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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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床前陳里予其實很累了,精神上緊繃著還不困,身體卻疲乏,以為自己會倒頭就睡然而他認床得厲害,閉上眼睛等了很久也不見睡意降臨,反倒陷入另一種更為曖昧的焦灼緊繃?yán)铮[約聽見江聲的呼吸聲或是翻身的動靜,都讓他有點兒奓毛。 人生第一次和父母以外的人同床共枕,居然就是他暗戀的人挺刺激的。 思緒亂七八糟的,纏繞著偶爾冒頭的隱秘臆想,變成一團毛茸茸的桃色光影他在想江聲,單薄短袖下挺拔的肩膀和少年人隱約的肌rou線條,還有分明凸起的喉結(jié) 剛洗完澡的時候渾身都暖和,熱得有些燙,漆黑的眼睛濕漉漉的,水洗過一樣干凈清亮,直白地看著他,盛著讓人坐立不安的濃烈深情,是十七八歲特有的純粹。 明明什么也沒說,卻好像已經(jīng)將所有g(shù)untang的情話和盤托出了。 陳里予不喜歡太黑的環(huán)境,容易應(yīng)激,睡前江聲便給他留了一盞夜燈,光線柔和又朦朧,像床頭一盞斂在云霧后的月亮。 他睡不著,索性看著衣柜上簡單的裝飾畫,任由思緒漫無目的地瘋長關(guān)于從前他有意逃避著不肯去想的問題,關(guān)于他逐漸被照亮卻還一團亂麻的未來。 誠然,他的養(yǎng)父母不允許他再走藝考,也不資助他參加培訓(xùn),送他來這所已經(jīng)好幾屆不著重培養(yǎng)美術(shù)生的學(xué)校,意圖早就昭然若揭。 他學(xué)畫不是為了升學(xué),認識江聲以前也從來沒有想過以此謀生,十八年里前半程有人支持,后半程茍延殘喘麻木度日,連高中前兩年參加藝考培訓(xùn)都不算本心,只是養(yǎng)父母認為這樣能達到他這件商品的最大利益,替他選定了這條路,他才不得不走。 現(xiàn)在查出色弱,他們早就放棄投資,如果真的為了升學(xué)去自學(xué)培訓(xùn)的內(nèi)容,又似乎不是他的心之所向何況他無意間聽江聲說起過志愿的學(xué)校,省內(nèi)重點,老牌理工院校,每年招收藝術(shù)類考生的名額少之又少,文化分高得離譜,他脫離文化課很多年,在高考面前是半個文盲,哪怕能憑借美術(shù)上的造詣降分到最低,大概也很難考上。 從前他學(xué)畫是興趣使然,有天賦加持一帆風(fēng)順,哪怕后來落魄了,也沒有想過借此謀生,活一天算一天的,二十幾歲或許就離開人世了,都說天才多短命,他疼慣了,也不太介意。 直到現(xiàn)在遇到江聲,他才恍然意識到,如果不以尋死茍活為目標(biāo),他的人生其實一團亂麻至少在當(dāng)下主流的社會里,離開了養(yǎng)父母他身無分文,沒有所謂的文憑和賴以謀生的渠道,除了江聲,他其實一無所有。 沒人相信藝術(shù)家,他們只相信前途。 何況江聲能陪他一年,卻也不能把他像個寵物似的養(yǎng)在身邊,陪他一輩子 現(xiàn)在可能性最大的似乎還是學(xué)學(xué)文化課,把成績提高些,然后依靠他原有的那兩年準(zhǔn)備藝考的經(jīng)驗和美術(shù)造詣去考本省一所無功無過的藝術(shù)類院校,地理位置上會離江聲很近只是太過平庸,如果從前教他畫畫的老師知道了,大概會憤然說他暴殄天物。 可除此之外,他似乎也想不到別的什么辦法就算這樣,考上之后沒能遂養(yǎng)父母的愿,大概還要受些磨難吧。 