiàn)在又受了這樣的傷,能去除這幾成生死咒的力量已是極限了。

    可他擔(dān)心慕凌不信,便補(bǔ)充道:“……小仙雖然不能完全去除生死咒,但現(xiàn)在生死咒對仙尊的影響甚微,除了對方身死,其他完全不會影響到仙尊絲毫……”

    慕凌垂著眼眸,沒有說什么。希僮說的話有多少保留,她自己能辨別的出來。她只是當(dāng)著他的面,直接將剩余的生死咒的契絲連根拔出,毫不猶豫捏在指尖銷毀。

    “完了?!毕Y仔睦锟┼庖幌拢m不敢在慕凌面前弄虛作假有所保留,但卻也明白沒有了生死咒的牽制,這位祖宗肯定不會再管他家帝君的事了。

    但慕凌卻道:“走吧?!?/br>
    “啊?”希僮愣住。

    “不想去就拉到?!蹦搅璧馈?/br>
    “不不不,小仙只是沒想到您還愿意去救帝君?!毕Y子行@訝。

    慕凌沒有理會他,轉(zhuǎn)身飛到墨如的身邊,彎下腰拿過他手上的書卷,輕聲道:“兩次?!?/br>
    墨如面色一滯,瞬間就聽懂了主子話里的意思。他誦讀經(jīng)文時停頓了兩次,一次是那個小仙官突然出現(xiàn),另一次更明顯,是在那個小仙官說到主子的前道侶溫從雪的時候。第一次是因為擔(dān)心主子的安全,而第二次卻是……

    作為一個自小便接受良好男子德行教育的人,對于驀然生出的妒忌之意他心中有愧。

    “好了,這也沒什么?!蹦搅铚睾偷穆曇魪那胺絺鱽恚ь^便看到她已蹲在自己的面前,淺笑著,“好好在家里待著,我去去就回來?!?/br>
    “嗯?!蹦琰c頭。

    慕凌又飛到了希僮的身邊:“行了,走吧?!?/br>
    實在沒有力氣再維持人形的希僮,終是忍不住化為一點亮光,跟隨在慕凌的身旁。

    他懸空飛在慕凌的肩側(cè),看著她的側(cè)顏,有些猜不透她的想法,更不清楚這位仙尊眼下究竟恢復(fù)了多少力量。只是他知道扶兮仙尊這樣的人,斷然是不會被他這樣的小仙“脅迫”去救人的,難道仙尊心中對帝君的轉(zhuǎn)世還有些余情未了?

    就在希僮暗自猜測慕凌的心意的時候,耳畔卻飄來一句:“一劍貫穿心臟,殺妻證道?”

    希僮頓時打了個哆嗦,這是命格簿上澤霄帝君轉(zhuǎn)世,破最后的情劫所做的事。澤霄帝君一心求無情之道,這樣的安排也在情理之中。只不過要不是中間出了變故,這個劫十有八九恐怕就要應(yīng)在眼前的這位仙尊轉(zhuǎn)世身上……

    “仙尊……”希僮的身上的小亮光暗了暗,哆哆嗦嗦地道,“這事你先聽我忽悠……解釋……”

    “沒什么可說的。大道三千,無論是以情入道,或是斷情證道,最終都是殊途同歸。”天道無親無私,是以無情,但也同澤萬物,亦是至情。神者,司萬物之職,斷私情絕私欲,求的是大道的至公至正。而對萬物有情者,同樣也會做到這一步,故而慕凌說這不過是殊途同歸之道。

    但希僮卻不明白慕凌說這話的意思。

    慕凌自然也不在乎,只是嘴角微勾的調(diào)侃道:“以殺止欲,不過是無情無義的小道。不過他若是執(zhí)意求此道,我倒是有個更好的主意。只是想斷了自己的情絲欲念罷了,不如揮刀自宮,一了百了,也不徒增殺孽,你覺得如何?”

    希僮聞言震驚不已,完全不知該如何答這話,心想大約也就只有這位會說這樣的話了。

    “對了,仙尊,您現(xiàn)在究竟恢復(fù)多少仙力了?能對付的了……”希僮想了想還是閉上了嘴,心想就算對付不了又怎樣?他現(xiàn)在還能找到別的人幫忙嗎?

    “誰知道呢?我又沒見過那個邪祟?!蹦搅柙捳f的老實,可語氣卻頗為輕松。這倒是叫希僮略略放心了些。

    -

    溫從雪怔怔地坐在床沿邊,有些懵懂地望著面前的人,心里隱約覺得有哪里不對,但這念頭卻像是被一重綿軟的紗蒙著一般,只在他腦海里朦朦朧朧的飄過,完全無法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