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修池深呼吸一下，調(diào)整好心態(tài)，拿起關(guān)澈做的三明治咬了一大口。

    三明治是滑蛋蝦仁的，低脂美味，比關(guān)澈做醒酒湯的手藝好一些。

    家里沒蛋沒蝦沒綠葉菜，最近的超市出小區(qū)步行八分鐘。但關(guān)澈刷不了小區(qū)門禁，也沒有家門開鎖密碼估計是從網(wǎng)上點的生鮮配送，配送時長三十分鐘往上走。

    那他六點多七點就起床準備這些了。

    驚覺自己又想了他這么久，霍修池自嘲地笑了笑，他最近的腦子真是有點不受控制。

    突然，他的腳踝傳來一陣毛絨絨的觸感。

    與此同時，他聽見了仿佛能掐出水般的喵聲。

    霍修池低頭一看，一團拖布那么大的關(guān)喵咪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里鉆了出來，這會兒正在自己雙腳間蹭來蹭去，臉上的毛都蹭歪了。

    哎喲，喵咪。霍修池的表情登時就陽光燦爛了起來，他一把把關(guān)喵咪撈起來，抱進懷里，在它腦門上連親了好幾下，你看看你爹，人都走了忘記把你給帶走了，怎么回事呢，是不是想親自回家來取你呀？嗯？

    言語間充滿了嘚瑟。

    小貓咪又能聽懂什么呢？尤其還是一只受過良好教育，連上桌偷東西吃都不會的乖貓咪。

    如果不是關(guān)喵咪伸出軟乎乎的rou墊按到了他的嘴上，另外三只爪子全都露出了指甲，耳朵也往后耷拉成了飛機耳。

    霍修池非得把它的腦袋給親禿嚕皮了。

    他哼著歌，拿了個碗，給關(guān)喵咪倒了滿滿一碗貓糧，還開了一個貓罐頭，慈愛地看著進食的關(guān)喵咪說：今天重重有賞！

    關(guān)喵咪埋頭苦吃，抽空昂了一聲回應(yīng)他。

    霍修池自己開車去工作。

    《影子》大年初一上映，他們只需要最后再確認一遍路演的場次和行程，細化霍修池和梁沂的采訪回答內(nèi)容。

    簡單，倆兄弟共事多年，一點默契還不是信手拈來。

    梁沂看到他的時候，還刻意朝他身后打望了一圈，問：人怎么沒跟你一起來？

    霍修池平靜地說：臨時有工作。

    把人嚇跑了就直說，梁沂幸災(zāi)樂禍道，不丟人。

    我看昨天是把你給樂壞了，不落井下石不舒服？

    哎，可憐的老男人呀。梁沂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慢追吧，啊。我們兄弟注定同一個命了。

