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字字字泣血，又像是無數(shù)個尖錐一齊扎向寇翊，叫他只能站在原地，不想躲，也躲不開。

    我來遲了，寇翊俯下身去，在裴郁離的額頭上極盡溫柔地吻了吻，祈求道，可你別這樣懲罰我，行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裴裴現(xiàn)在身體其實還好，因為就是胃出血，沒別的（是人話嗎？）他醒不過來其實是因為潛意識里不想醒，就是逃避。（他倆輪流暈菜我也很無語，希望他們能盡早清醒著對話...）感謝在2021042422:00:01~2021042520:34:0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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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章 尋找癥結(jié)

    寇翊這樣抱著裴郁離,一只手始終隔著一層里衣覆在他的腹部，時不時用額頭探一探他額上的溫度,這一夜過得既心力交瘁又膽戰(zhàn)心驚。

    寇翊絲毫不敢闔眼，生怕錯過了裴郁離的每一次呼吸又或是心臟的每一次跳動。

    他捧著裴郁離，就像捧著個一碰就碎的瓷珠，將其視若珍寶，恨不得融進(jìn)心里供著，一點都不敢放松警惕。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這份珍視，裴郁離在凌晨將至?xí)r,短暫地睜開了眼睛。

    寇翊的全部心思都在他的身上，大喜過望，立刻柔聲喚道：郁離。

    可裴郁離的眼睛又似乎并未全部睜開,只是睜到了一半,眼睫毛抖動了片刻,連視線都沒來得及往任何一處放，便又重新昏睡了過去。

    寇翊的嗓子一哽,連忙摸了摸他的脈，見脈象依舊平穩(wěn),才堪堪放下了心。

    這樣的折磨來來回回重復(fù)了數(shù)次,裴郁離的每一次醒來都只在須臾,甚至連清醒都做不到，最多也就是無意識地眨眨眼睛。

    他似乎在反復(fù)確認(rèn)寇翊的存在，只要察覺到寇翊的溫度與聲音，便立刻又陷入昏迷中。

    寇翊的心在大喜與失望之間不斷橫跳，憋悶到了近乎麻木的程度，卻毫無辦法。

    直至天色大亮，牢房外傳來了一陣嘈雜的響動。

    怎么又是天鯤幫的？讓不讓進(jìn)？衙差無奈的聲音響起。

    讓進(jìn)讓進(jìn),大人不是吩咐了嗎？無傷大雅的小事都隨著他們。

    話音剛落，已經(jīng)有腳步聲隨之而來，竇學(xué)醫(yī)在牢房外忙不迭地催：快點快點！

    衙差揣著一臉的臟話打開了牢門，然后默默地站到了一邊。

    寇翊抬頭向竇學(xué)醫(yī)看去。

    老范催我來給你報個平安，竇學(xué)醫(yī)往牢房里走，邊走邊道，別用你那喪氣的臉對著我，昨夜是不是又沒睡？

    寇翊清了清嗓子，問道：范哥還好嗎？

    他若不好，我怎么會來？竇學(xué)醫(yī)蹲到他們的身邊，從食盒中取出一碗白粥，繼續(xù)道，老范說了，他的事與幫中之事都不用你再cao心。我知你食不下咽，可該吃的飯不能落下，就喝口白粥吊著命吧。

    寇翊的手都長在了裴郁離的身上，哪里有空余去喝那白粥，聞言也沒做回應(yīng)，而是說：你看看他。

    竇學(xué)醫(yī)將那粥推了過去，說：你不喝，我不診。

    寇翊抬了抬眼，這才騰出一只手將那溫?zé)岬闹嘁伙嫸M。

    與此同時，竇學(xué)醫(yī)已經(jīng)撫上了裴郁離的脈，問道：他醒過嗎？

    斷斷續(xù)續(xù)地醒過幾次，寇翊答，可都是緊跟著又暈過去。

    我看過他正在服用的藥方，固氣養(yǎng)胃沒什么問題，服用過幾次了？

    兩次，昨日下午一次，入夜時一次。

    嘖，竇學(xué)醫(yī)收回了手，又將裴郁離的小臂慢慢放了回去，道，他這胃病傷了根本，確實難養(yǎng)，但應(yīng)當(dāng)不是遲遲未醒的原因，可還有其他外傷？

