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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顧哥現(xiàn)在最需要的是安靜。 他說道:“那顧哥,我們先把人帶走了?!?/br> 顧風(fēng)曜深深看了眼他們:“走?!?/br> 他獨(dú)自在路上走著,像個幽魂一樣漫無目的,此時已是華燈初上,車如流水馬如龍,人流如織,他像是置身于另一個時空,周圍一切喧囂都與他無關(guān)。 他是騙子。 顧千歡騙了他,一切都是他的算計(jì),哪有什么以命換命,哪有什么至死不渝,都是……假的。 心里像是崩塌了一塊。 顧風(fēng)曜反問自己,你恨顧千歡嗎?答案無疑是恨,可相較于恨,他更愛,他愛顧千歡,這個人早已是他血中之骨,骨中之髓,他怎能割舍得掉。 為什么突然要分手? 歡歡,既然你想騙我,為什么不騙我一輩子?這一刻,顧風(fēng)曜終于明白,自己印象中的歡歡和真實(shí)的他有多天差地別,他善于謀劃,他不擇手段,他是有毒的花,誘引獵物。 更重要的是,他可能并不愛我。 “滴滴——” 司機(jī)緊急剎車,暴躁地怒罵:“你沒長眼睛?。〖t燈了還走啥!嫌命長趕著去投胎啊!” 顧風(fēng)曜抬眸冷瞥,他已經(jīng)走到馬路中間,各種噪音里,川流不息的車隊(duì)燈光刺眼、閃爍,飛馳而過,他要去死嗎? 不。 他還沒見到歡歡,還沒告訴他,哪怕你不愛我,哪怕你騙我,只要允許我在你身邊,怎樣都好。 是他讓自己明白什么是愛情;是他從一片淤泥里撈起了月亮;是他成為一道光劈開荊棘般的黑暗。我愛的那個人,只是他啊。 路口紅燈調(diào)換,瞬息變綠,雙方車流瞬間停滯,正中心的真空地帶,長身玉立的男人仰頭看月亮。 今天月色很美。 顧風(fēng)曜突然想起以前,在旁人乃至他的家人眼里,他大概就是個怪物,可流言蜚語對他沒有絲毫影響,入不了耳,改不了心。 直到遇上他。 怪物也會低下頭,輕嗅,我的小玫瑰。 他只有這一朵花,無法割舍。 剎那間的明悟如電光火石,人流里,顧風(fēng)曜拔足狂奔,歡歡,我有深情滿懷,只想對你一人說。 * 房間里,朗照的月光如水,碎落滿地,鋪陳上一層白糖般的銀霜,照出地上打翻的調(diào)色盤,顏料盒,滿地狼藉。 顧千歡跪坐在白墻對面,大片刺眼的白色,影子印在墻面上,他竭力睜大眼睛,太陽xue的脹痛叫人欲生欲死,胃里翻涌,反胃地干嘔,卻怎么都吐不出來。他按在墻面上的手指顫抖著,細(xì)密的血管里有細(xì)針密密麻麻地扎刺,好疼啊…… 顧千歡沉溺在如水的月光里,像是被什么裹纏住口鼻,連呼吸都耗盡了全部力氣,他第一次知道,原來痛到臨界點(diǎn),是連麻木都不能。 藥,他的藥…… 大半的藥片灑在地上,顧千歡吃力地吞咽,那種逼仄的欲死的感覺才消退一點(diǎn),額頭抵著白墻,涼意鉆進(jìn)高熱的皮rou,細(xì)細(xì)的嗚咽般的聲音傳出來:“我不后悔……嘔……我不后悔……” 大顆大顆的淚珠砸在地板上,這樣狀態(tài)下的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眼淚整個淹沒了他,對著前面的哭泣像是壓抑得太深,小聲的,低微的,在暗夜里如泣如訴。 顧千歡咬著指尖,牙齒幾乎磨破皮膚,那么洶涌的疼痛里,咬開的傷口幾乎忽略不計(jì),他聽見自己對自己說,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 可這是他能控制的嗎? 月光下的男生蜷縮成一團(tuán),臉頰貼著冰涼的墻壁,“嗚嗚~顧風(fēng)曜,我難受,我好難受啊……” 渾渾噩噩間他已經(jīng)偏向了男人,靈魂一半在深淵,一半在人間。半晌,顧千歡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 他打開燈,畫室亮如白晝。 耀眼的光刺痛了紅腫的眼睛,顧千歡邊擦眼淚邊運(yùn)筆,這是他人生中最艱難的一幅畫,不是因?yàn)殪`魂的痛苦,而是郁抑癥發(fā)作時軀體型障礙。 握得住畫筆,顫抖起來卻無法控制,半成品的畫布以一種折磨般的慢速覆蓋上深淵般的墨藍(lán),再度沾上純白顏料,顫抖的筆尖線條蜿蜒。 他的靈魂飛出軀殼,俯瞰著面無表情的男生,唯有手里的畫筆繪出他每一刻所思所想:那個人,有如星月般的眼睛……一切鋪陳在深藍(lán)底色上,轉(zhuǎn)而覆蓋一層絲絨般的紅。 顧千歡是最離經(jīng)叛道的畫家。 他酷愛紅色,氧化后的暗紅,妖灼刺眼的血紅,銹蝕腐爛的黑紅。某些時候,他的顏料氧化奇快,究其根本是他摻雜了另一種材料,那是割開血管后才會迸濺出的guntang鮮血,燒灼的熱烈的,以往他還會克制,唯有這幅《燃燒》—— 他臉上帶著破碎月光般的笑靨,低聲的呢喃在室內(nèi)回蕩:“顧風(fēng)曜……” 一層略淺些的紅抹上畫布,一層一層堆積,猶如燃燒的火焰,由內(nèi)而外地灼目。 這是他曾經(jīng)燒掉的那副肖像畫,如今以另一種姿態(tài)出現(xiàn):深淵藍(lán)之上,奇異形狀的火紅肆意流淌,如燃燒的巖漿,跳動的心臟,一種耀眼至極,奪目的光從中衍生。 “啪嗒……” 畫筆摔在地上,顧千歡跟著跌在地上,力氣用盡,只剩下喘息的力氣,淺色眼瞳閃爍灼目的光,他確信,這將是他最好的一幅畫,世界上再不會有第二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