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瓊微愣。

    那是她送給他的護(hù)身符。

    原來他還留著啊。

    “大清早的，你們在這里干什么？”一道聲音打斷了她將將露出的一點小感慨。

    語調(diào)很隨意，元瓊不用轉(zhuǎn)頭都能猜到這是魏如晏。

    她抽出半個身子：“怎么哪里都有你？”

    魏如晏往前湊了湊：“我關(guān)心你啊?！?/br>
    元瓊咬牙，如果可以，她真想拉起他的袖子在他眼前晃兩下。

    然后告訴他，雖然他看不見，但是她看得見，他的手上是根白色的細(xì)線！所以不要再天天在她面前說這些多余的rou麻話了！

    不過還沒輪到她說這話，徐夙帶著那小東西走出來了。

    他睇了魏如晏一眼，悠悠地抓著那兔子的后脖子rou，放到了兩人的眼面前。

    魏如晏本是離元瓊挺近，這么一下，他猛地往后退了兩步：“你把這東西拿遠(yuǎn)點！”

    徐夙眼皮輕掀，慢條斯理地問道：“怎么了嗎？”

    邊說邊還把那兔子又往前遞了遞。

    魏如晏拿袖子把大半張臉都遮住了，眼睛里似已有眼淚在流：“孤讓你拿開！”

    想來他是真的有些惱了，連自稱都不自覺地蹦出來了。

    元瓊急忙托著那小兔子的屁股，把它從徐夙手里接了過來。

    順便解釋了一句：“他過敏?！?/br>
    此時魏如晏已是離了元瓊好遠(yuǎn)，另一只手揮了揮，早已沒有了開玩笑的意思，巴不得她趕緊帶著那小東西走。

    等到元瓊走遠(yuǎn)，徐夙下巴微抬，看向魏如晏：“原來殿下對這個過敏，真是失禮了?！?/br>
    魏如晏憑著他風(fēng)流慣了而養(yǎng)出來的直覺，忽然扯著嘴角問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過敏的吧？你就是見不得我與你們趙國公主說話?！?/br>
    徐夙早知他認(rèn)出了自己和小公主，此刻也不掩飾什么，只是若無其事地答道：“殿下多慮了?！?/br>
    隨意地丟下這么一句話后，他便作了一揖，轉(zhuǎn)身回到了屋中。

    絲毫沒有作為臣下應(yīng)有的收斂。

    魏國太子有著異于常人的敏銳。

    對著緊閉的門，他逐漸收起了笑容，用極輕的聲音重復(fù)道：“多慮?！?/br>
    魏如晏說這兩個字的語氣有些怪。

    說的好像是這件事，又好像不是這件事。

    -

    元瓊在這家客棧里來回待了好幾天，倒是也沒待厭，不時還能逗逗兔子。

    要說這飯館和茶館其實是一樣的，每天一睜眼就有三兩個人成群來搭桌吃飯或是喝茶，但他們的目的也不只是來吃吃喝喝，會搭伙來的多半都是想要吃完飯后能有人嘮個嗑。

    她最喜歡待在這種地方，從百姓嘴里能淘到不少的好玩故事，反正比看書有意思。

    今日云雀不在，說是出去探望舊友。

    元瓊也不知道她在晉國有什么舊友，說起來其實她連云雀的真名都不知道，只知道她姓張。

    不過云雀不和她說，她便覺得對方應(yīng)是不想說，所以一直也沒問過。

    外頭已是金烏西墜，落日余暉灑落在門口，她心情不錯，便一個人坐了個空桌子，托著頭在那里發(fā)呆。

    順便豎起耳朵聽聽今天晉國的街上是不是有什么有趣的八卦。

    “聽說前幾日沈家夫人逛夜市的時候差點出大事?！?/br>
    “出什么事了？”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就聽隔壁賣豆腐的大娘說的，說是沈家夫人回府的時候眼睛都哭紅了?！?/br>
    元瓊帶著一只耳朵聽著，絞了絞手指頭。

    具體的不知道，沒什么意思。

    她換了個姿勢，又聽得邊上那桌混進(jìn)了一聲嘆息。

    “唉，你別說啊，這兩年看著什么都好，人人手里都握著錢，可總覺得東西也一起變貴了，反而有種越過越窮的感覺。”

    “可不是，想當(dāng)年徐大人還在時，那是真繁榮啊……”