    寇翊咬了咬牙，道：應(yīng)與外傷無關(guān)，恐是心緒所至。

    竇學(xué)醫(yī)在來的路上便聽小北舵幫眾仔仔細(xì)細(xì)說了昨日牢中的情形，心中已有所估計，便道：尋根溯源是為上，你且去，我?guī)湍憧搭櫋?/br>
    寇翊搖頭道：我不能離開。

    可你耗在這里毫無益處，竇學(xué)醫(yī)輕輕嘆了口氣，他一日不醒你撐一日，一月不醒你便撐一月嗎？不眠不休也該有個底線，你去查清事實，也好找到癥結(jié)所在。

    寇翊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可心中苦澀難當(dāng)，只能悶著聲音道：他每次醒來，都在找我。

    竇學(xué)醫(yī)張了張口，沒能說出話來。

    雖不知這小裴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可從他寧愿冒著被府衙逮捕的風(fēng)險也要登岸去請赤甲軍的行為來看，他對寇翊的深情厚誼做不得假。

    若寇翊是他唯一的眷戀，他僅存的神識確實只會向著寇翊去尋。

    寇翊的話其實也只說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是：若他再次醒來卻找不到我，會不會就不愿意再醒了？

    這是寇翊內(nèi)心最深處的擔(dān)憂，是他甚至連說出口都不敢的忌諱，他生怕一語成讖。

    但竇學(xué)醫(yī)不能放任寇翊陷在這樣的恐懼和擔(dān)憂中，此時此刻給寇翊找點事情做一定比讓他在這里胡思亂想要來得好。

    我是個大夫，竇學(xué)醫(yī)想了想，勸道，我可以用醫(yī)者的人格擔(dān)保，一定把他這條命給你護(hù)好了。再者說，他可是全天鯤的恩人，我怎么也不會讓他有事。

    不等寇翊答話，竇學(xué)醫(yī)又接著道：我可以穩(wěn)住他的命，但你得知道怎么將他喚回來，還不快去快回？

    竇學(xué)醫(yī)的勸說起了作用，寇翊低眸看了裴郁離半晌，才總算依依不舍地動了動身體。

    竇學(xué)醫(yī)立即往前坐過去，輕手輕腳接過了裴郁離。

    寇翊再不敢多看，起身朝著牢門而去。

    那杵在一旁的官差上下牙來回撞了好幾次也沒敢開口阻攔，最終還是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府衙大獄是你們家開的嘛！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還他媽輪班！

    官差聽了多久就腹誹了多久，可惜人微言輕，想了想撫臺大人都開罪不起如今的天鯤幫，只好作罷。

    *

    桃華被關(guān)押在一處黑洞洞的房間里已有近十個時辰，她的記憶只停留在跨出大獄的那一刻。

    脖頸到現(xiàn)在還有些疼，她是被旁人打暈后劫過來的。

    想到在牢中與裴郁離的對話，桃華便覺得自己定要被滅口了。這將近一日的時間，她真的驚懼到了極點，左右張望卻不見一絲光亮，哭得渾身都在抽抽卻又不敢放聲去哭。

    這是她人生中最絕望的境地，比起親眼看見小姐被兩個高頭大漢摁在地上還要令她驚慌。

    嗚嗚嗚嗚嗚

    桃華不斷地用雙手抓著自己的頭發(fā)，漆黑的環(huán)境和未知的命運都在折磨著她，讓她幾乎要瘋了。

    她還年輕，她不能這么平白無故地就死了。

    吱嘎一聲，木頭門發(fā)出了輕微的響動。

    桃華的哭聲戛然而止，一顆心猛地懸到了嗓子眼，她看見門口滲進(jìn)來的一絲光亮，可卻短暫的窒息了一瞬。

    她不知道那是拯救還是審判，但就現(xiàn)在的情況而言，死亡一定比希望來得更快。

    桃華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的害怕是對的，因為那一絲光只是在眼前一晃，緊接著一道巨大的聲響在空氣中炸裂開來，有人一腳踹開了那道門，承著光影大步走了進(jìn)來。