算了,連引以為傲的美術(shù)天賦都生來殘缺一塊,還有條明路讓他走,已經(jīng)很好了色弱的人,不會做人不會處事,他沒有做高塔上藝術(shù)家的資本了,該學(xué)會知足。 至少能待在江聲身邊。 他輕手輕腳地翻過身,借著昏昏的夜燈光,默然窺視江聲的側(cè)臉,視線一點一點摹畫過少年分明好看的輪廓,帶著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溫情。 怎么辦呢他在心底里默默地想,怎么辦呢,我只想離你近一點兒。 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什么,已經(jīng)陷進夢里的人低低嗯了一聲,也沒睜眼,半夢半醒間迷迷糊糊地問他,怎么了。 沒怎么,陳里予一驚,還是如實說道,有點兒睡不著。 他的睡眠質(zhì)量向來不好,除去生病和累得過載,剩下的多數(shù)時候都要失眠,熬到兩三點才淺淺睡過去,做些通常不太好的夢,再被莫須有的動靜吵醒,滿心煩躁地開始新的一天。 大概是睡眠障礙,胡思亂想多了留下的后遺癥,一般人偶爾焦慮失眠都覺得難以忍受,到他這里卻像家常便飯似的,早就能與漫漫長夜和平共處。 但江聲畢竟不是他,見過他精疲力盡神思懨懨的模樣卻還不能睡個好覺,打心底里心疼,迷迷糊糊疼醒了,伸出手摸摸小貓的臉頰,用氣聲哄了句乖,慢慢來。 于是早已習(xí)慣的麻木裂開一條縫隙,有生澀的委屈溢出來,細細密密,蟄得他眼眶一酸。 嗯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帶上了些許鼻音,陳里予吸吸鼻子,試探著靠近些,膝蓋隔著兩層被子挨上對方的身體,輕聲道,可我真的睡不著 江聲大概還是半夢半醒的,循著本能安慰他,手放在他耳邊,輕輕撫弄他的頭發(fā),語氣溫柔,問他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 于是陳里予下意識蹭了蹭他的手心,覺得自己的反應(yīng)有點兒幼稚,又僵住了,說出的話比起回答,更像自言自語:沒什么心事,我認床失眠很久了,一直睡不太好,可能有病吧。 哪怕不清醒,江聲也總能捕捉到他語氣里細微的難過,下意識來哄他。 對方收回手,翻了個身面對著他,床被磨蹭出窸窸窣窣的動靜,又很快安靜下來然后他意識到自己的被窩里多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試探著,碰到他的手臂,便摸索向下,自然而然地牽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這也算安慰嗎。 心底驚雷乍起,先于思維炸了滿懷他感知到自己陡然guntang的心跳,第一反應(yīng)居然無關(guān)風(fēng)月,而是江聲會不會摸到他的脈搏,發(fā)現(xiàn)他亂七八糟的丟人的心跳。 對方的手心是熱的,帶給他莫大的熨帖,在被子里輕輕晃了晃,無聲地哄他入眠。 大概拜這樣突如其來的不清醒的越線所賜,他的大腦被清空了幾分鐘,那些盤根錯節(jié)的思緒便再也無法成型,對周遭環(huán)境的感知逐漸模糊,漸漸只剩下了對方骨節(jié)分明的有力的手。 睡著前最后的念頭有些鬼使神差,關(guān)于為什么有人說,人睡著的樣子最狼狽丑陋,容易勸退旁人他喜歡的人明明還是那么讓人心動,前額的頭發(fā)睡亂了翹起來,露出額頭與眉骨,五官在模糊燈色下愈發(fā)深邃,是介于青年與少年之間、很讓人心跳加速的新鮮的英俊。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閉上眼,漸漸陷入迷亂夢里的時候,江聲也在默默看著他。 