    霍修池黑著臉，抬起膝蓋，對著他的屁股就是一下：收起你的烏鴉嘴！

    新春祝福錄制更加簡單，所有的明星只錄一段話，后期將每個人的一句話剪到一起，合成完整且重復(fù)的一段祝福語。

    簡單到霍修池只看了一遍稿子就背住了所有詞，

    錄完的時候是下午五點，霍修池卸完妝走出演播廳接近六點。

    他戴上口罩和帽子，準備去街上走走。

    剛隨電梯下到一樓，走出廣電大樓，他就停下了。

    關(guān)澈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像個小老頭一樣把手揣在袖管里。

    正站在廣電大樓門口，不知道等了多久，睫毛梢都有口罩漏氣呼出的水汽凝結(jié)而成的小水珠。

    他們四目相對。

    關(guān)澈伸出一只手，對著霍修池招了招。

    第19章 基地

    霍修池快步走到他身邊，二人相對而立，只隔著一個蘋果那么寬的距離。

    關(guān)澈這次沒有往后退，反而很大膽地盯著霍修池的眼睛，他的眼睫微彎，藏在口罩下的臉似乎在笑。

    霍修池凈身高1米84，穿個鞋能到187，關(guān)澈大概1米78的樣子。只要他張開自己的大衣，就能完完全全把關(guān)澈裹進懷里。

    他倆現(xiàn)在這個關(guān)系，不適合貿(mào)然做出一些親密舉動。

    霍修池顯得有些手足無措，說：我以為你不會來找我了。

    工作完就來了。關(guān)澈先轉(zhuǎn)身，沖他偏了偏頭，示意他跟著自己走，霍老師，和我一起去個地方？

    霍修池跟上他：去哪兒？

    關(guān)澈依舊抱著雙臂，埋頭向前走著，步伐很快，他邊走邊說：稍微有點遠，我們得趕一下時間。

    霍修池突然攥住了他的手，關(guān)澈被迫停下腳步，回頭看他，目光里暗含著失望，他問：霍老師不愿意去嗎？

    他直覺今天關(guān)澈的情緒和往常不一樣，他很平淡，但平淡中帶著生人勿進的刺。他說的每句話，仿佛都設(shè)了一個小陷阱似的讓霍修池有種要是哪句話沒說對，或者哪個動作沒做好，他這個戀愛就走遠了的預(yù)感。

    霍修池嘆了一口氣，拉著他的手往廣電大樓里走：坐我的車，我叫了司機來。

    關(guān)澈突然呆了一瞬，愣神間已經(jīng)和霍修池一起到了地下停車場，坐進了他的車里。

    這算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坐霍修池的車。前面那次只是進了房車十來分鐘而已。

    霍修池今天的車是一輛添越SUV，車身是偏暗的金龜子綠，車頭中網(wǎng)和頭燈邊框都是亮眼的銀色，整體風格透著一種民國時期老貴族的奢華，很襯霍修池的氣質(zhì)。

    風格歸風格，人家百公里加速只需要4秒。性能和關(guān)澈的轎車不是一個層級。

    給劉叔報個定位?；粜蕹卣f。

    關(guān)澈很快說了一個地點。

    霍修池感覺他說完之后瞪了自己一眼，地下停車場太黑，也可能只是錯覺。

    他說的地方叫京語文創(chuàng)園，是宜京郊區(qū)的一個廢棄產(chǎn)業(yè)園，也在梧山區(qū)，以前是做鋼鐵工業(yè)的，污染重。后來被政府規(guī)劃了，廠房擱置也不是辦法，就利用現(xiàn)成的工業(yè)景觀，做成了文創(chuàng)產(chǎn)業(yè)。近幾年頗有朝網(wǎng)紅景區(qū)發(fā)展的趨勢。

    地點是知道了，但霍修池還是不知道他要帶自己去那兒干嘛。

    他也不問。

    車窗關(guān)上后，外界的燈紅酒綠切切嘈嘈與他們毫無關(guān)系，后座只有二人衣料偶爾摩擦的聲音。

    倆人短暫地沉默著?；粜蕹叵駛€毛頭小子第一次見到心上人似的，唯唯諾諾不敢開口講話，尤其是這種不得不親近的空間，他連用余光瞟一瞟關(guān)澈都要思索再三。

    突然，他的耳邊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塑料口袋和紙袋子混在一起揉了幾揉。

    霍修池立馬轉(zhuǎn)頭看去關(guān)澈剛從懷里掏出兩個烤紅薯。

    牛皮紙袋包了一層吸收水汽，外面又用塑料袋包了一層。

    我今天開車路過學(xué)校后門的時候買的，這個烤紅薯特別香，老板說是專門從煙臺進的糖心蜜薯，特別甜。這店也開了十幾二十年了，我大一進校之后，一到冬天就喜歡上他們那兒買。

    紅薯一大一小，關(guān)澈先挑了大的那個，撕開一半的牛皮紙袋，小心翼翼剝著薯皮，一邊說：我怕等你收工已經(jīng)涼了，買到之后就揣衣服里保暖，還好，熱的。