    那人面若冰霜地往距桃華兩米左右的椅子上一坐，手中持著把閃著寒芒的短刀，短刀出了鞘，裹著一層駭人的殺氣。

    另外有人探身進(jìn)來，將門重新掩上，卻留了一條縫隙。

    桃華的淚全都糊在臉上，她直直盯著面前的人，那瞬間甚至連呼吸都做不到。

    怕嗎？來人的聲音透著極大的壓制，那底下似乎深埋著更大的狂風(fēng)暴雨。

    桃華將自己窩成一團(tuán)，抖動著哭道：怕...怕...

    怕什么？那聲音寒到透骨，順著空氣鉆進(jìn)她的每一個毛孔里，怕死嗎？

    桃華嗚嗚咽咽，不敢答話。

    自己怕死，寇翊的目光盯在桃華的身上，青玉枝在他的手上振振作響，他確實壓著狂盛的怒氣，問，為何要逼旁人去死？

    我...嗚嗚...

    我只問一次，為何向官府撒謊？

    桃華的腦子里哐當(dāng)哐當(dāng)?shù)捻?，她再怎么愚笨，也聽得出面前的人并不是叫她做偽證的人。

    我...我...敢說一句謊話，我立刻要你的命。

    桃華哭得抽氣，一邊抽一邊老老實實答道：我...我只是怕?lián)?zé)，當(dāng)...當(dāng)日只有我在...在小姐身邊，沒有任何人能作證...我怕...我怕官府一口咬定是我害了小姐嗚嗚...

    當(dāng)日發(fā)生了什么？

    兩...兩個大漢想...想jian...嗚嗚，我只是害怕，就跑了...

    寇翊知道當(dāng)日所發(fā)生的事，可據(jù)裴郁離說，這桃華自小便跟在李清未的身邊，等同于與李清未一同長大。人都貪生，危急時刻她跑得果斷，寇翊不想苛責(zé)。

    可她顯然不想懲治真正的惡人，只想著推脫責(zé)任，甚至往無辜之人身上去扣黑鍋，這不是自私，是品行惡劣。

    寇翊將拳頭攥得死緊，他想到裴郁離替李小姐報仇時那不顧一切的樣子。

    同樣都是受了恩惠，為何...

    他根本就不敢深想，不敢想裴郁離在李府的那十年里，身邊究竟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

    后來呢？你憑什么認(rèn)定火燒李府之人是裴郁離？寇翊掩住了心緒，繼續(xù)問道，你是怎么同官府說的？

    我只是將裴郁離以前在府上的遭遇說了一通...他與全府的人都合不來...我...我說的是實話啊...而且，而且他在小姐的十五歲生辰宴上就曾企圖縱火了，這...這也是事實...

    寇翊心中一緊，問道：你同他這樣說了？

    這個他指的當(dāng)然是裴郁離，可桃華顯然沒反應(yīng)過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

    寇翊已無需再問。

    正如裴郁離那日在海岸邊所吐露的擔(dān)憂，李小姐果然早知此事。

    什么叫與全府的人都合不來，什么叫企圖縱火？寇翊的氣息都有些不穩(wěn)，沉著聲音道，全府的人都欺負(fù)他，這叫合不來嗎？全府的人都欺負(fù)他，他不能放火嗎？受害者活該白白被害，一旦反抗，就是十惡不赦嗎？