    元瓊突然間有種奇異的感覺。

    徐大人？

    隨即她又好笑地?fù)u了搖頭。

    真是有點在意過度了，聽見個姓徐的都覺得和他有關(guān)系。

    不過她還是用余光瞥了兩眼。

    只見另一個人一聽此言后立馬把手指壓在唇上：“噓！那位最后滿門都沒了，死得要多慘有多慘，你還敢提！不要命了！”

    滿門都沒了。

    元瓊的腦子里突然閃過徐夙對沈跡深惡痛絕的樣子。

    那次他說，沈跡的手上有他全家的血債。

    她很想說服自己這就是個巧合，但是這些事情之間絲絲縷縷的聯(lián)系卻又讓她覺得好像這些是能串起來的。

    身邊響起椅子拖動的雜音，有人在她這桌坐了下來。

    被打擾過后，元瓊只覺得思緒更亂。

    她看向陰魂不散的魏如晏：“我不聊天?！?/br>
    魏如晏卻是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你不好奇他們說的徐大人是誰嗎？”

    元瓊微微直起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他。

    “他們說的是，”他很是滿意她的反應(yīng)，故作神秘地壓低聲音，“當(dāng)年晉國的第一權(quán)臣，徐徹。”

    元瓊不認(rèn)識這個人，書上沒有看到過，也沒聽人提起過。

    直到魏如晏又說了一句：“他還有一個兒子。”

    而他看向她的眼神，分明是料定她會對此很感興趣。

    她突然覺得耳邊嗡嗡作響，心跳也漸漸加快。

    元瓊盯著魏如晏，有些艱難地開口：“他的兒子叫什么？”

    魏如晏眼中有微光閃過。

    “徐訴，字息語?！?/br>
    他如此說道。

    第31章 .  反轉(zhuǎn)   小公主還是不待見你？……

    元瓊的手不自覺地握成拳：“你說什么？”

    魏如晏嘴角稍斂, 端詳著她的表情，似是在判斷她此時的反應(yīng)是真是假。

    半晌，他手指輕敲兩下桌面, 略帶散漫地說道：“我又沒說是你們徐正卿的那個‘夙’字?！?/br>
    元瓊死死盯著他, 生怕錯過他說出的一個字。

    “你別這樣勾魂似的看著我，”魏如晏又恢復(fù)到了平時那不太正經(jīng)地模樣，“我的定力不好，被你這樣美貌的女子傾注了這么多注意力，倒讓我有點心動了。”

    元瓊磨了磨后槽牙。

    都什么時候了，他還在開這種無聊的玩笑。

    看著她一副隨時要撲上來的撬開的他腦子的樣子，魏如晏見好就收。

    他悠悠說道：“我知道的那個徐訴，取的是‘傾訴’的‘訴’。”

    可這樣的話卻沒有讓元瓊松下吊著的一口氣。

    太巧了。

    讓她不得不多想。

    元瓊：“你還知道什么？”

    魏如晏：“不知道了?！?/br>
    元瓊自然是不信的，就這么繼續(xù)等他的答案。

    她黑色的眼珠又圓又亮, 盯著一個人的時候，就會顯得非常認(rèn)真。

    被這么執(zhí)著地盯了半刻，魏如晏舉手投降, 好笑地問道：“你了解周天子嗎？”

    元瓊垂眸思索了片刻。

    她未曾去過周天子所統(tǒng)治的領(lǐng)土，卻是從哥哥那里聽過他的一些事跡。

    那些事情在百姓看來，行得都是大善事，那時候她也是這么覺得的。不過等她出了趙國，見得多了，慢慢便知道了，周天子的很多決定都有其背后縱橫捭闔的目的。

    “簡單來說，他應(yīng)該是個溫和而虛偽的人?！?/br>
    元瓊說得很自然。

    因為君王大多如此, 這不是什么特別的事。

    對她如此直白卻到點的回答，魏如晏的眼里多了些含著趣意的欣賞。

    他笑著說道：“晉國剛剛建立時，弱得就跟螞蟻一樣, 偏偏卻又在資源和位置上占盡了優(yōu)勢。周天子表面上對晉國多有照拂，但實際上卻是忌憚晉國日后會過于強大難以控制，因此暗中權(quán)衡各國勢力，對晉國屢屢打壓?！?/br>
    這一番言論，也算是間接肯定了她說的話。

    他繼續(xù)說道：“再加上北邊還有北狄一族虎視眈眈，晉王雖是一國君王，卻只能勉強維持晉國不滅，那時百姓們窮的連飽飯都吃不上，流落街頭的乞兒隨處可見，晉國仿佛下一刻就會不復(fù)存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