握著他的手掌心guntang,眼底是藏不住的清醒與深情。 作者有話說: 從標(biāo)題來看,不太清醒的人是我 想要評論(乖巧) 抱我 第34章 強吻 日思夜想的人就躺在身邊,咫尺的距離,十指交握能睡好就有鬼了。 反正江聲這個向來自認為睡眠質(zhì)量優(yōu)良的人難得沒睡好,翻來覆去做些荒唐的夢,譬如他是盤踞在洞xue里的龍,守著滿巢金銀珠寶,寶物和他聊天,聊他暗戀的小王子;或者夢到他去徒步旅行,起初一路春暖花開,卻陡然被一大片海阻隔了腳步,陳里予在海對面看著他,安靜的好看的,像美人魚,卻長著貓的尾巴。 臨近三點才睡著,五點過半醒了一次,剛過六點、鬧鐘響起的前二十分鐘又醒了一次。 每次他都試圖抽回手,然而陳里予這個人,看起來弱不禁風(fēng),抓著他的手卻很有力氣,一旦察覺他抽手的意圖便下意識握緊了不愧是從小握筆十幾年的,他甚至鬼使神差地有些懷疑,說不定陳里予和他掰手腕,還能贏過他的。 想多了,他哪里敢,那么好看的手,牽一牽他都要留三分力氣,生怕碰碎了。 第二次醒的時候江聲索性不睡了,憋著哈欠看枕邊人的睡顏。陳里予的睡相很乖,側(cè)身朝向他的方向,下半張臉埋進柔軟的床被,只露出眉眼鼻梁和睡亂的頭發(fā),睫毛略微顫動著,看起來又長又軟。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陳里予的臉色比以往紅一些,連帶著耳尖都通紅,似乎陷在什么令人臉紅心跳的夢境里,逃不出來。 江聲甩了甩頭,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下三濫東西,至少不以己度人可他畢竟才十七歲,青春期里最蠢動不安的年紀(jì),生理反應(yīng)尚且能用本能搪塞,心底無聲燎原的野火卻無可遁形。 他渾身僵硬地躺了片刻,終于捱不下去,趁陳里予略微放松的空隙抽出手,輕手輕腳地爬起來,打算趕在對方醒之前去沖個澡,壓一壓他丟人的心頭火。 以陳里予的脾氣,早上見面尚且要滿臉煩躁地懟他兩句,剛醒來的起床氣大概更難哄了。 不過也可愛,小貓似的伸爪子撓他,眼里是僅他可見的放肆,像是恃寵而驕。 離開前還特意關(guān)了鬧鐘,想讓人多睡一會,然而幾分鐘后等他回來,陳里予還是醒了面無表情地靠在床頭出神,臉上異樣的紅褪干凈了,嘴唇也毫無血色,領(lǐng)口松垮地歪下一邊,露出白而伶仃的鎖骨,一碰就要散架似的。 低血糖這么嚴(yán)重,以后還是找機會帶他去醫(yī)院看看吧江聲默默想著,本著非禮勿視的信念將視線從人領(lǐng)口移開,隨手抓了一把還半干的頭發(fā),走到床邊,伸手在陳里予眼前晃了晃。 果不其然,下一秒小貓就抬手打了他一下,語氣生硬,帶著剛睡醒時候澀澀的?。何铱吹靡?。 起床啦,還要上學(xué)呢,江聲不以為意,動作輕柔地給他順毛,語氣溫和,昨晚睡得好嗎? 話一出口他就虧心,失眠到三點才好不容易睡著,六點半就要起,能好就怪了他甚至做好了給人帶午飯晚飯的準(zhǔn)備,如果陳里予想在畫室補一天的覺,他也覺得無可厚非。 然而預(yù)想中語氣不善的反問卻沒有到來,陳里予不知想到了什么,視線在他身上一掃而過,帶著微妙的不自然。 怎么了江聲怕他生氣,放在頭頂?shù)氖直阃屡擦诵?,想摸摸他的后脖頸順毛下一秒對方突然躲開了他的手,奓毛似拉起被子蒙住自己,擋住了他不明所以的視線。 江聲隔了一層被子追問他怎么了,聲音模模糊糊的,也像在夢里。陳里予有點兒缺氧地狠狠吸口氣,怕他真的擔(dān)心,還是強忍著平穩(wěn)下語氣,悶在被子里答了一句沒什么。 