    這些話并不需要桃華給個說法，寇翊只是不吐不快。

    桃華這樣簡簡單單的敘述，落到官府那里就成為了作案動機。

    什么叫動機？憑什么這些令人心痛的過往要成為旁人口中的作案動機？被欺負(fù)，反倒是錯嗎？

    桃華聽出了面前這人話中的憤怒，驚得頭都不敢抬，只能哭道：我真的...我真的只是說了實話，剩下的都是官府自己判斷的...對了，還有許多其他證人的證詞！

    醫(yī)館那個明明見到背著李小姐去醫(yī)治的裴郁離，卻非說沒見到的大夫。

    普絳寺那群明知裴郁離案發(fā)時正在寺廟取祈福帖，卻也說沒見過他的僧人。

    證人？

    寇翊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道：我還沒問，敢去官府做偽證，是誰給你們的膽子？

    第99章 冥冥之中

    我...我真的只是隱瞞了裴郁離先與我和小姐二人分開的事實,我真的沒撒其他的謊！桃華急急辯解道，我只是怕牽累了自己！大人！求你放過我吧！

    寇翊咬著牙,又問了一遍：何人指使了你？

    桃華或許所言非虛，她撒謊說自己先與李小姐他們分開，可能只是想擺脫干系，并未故意往裴郁離的身上引罪。

    可她為何要在裴郁離已經(jīng)被確認(rèn)為嫌犯的情況下特地跑去牢中見他？想擺脫干系的人會做這樣多此一舉的事嗎？

    顯然不會。

    況且牢房的地面上還有一壺打翻了的毒藥，桃華會選擇在牢中毒死裴郁離？除非她瘋了。

    更好的解釋是，她背后的人急了，想要盡快結(jié)案以免夜長夢多。

    寇翊換了種問法,道：誰讓你去牢房的？

    桃華哭得涕淚橫流，嗚咽著答：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寇翊的聲音立刻冷了下去。

    我...我真的不知道！桃華嚇得往地上一癱，繼續(xù)哭道,找我的人從來沒透露過身份,也沒露過面！我只是聽從安排,并不知道...

    他們叫你去做什么？寇翊不耐道。

    去...去讓裴郁離認(rèn)罪。

    他們憑什么認(rèn)為你能讓他認(rèn)罪？

    我...我真的不知道...

    地上打翻了的毒藥是你帶的？

    不、不是！桃華大驚道，是是是我?guī)サ?但...但那毒真的不是我下的！

    那是什么藥？

    胃...胃藥，桃華整個人抖成了篩子,上下牙直打磕絆道,府衙的官差說他犯了胃病,我...我就煮了一壺帶過去。

    寇翊并不在意桃華給裴郁離帶胃藥是出于何意，想來也只是可笑的施舍，不會是關(guān)心。

    此刻，他卻已經(jīng)想到了那背后之人的計劃，在桃華的藥里下毒是一石二鳥，直接將裴郁離連同桃華一起解決了。

    寇翊的眸子暗了暗。

    他們做事謹(jǐn)慎，想來確實不會在桃華面前暴露身份,這問題問了也是白問。

    寇翊沉默一瞬，轉(zhuǎn)而道：你在大獄同裴郁離講了什么，一五一十告訴我。

    桃華淚如泉涌，如實交待道：我什么都沒說，就是叫他認(rèn)罪...我告訴他他少時想縱火燒府的事情我與小姐都知道，我...我真的以為李府是他燒的。

    這話就是在放屁，桃華但凡有點腦子，都該想到李府之事與私下找她的那伙人脫不了干系。

    寇翊又是急躁又是怒，將那青玉枝一把插入椅子的扶手上，居高臨下瞪了她一眼。

    我...桃華驚得往后直縮，只可惜她原本就在墻角，逃無可逃，只能伏地抖著道，我問他敢不敢說自己沒放火...他不敢否認(rèn)，只說自己絕不認(rèn)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