    他說完，就把那個大的遞了過來：喏，嘗嘗。

    霍修池心里暖得一塌糊涂，原來他從見面開始一直抱著雙臂，不是一種自我保護的姿勢，只是因為揣了給自己的紅薯。

    謝謝。他認認真真地道了個謝，接過烤蜜薯，你怎么知道我沒吃飯的。

    趕起通告來的明星有幾個能正常吃飯的？關(guān)澈傾身到前排，在劉叔手肘邊抽了兩張紙巾，又開始剝自己那個小的。

    霍修池聳聳肩：其實我午飯也沒吃。

    關(guān)澈驚訝地盯著他：你上午開完會，要下午兩點才有工作，怎么不吃飯呢？《影子》劇組也沒給你們飯吃？

    倒也不是，霍修池盯著他，我沒養(yǎng)過貓，不知道它一天要吃幾頓，怕它餓了，開完會就急忙開車回家給喵咪添糧。

    啊它最多兩頓就夠了。給它倒?jié)M一碗，自己餓了知道去吃。關(guān)澈神色內(nèi)疚，又把自己那個紅薯遞給他，不好意思啊，走的時候忘記給你說了。我的這個也給你吃吧。

    霍修池握著他的手背推了回去：不用，熱量夠了。

    霍修池咬了一口金黃軟糯的紅薯，濃郁香甜的味道混合小核桃炭的特殊香氣縈繞唇齒，那種饑腸轆轆的感覺因為這口紅薯放大了十倍。

    這是不是小后門上張老頭那家？霍修池問，整個宜京城只有他家燒小核桃來烤東西。

    霍老師也知道？關(guān)澈更加驚訝了。

    你啊霍修池失笑，你都不看你們學(xué)校名人墻？也不百度我？嚴格講起來，你還得叫我一聲師兄。

    關(guān)澈愣了一會兒，才認真地回答道：不對，潘老師是我的老師，也是你的師姐，真要叫，我應(yīng)該叫你師叔才對。

    霍修池：

    厲害。他豎起大拇指。

    小關(guān)又能有什么壞心思呢，不過是扼殺了一個男人妄圖玩點浪漫的動機罷了。

    車行不遠，關(guān)澈倒是有點耐不住了，主動問：霍老師，你不問我?guī)闳プ鍪裁磫幔?/br>
    霍修池搖搖頭：很好奇，但我更享受驚喜。

    萬一不是驚喜呢？關(guān)澈又問。

    霍修池輕笑了一下：你總歸不會把我賣了，去哪兒都成。

    哦關(guān)澈似乎有點臉紅，應(yīng)了一聲之后沒再搭話。

    還是道行太淺。

    一根熱氣騰騰的烤蜜薯下肚，霍修池整個人都獲得了熱量，車內(nèi)溫度漸漸升起來，霍修池把大衣脫了，又朝中間坐了一點，留出靠窗的位置，將大衣疊了放到身邊。

    他倆的距離又近了一些。

    霍修池脫了外衣，自然而然地向關(guān)澈伸手：羽絨服熱，脫了吧。

    關(guān)澈沒有推辭和別扭，脫完后，霍修池疊了兩疊，放到了自己大衣的上方。

    劉叔知道他們要趕時間，車駛出擁堵的鬧市區(qū)之后，車速就越來越快。周遭的景色也越來越暗，越來越孤寂，到最后只剩下一盞又一盞酥黃的路燈。

    霍修池本來也沒怎么睡，今天一整天心都是吊著的。

    現(xiàn)在車內(nèi)溫暖，關(guān)澈在身邊，他出奇的安心，把關(guān)澈脫下來的羽絨服往自己身上一蓋，靠著柔軟的椅背睡了一個安穩(wěn)舒服的覺。