閉上眼睛還是繞不開這個人,頭發(fā)濕漉漉地抓上去,露出白凈的額頭和分明的五官,帶著新鮮的少年氣,還有熟悉的沐浴露味道被子是新曬過的,甜軟的陽光和洗衣液味道,又讓他想到一被之隔的人,臉頰就愈發(fā)guntang,分不清是缺氧還是另有原因了。 江聲碰到他的手有些涼,目光里不自知的溫柔卻燙得他坐立難安,夢與現(xiàn)實兩廂摻半,催人潰不成軍。 他又想起幾分鐘前堪堪逃離的荒唐夢境,盛滿委屈的貪戀與臆想魔怔了吧,還要把氣撒到本人身上,一邊又想入非非,留戀越線的夢境,幻想付諸現(xiàn)實。 他想抱抱江聲。 江聲在他身邊坐下來,隔著床被拍拍他的后背,覺得他這副模樣莫名地可愛,話里的笑意便有些藏不?。浩鸫怖?,去學(xué)校再接著睡,先吃點兒東西吧。 極盡耐心又樂在其中,還是他習(xí)慣了的縱容,陳里予被他哄得心口一軟,閉上眼緩了幾分鐘,終于還是坐起來江聲就摸摸他睡亂的頭發(fā),語氣誠懇地問他,是不是還要幫你穿衣服啊。 出去果不其然要被撓。陳里予瞪他一眼,黑眼睛濕漉漉的,帶著罕見的鮮活生氣。 江聲失笑,依言站起身,繞到床另一側(cè)把椅子上陳里予疊好的衣服還給他:那我先 話還沒說完,陳里予陡然伸長胳膊,拉了一把他的衣袖用了十分的力氣,拽得他一踉蹌,回頭便對上那雙好看的眼睛,沾著潮意,直直地看向他。 抱我一下,他喜歡的人在充足的暖氣和厚被子里睜眼說瞎話,冷。 十分鐘后洗漱完畢,陳里予拉開椅子坐下來,看著餐桌上的東西,心情有些復(fù)雜。 江聲家的餐廳和其他地方一樣干凈敞亮,看得出常有人收拾,卻也不像他養(yǎng)父母家那樣簡潔得毫無人氣邊邊角角總恰到好處地擺了些小東西,桌旁有一小束花,精心插在玻璃瓶里,水橘色的變種玫瑰,品味比江聲好了不知多少。 桌上放著兩碗西紅柿雞蛋面,兩個人一人一杯熱牛奶,餐廳連著廚房,隱約能聽見江母切菜的動靜,似乎還打算給他們添一盤小菜。 嘗嘗,我媽手藝還不錯,江聲看了一眼廚房門,湊到他耳邊輕聲道,我都好久沒吃了,每天早上都想早點兒見到你,帶兩個包子就出門。 陳里予被他嚇得一驚,強忍著后退逃離的沖動點點頭,垂下眼睫吃面可對方說話時候撲落在他耳邊的熱意揮之不去,與夢里晦暗的畫面不期然重疊,他握著筷子的手便僵在半空。 昨晚,不,今天凌晨,幾個小時前他在江聲的床上,夢到了江聲。 那是個過分隱秘的、guntang到足夠以假亂真的夢,親密,直白,卻并不甜。 如果非要定義的話,他更愿意稱之為噩夢。 夢里的江聲和現(xiàn)實中不盡相同,看起來成熟了些,眉眼愈發(fā)深邃,帶著罕見的銳利鋒芒男孩子一歲竄高一截,已經(jīng)比他高出許多,肩骨挺拔,將他籠在一方陰影下,攥著他的手臂低頭強硬吻他。 江聲的五官不算柔和,輪廓清晰分明,抿著嘴角面無表情時候其實很有些壓迫感,眼神是他從未見過晦暗,藏著令人喘不過氣的悲傷與執(zhí)拗,看得他心口發(fā)慌。 他被人寵慣了,夢里也措手不及江聲一手能攥住他兩只手腕,抬起扣在他頭頂,任由他被墻面硌得冰涼;另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低下頭,不容反抗地親他。 那是一把火,苦澀地渡進他唇齒間,燙得他渾身顫抖,含混不清地意圖拒絕,便被進犯更深。隱約的鐵銹味道彌漫開來,對方卻毫無放過他的意思,吮咬他隱隱發(fā)疼的唇舌,像餓得委屈顯出兇性的狼,要拆吃他入腹。 他聽見不分彼此的呼吸,越來越響,與心跳聲混在一起,像一場配音粗俗的定格電影江聲咬著他的嘴唇,明明生澀又不得章法,卻無端讓他思緒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