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離開北京城那么長時間，必然要安排好身邊的人，首先是老師伴讀玩伴們。還有徐景珩提議的，去內(nèi)廷官學(xué)選小太監(jiān)——他爹養(yǎng)八虎，他也要養(yǎng)。

    皇上忙啊。元月二十八，禮部新定棉花的生日，皇上在紫禁城里新開辟出來的菜地五谷地，給棉花過節(jié)——宮里人口越發(fā)少了，文臣們就開始折騰。

    禮部舉行小型慶祝儀式，占卜今年的棉花收成，皇上舉起一個小荊筐，用力扔到稻草屋頂，禮部尚書高喊：”收花不收花，但看正月二十八?？鹂诔?，棉花豐收，皇上龍恩浩蕩、福澤綿延……”畫院的人才們揮筆潑墨，翰林院的人才們吟詩作賦……

    皇上沒有表情地抬頭看天，禮儀官接著喊：“皇上天生威儀、神人之姿……”

    皇上收拾碎了一地的心情，午休用膳，好不容易有一會兒空閑，興王求見。

    興王經(jīng)過那次的“死里逃生”，銳氣受挫，不敢再挑釁皇上，卻還是不甘心。

    興王見到皇上，大禮參拜，大聲喊話：“宗室朱厚熜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平身。賜座。”

    “皇上，宗室朱厚熜不敢坐?；噬咸炜v圣明，仁愛萬民。朱厚熜愿意拿出八千畝土地，支持湖廣土地改革。和四川蜀王一個心愿，行走大明。”

    皇上小小的驚訝。

    興王手里的土地，根據(jù)桂萼和張璁的匯報，有三萬畝，之前拿出來兩千畝換名聲，現(xiàn)在一下拿出來八千畝？不過皇上也沒有多問，皇上作為天生愛自由的人，如果是皇上，一畝土地不要，也不當(dāng)豬圈里的豬崽。

    “恩準(zhǔn)?！?/br>
    “朱厚熜謝皇上大恩?；噬?，朱厚熜另有請求?！?/br>
    皇上表示，你別得寸進(jìn)尺。

    興王：“皇上，臣押送糧草去邊境，臣不要求進(jìn)入朝堂做官，臣請求，隨皇上南下。”

    皇上眼睛瞇起。

    興王這是要，一門心思追求長生？皇上不想打擊興王。但皇上確認(rèn)，興王此番重生，和章懷秀、山西慶成王一般，都是機(jī)緣巧合，和他的修行無關(guān)。

    “朱厚熜，朕很不想告訴你，朕不想你失望……”

    興王態(tài)度堅定：“皇上，朱厚熜都明白。但朱厚熜不甘心?！?/br>
    皇上點小腦袋，這才是興王。

    “恩準(zhǔn)?！?/br>
    “謝皇上大恩?！?/br>
    興王恭敬地起身，退下?；噬峡纯吹温?，準(zhǔn)備接見內(nèi)閣六部的老臣們。

    七位閣老、六位尚書，按照次序進(jìn)來乾清宮偏殿，行禮落座，皇上就開始問話：“有關(guān)于工科學(xué)院，各位有何章程？”

    集體沉默。

    內(nèi)閣因為王守仁的加入，大體分成兩伙兒對立，連帶著下面的文臣武將，也開始隱形地戰(zhàn)隊。

    徐景珩并沒有要打壓內(nèi)閣的權(quán)利，只提醒皇上，不要出來黨爭；下一任司禮監(jiān)東西廠的親信們，要開始培養(yǎng)。

    皇上也自覺大度能容，只要不鬧的影響國家大事，隨老頭子們鬧騰。

    可是皇上和徐景珩的態(tài)度擺出來，老頭子們反而不爭了。

    皇上：“？？？”

    內(nèi)閣六部還是沉默。

    他們已經(jīng)大體明白皇上的做派，也知道皇上的決心能力，他們能怎么阻止？

    沉默中，只有香爐里的沉香裊裊，金剛小鸚鵡在窗臺上撲棱小翅膀。皇上耐心地等待，楊廷和終是開口。

    “皇上，大明如今的情形，和漢昭帝劉弗陵當(dāng)年相同。漢朝，可以說是戰(zhàn)國后期，百家爭鳴，各家學(xué)說爭斗不休，連帶工、商業(yè)也順勢發(fā)展，范蠡和商祖白圭，都是棄官從商。

    大明如今，即使士農(nóng)工商，依舊是商人關(guān)系天下錢糧，不可縱容。匠人掌握天下利器，更不可縱容。”

    皇上沒有反駁。

    楊廷和接著說他們內(nèi)閣達(dá)成的意見：“即使打壓工者商者兩千年，依舊是這般，可見武器和錢財動人心。官員們做官，也離不開他們的支持。更有，匠人、商人，萬一叛國，給國家造成的傷害太大?！?/br>
    皇上還是沒有反駁。

    商人攜帶巨大利益，萬一出海，大明要怎么追回來？匠人手握天下利器，萬一叛國，大明怎么挽回？

    “朕明白。匠人、商人，和這天下的武器、銀子一樣。從來都是兩面，端看在誰的手里。大明如今沒有退路，必須發(fā)展工、商。就和人要吃飯一樣，只能想辦法，吃得更好，更健康，但不能不吃?！?/br>
    內(nèi)閣六部的老臣們一起嘆氣。

    他們也知道，就因為知道，才為難這些日子。

    蔣閣老起身：“皇上，臣等明白。大明要閉關(guān)絕貢，那就代表茍且偷安。大明要打開國門，就要面對各種隨之而來的問題。大明人不退縮，不能因噎廢食。臣請問皇上，計劃在江南怎么開始？”

    皇上：“匠人有墨家墨子。商人有商祖白圭。這很好。朕知道做生意不光是‘捕捉商機(jī)，把握時機(jī)’，還要上下打點，要疏通關(guān)系。和匠人要聽從達(dá)官貴人的要求，要吃飽肚子一樣。”

    “可是，這又好比大明的士族，歷朝歷代那么多的貪官，百分之九十都是貪官?？煽傆幸恍┤?，是清官，是忠臣，好比在座的各位。朕相信，工者、商者會知道，武器和銀子不分國家，工者商者有國家?！?/br>
    ！??！

    ?。?！

    老臣們聽出來皇上的殺氣，也聽出來皇上的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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