    再醒時已經(jīng)到了。

    晚上八點，周遭曠野一片死寂的黑，只有京語文創(chuàng)園這一處尚還有幾棟樓有人，塔樓和鋼板間內(nèi)燈光錯雜，像星輝點點。

    司機老劉停在園區(qū)門口等他們，關(guān)澈則帶著霍修池朝園區(qū)里面走。

    沒有被改造成夜景點的塔樓和道路都是沒有燈光的，越朝里面就越黑，霍修池走在后面只能看到關(guān)澈一個大概的輪廓。

    有點黑。他走得很慢，幽幽地說了一句。

    關(guān)澈停下來等他，沒有說話。

    霍修池趕上他之后，故意貼上了他的背才停下，再后撤半步：走吧，應(yīng)該不遠了？

    關(guān)澈安靜了能有十秒，才終于開始有了動作。

    同時，霍修池的手背被他帶著些許涼意的手指碰到了。

    關(guān)澈的手指順著霍修池的手背滑過，似乎在確認位置，直到繞到他的手掌心上，再放心地把自己的手掌覆蓋上來

    關(guān)澈牽住了他！

    他的聲音很輕，也很溫柔：可能還有幾百米，你對這兒不熟，小心別摔了。

    霍修池在暗夜中露出一個無聲的、得逞的笑容，收攏手指，把關(guān)澈的手掌握得更緊了一些：好。

    他不怕黑，也沒有什么視力問題，并且方向感好得出奇。這一路，他能夠明顯感覺到關(guān)澈拉著自己走過了三座相同的塔樓，走了十分鐘，最終停在了他們牽手處兩個塔樓遠的樓底下。

    他沒戳穿，也沒問動機，就是喜形于色而已。

    關(guān)澈到達目的地后放了手，他依然樂得像個傻子。

    這座塔樓在整個園區(qū)的最深處，還沒有被修繕，借著門口微弱的燈光，能看到大片脫落的墻皮和雨水沖刷過的鐵銹痕跡。

    他們乘坐了一個外部電梯，是以前工人帶重物上塔頂用的那種，上升過程中，四面漏風，鏈條和鋼板發(fā)出吱吱呀呀的聲音，給人一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電梯停在塔頂?shù)沫h(huán)形大平臺上，整棟塔就只有這里有燈光。

    關(guān)澈帶著他在環(huán)形平臺上走了半圈，停在了一扇門前，對他說：霍老師，歡迎來到我的基地。

    說完，他就推開了沉重的鐵門。

    霍修池跟著關(guān)澈踏進去，撲面而來的就是煙味和嘈雜的人聲。

    這是一個非常寬敞的大平層空間，也是圓形的，面積有兩個教室那么大，正中間擺放著幾個非常大的桌子，圍一圈能坐三十個人。桌子上也亂七八糟地堆著文件和稿子。

    墻壁簡單粉刷過，各種文章和圖片被圖釘按在墻上，實打?qū)嵉睾凉M了整個墻，其他地方也都是書架和白板。白板被人畫著各種思維導(dǎo)圖、人物關(guān)系圖。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創(chuàng)作空間。

    而煙味的來源，就是桌邊坐著的五個年輕人。兩個女生，三個男生。

    他們在聽到鐵門動靜的那一瞬間就安靜了，齊刷刷地回頭看過來。一個女生和一個男生嘴里還叼著煙，有人的椅子底下還歪七扭八地倒著幾個空啤酒瓶。

    估計是做夢也沒有想到會在這里看到霍修池，他們又十分整齊地愣了十幾秒。一個齊劉海的女生率先激動地跳起來尖叫了：啊啊啊啊！是池大？！

    另外幾個立馬站起來朝他們跑來，個個神色激動。

    真的是池大啊！

    天啊，池神我是您粉絲！

    霍修池看了一眼關(guān)澈，見他也笑著看自己，便對著這幾個年輕人打了個招呼：你們好。

    幾個人又啊啊啊地叫了起來，甚至還有人說了句啊是活的池大！

    行了，別這么激動，一會兒把霍老師嚇著了。關(guān)澈主動幫霍修池掛好大衣，對那幾個年輕人說，說了多少遍了，別在這里抽煙，這里到處都是紙張，要是發(fā)生火災(zāi)，你們哭都沒地方哭去。

    鄧斯年，把窗開一扇通風。

    芮芮，給霍老師倒杯熱水。

    關(guān)澈飛快地吩咐他們做事情，自己則拿了條掛在墻邊的毛巾，將一把椅子擦干凈，對霍修池說：霍老師，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