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千歡忍不住笑了，脆生生應(yīng)了句“好”。

    回去的時候他轉(zhuǎn)車，去了趟醫(yī)院，不是預(yù)約的日子，顧千歡做了檢查，藥又吃光了，禮醫(yī)生不在，給他做檢查的是另一位，對方不知道他之前的劑量，開了些藥，卻也感覺他吃藥速度有點快，推了推鏡片囑咐道：“這些藥對神經(jīng)有很大的作業(yè)，你一定要謹(jǐn)遵醫(yī)囑，吃多少是多少，不能少吃更不能多吃，尤其不要斷藥?！?/br>
    顧千歡拿著條子應(yīng)了聲，走之前帶走幾瓶藥，他不知道，身后藥劑科的護(hù)士掃了眼又收回了視線。

    他帶著藥回來時已經(jīng)是暮色四合，灰藍(lán)的夜空點綴幾顆明星。

    剛打開門，憋了一天的小梨花邁著貓步往他身邊蹭，顧千歡摸摸它的小腦袋，順順毛，開了一聽貓罐頭。

    小梨花吃得喵嗚喵嗚叫。

    他蹲下身，往碗里倒了些貓糧：“今天回來晚了，小梨花你是不是餓壞了？一只貓在家好像太孤獨了？”

    輕柔的聲音在室內(nèi)響起，看著小梨花吃得噴香，顧千歡才像是意識到什么，他還沒吃晚飯。

    習(xí)慣性地抓了半把掛面，下鍋時才想起來，家里只有他一個人。

    他默默減少一多半，端著碗上桌吃，又發(fā)現(xiàn)自己拿了兩雙筷子，一只擱在桌子上，一只放在碗沿，顧千歡低下頭，碗里的面散發(fā)出熱氣騰騰的水汽，他熏蒸眼睛，他用力眨眨眼睛，酸澀的眼眶控制不住，豆大的淚珠滾進(jìn)碗里。

    只有一個人了。

    只剩下他一個人。

    氣氛驀地發(fā)沉，壓抑得叫人喘不過氣，他一口一口吞下面條，麻木的味蕾只嘗得出厚重的咸味。

    好咸啊。

    眼淚掉進(jìn)碗里了。

    他睡前去了趟畫室，那幅燃燒上又添了幾筆，無聲無息的夜里，崩潰來得突如其來，他抱著雙膝，星星都隱沒在云層里，晦暗壓抑的天空上，厚重的陰云遮住了所有光亮。

    仿佛空氣都凝滯，嗅到潮濕霉?fàn)€的空氣，風(fēng)聲大作，不過一瞬，刺骨的冬雨噼里啪啦往下砸，豆大的雨點砸在玻璃上，混合著半透明的冰雹，砸出“砰—砰——”的響音。

    整座城市都籠罩在一片凝滯晦暗里。

    顧千歡捂住嘴巴，輕微的哭聲淹沒在洶涌的雨聲雷聲里，淚水糊掉了視野，只有刺眼的雷光閃電不時閃過，世界末日般的景象，翻滾的云霧。

    哭聲小心翼翼地放大：“爸爸……mama……顧風(fēng)曜……我不想哭的……我不想哭……”

    *

    這場冬雨持續(xù)到了第二天，下午時分，雨勢才略微減小，顧千歡收喂完貓糧，眉眼間殘留著一抹淺淺的濕紅，小梨花躺在他懷里，半條身子抱住他的手臂，顧千歡揉揉它的毛毛，指尖從小貓光滑滑潤的毛發(fā)間穿過，觸感是一等一的好。

    驀地，他碰到小梨花的肚子，喵喵的小貓瞬間僵住，顧千歡摸了摸豐腴不少的小肚皮，輕笑一聲：“呵呵，小梨花你好像長胖了，小肚腩都有了?！?/br>
    小貓像是聽懂了他的意思，蹭地一下鉆出去。

    顧千歡沒在意，換了件外套準(zhǔn)備離開，走之前打理好了一切。

    下午四五點鐘，天空陰郁，窺不見一絲光亮。連綿的雨落下，雨珠沿著傘面滾落，如斷了線的珠子連綿不斷，時不時的歪風(fēng)吹過，一部分掃在顧千歡淺藍(lán)色外套上，洇濕后成了深藍(lán)的陰影。

    老小區(qū)的水泥地面上，深一塊淺一塊的痕跡格外明顯，像是光打下的凹凸不平的陰影。

    下雨天，世界一片昏暗。

    撐著紅傘的藍(lán)外套男生，是顧風(fēng)曜眼里唯一的亮色。

    顧千歡繼續(xù)往里走，并未發(fā)現(xiàn)暗處的眼睛，他在六號樓停下，輕車熟路地上去，逼仄的樓道里，散發(fā)出一種淡淡的霉味。

    他打開門走進(jìn)去，沒有開燈，窗外陰郁的天光落下，照出室內(nèi)的塵埃散亂。

    一排排的架子被黑色幕布遮蓋，黯然的光線下映照出鬼影憧憧般的陰影。

    “好久不見?！鳖櫱g輕輕出聲，像是見到了多年不見的老朋友，打著招呼。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完。

    第88章

    “嘩啦——”

    顧千歡掀開全部遮蓋,棚子底下的東西終于露出來，當(dāng)初他買下這間房，就只有一個目的——貯藏。

    架子上所有東西歷歷在目，顧千歡一一掃過,那是他拿走的領(lǐng)帶,那是他偷著的袖扣，他洗下的照片,他拿到的鋼筆……等等,一切都是顧風(fēng)曜用過的東西。

    顧千歡低下頭,輕嗅領(lǐng)帶,臉上露出一點掙扎的沉醉,很快又被他收斂，最痛苦的時候，他不在忘了告訴清理，留到現(xiàn)在,反而是一切都變好了，他要清理這些東西了。

    他已經(jīng)選擇推開顧風(fēng)曜。

    哈哈哈。

    房間里回蕩著輕微的笑聲,聲音鉆出虛掩的房門,窺探的男人身形一頓，掠過滿架子的東西，目光落在站立的青年身上,只看見他的背影,仿若全然陷進(jìn)陰影里，他如一片濃重的陰影,整個人都是壓抑且死寂。

    顧風(fēng)曜的心揪了起來，他再也控制不住，推門而入,顧千歡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亂，下意識推倒貨架，他不想讓他看見，像是一盞十萬瓦鎂光燈，忽地從上射下，他瘋狂扭曲的愛好，他的真實感情，他所做的一切，暴露得徹徹底底，最酷烈，最迅猛。

    “出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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