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沒有發(fā)脾氣，也沒有看他。

    只是扭開他的手，冷靜得近乎絕情：“我要去將寶瑞帶回來，你們誰都別跟著我，尤其是你，徐正卿?！?/br>
    -

    回程的路上，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禍事，再沒人有什么多余的心思。

    下山的一路上，元瓊都沒有和徐夙對過一次眼。

    她始終不明白，話說到如此地步，為何徐夙還是不來和她解釋一下。

    而她也無暇顧及了，現(xiàn)在她的身邊，連個和她分享這些事的人都沒有了。

    一路上，她都有些昏昏沉沉的。

    再加上來了月事，她整個人更加疲憊。

    半路停下休整的時候，她走下馬車。

    靠在一塊兒石頭旁，目光沒有聚焦，只是掃過每個人的手腕。

    見有人撩起袖子，露出各色的線。

    以前每次選宮人到她殿中當差的時候，她也是這么一個個看過來的。

    “公主。”有人喊了她一聲。

    元瓊轉(zhuǎn)過頭，看見原與箏朝她走來，手上拿著一個民間的玩具，叫做九連環(huán)。

    九個圓環(huán)套在一起，連成一串，把九環(huán)全都解開，那便是成功了。

    小時候她也玩過這東西，但是怎么都解不開。

    最后厭煩地把它一丟，再也沒碰過，現(xiàn)在估計不知道正躺在哪個箱子里吃灰吧。

    原與箏與她并肩靠在石頭上，低頭擺弄那九連環(huán)。

    元瓊也不說話，打發(fā)時間地看著她解。

    想著不知道等到休息結(jié)束，她能解開幾個。

    卻沒想到，一眨眼的功夫，第一個九連環(huán)便被解下來了。

    元瓊還未來得及發(fā)出一聲感嘆，就看到第二個也被拆了下來。

    ……

    莫說修整結(jié)束，不過才剛剛開始，再看去時，九連環(huán)已經(jīng)全都被解開來了。

    元瓊看著散開來的那些玉環(huán)，突然發(fā)出一聲感嘆：“你也真是聰明?！?/br>
    原與箏也不推脫，大方地勾了勾唇角：“多謝公主夸獎?！?/br>
    元瓊也回了一個笑容。

    夸完她才想到，原與箏這樣有名的說客一定被很多人夸贊過了。

    這種夸獎的話聽得多了，估計也不會當真了。

    她莫名生出些尷尬，解釋了一句：“我說真的?！?/br>
    原與箏有些驚訝，隨即回道：“微臣當然知道公主是認真的?！?/br>
    默了默，原與箏又說道：“所以表哥才喜歡你的吧，畢竟他的身邊，從來沒有過像公主這樣純摯得沒有一絲落塵的人。就連太子殿下，他們倆都是從交易開始的?！?/br>
    “是嗎？”元瓊沒有信心。

    那么多紅線，可是為什么呢？

    他從來沒有說過他喜歡自己。

    “微臣從沒有見過表哥替誰求護身符，”原與箏笑了笑，繼續(xù)說道，“公主應(yīng)該知道，他從來不信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新求來的護身符還在她的腰上的荷包里。

    元瓊下意識伸手摸了摸。

    原與箏順著她的動作，突然問道：“這個護身符，你打開看過嗎？”

    “打開？”元瓊有些疑惑。

    當然沒有。

    她從荷包中取出護身符。

    紅繩拴著一個絳色的布包。

    伸手捏了捏，里面好像……有張紙？

    元瓊側(cè)頭望向原與箏。

    她輕輕挑眉：“微臣只是覺得里面或許有東西，至于是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這種東西怎么可以隨意動。

    尋常人求來大概一輩子都不會打開的。

    可不知道便罷，如今知道了……元瓊輕輕拉開那根紅繩。

    里面果然有張字條。

    她心亂如麻地展開字條，手都不太利索。

    只見上面寫著幾個字——瑞瑞吾主，勿念。

    元瓊捏著字條的指尖逐漸泛白。

    她眼睫不受控地顫動：“這是……什么意思？”

    原與箏將九連環(huán)一個一個又串了回去：“有些事情，不應(yīng)該由我來說?！?/br>
    ……

    另一邊，元琛掀開了徐夙的馬車簾，目色沉沉。

    他坐下：“徐夙，幫我做件事吧?！?/br>
    徐夙：“殿下直說便是。”

    元?。骸叭ヒ淮握暮幽沁叄タ纯炊??！?/br>
    向來溫潤的人，說話時都是溫文爾雅的。

    不知道的人大概這么一聽，大概會覺得他是真的在關(guān)心自己的同胞。

    但他下一句的內(nèi)容卻并非如此：“元瓊說了，池培元是二弟的人在附近救下的。漳河、丹城、兵權(quán)，恐生變故，你替我去看看?！?/br>
    徐夙不以為意：“何必大費周章，直接動手就是了。殿下太過心軟了。”

    元琛斂眉。

    同胞兄弟，如何直接下手？

    而且，也不止于此。

    “徐夙，我知道沒人能讓你真正俯首稱臣，但這次父皇對你下手了，不管你想不想去漳河，都必須要去。反正很快，你就可以再回來的?！?/br>
    徐夙輕嗤了一聲，他不屑于躲。

    不過元琛說得不錯，很快會再回來。

    指腹捻了捻，卻突然有人拉開了馬車簾。

    他目露殺意之時，元瓊板著臉鉆了進來。

    元?。骸霸偅俊?/br>
    元瓊：“哥哥，我有話要和徐夙說?！?/br>
    察覺到元瓊語氣中的生硬，元琛沒再多言。

    正好該說的也已說完，他把地方讓給了這兩個人單獨相處。

    元琛下去后，馬車上安靜得詭異。

    中間放著一張小桌，元瓊坐在徐夙的對面。

    她將字條在桌上捋平：“我問你，這是什么意思？”

    徐夙的眼掃過那張字條，垂眸不語。

    “好，你不說，”元瓊咬著唇抽回那張字條，又說，“那我再問你，你為什么會知道我能判斷出人的喜惡？”

    徐夙唇線抿直，閉上眼。

    昨日原與箏告訴他，要他把一切都告訴元瓊。

    不然，就像他十五歲時不打算放過自己一樣，小公主以后也不會放過她自己。

    再睜眼時，他告訴了她：“因為這本是臣能做到的事情?！?/br>
    “公主十歲那次為了見臣闖進大殿，不是因為侍女沒攔住你，而是那侍女根本就不打算攔你。那時公主還太小了，所以臣把這識人的本事給了公主，還讓殿下派人回去，把成月殿的人都換了?！?/br>
    他用了“本事”這個詞，說得輕描淡寫。

    元瓊忽地探身拉過他的手，撩起他的袖子：“這本事怎么來的？”

    徐夙瞥過自己手上短促的生命紋，要收回手。

    她卻攥緊了他的袖子：“是不是要用命來換？”

    所以他在護身符里，向她告別。

    所以在晉國的時候，他只說會“努力”活著。

    他到底是不想活，還是不能活。

    她已經(jīng)分不清了。

    唯一知道的是，徐夙沒有說話。

    他默認了。

    “為什么要這樣？”

    她不是傻子，天上不會掉餡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