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 ！顧愿喊道。

    得了小徒弟的回答，顏星君手下利索起來。

    刀劍相撞，血流成河，與這場人數(shù)比較，桃花派的覆滅不過只是其中二三。

    然而人實在是太多了。

    顧愿呼出一口氣，將濺到眼旁的血抹去。

    靈力在他經(jīng)脈中運(yùn)轉(zhuǎn)，修復(fù)了疲憊的身體。但對面的人太多了，即使他能以一敵百，師尊能夠以一敵千，在人海戰(zhàn)術(shù)下，靈力還是有些吃力。

    在顧愿心臟處，一股綠色靈力開始修復(fù)顧愿的靈力，讓顧愿有了喘氣的時機(jī)。

    他數(shù)了數(shù)在場人數(shù)，心道這不行。

    小徒弟！顏星君著急地喊道。

    第六感讓顧愿下意識將劍豎在背后但這遠(yuǎn)遠(yuǎn)不夠以后，顧愿的靈力修為本來就比這些人落了一大截，全靠劍、劍意和他的經(jīng)驗支撐，現(xiàn)在靈力已損失大半已經(jīng)進(jìn)入疲憊階段，此人又來帶著浩瀚修為來勢洶洶。

    顧愿快速轉(zhuǎn)身，雙手持劍抵抗這股力量。

    原來是郁棲的師尊，百谷長老，也是和月羽宗宗主私底下達(dá)成交易的，這次玉髓討伐的領(lǐng)頭人。

    顏星君雖有意注意百谷長老，人太多的情況下還是有所疏忽，為了防止這種情況，他特地囑咐小鳳凰多盯著一些。

    小鳳凰剛化成人，在他眼中，除了清漢仙尊和顧道友，其他人長相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的沒什么不同。

    這些人打起來又刀劍亂飛，盯著盯著，竟不知不覺盯錯了人也沒發(fā)現(xiàn)。

    還是顏星君耳朵隨時觀察著走勢，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然而出聲提醒時已經(jīng)晚了，百谷長老已朝著小徒弟飛去。

    顧愿堪堪擋?。簾o事。

    兩人同時用力，臉對著臉。

    百谷長老道：顧愿。

    顧愿眼皮一抬看了他一眼，算作應(yīng)答。

    你不應(yīng)該叫顧順之。百谷長老忽然道。

    顧愿低笑：有何高見？

    你不應(yīng)該有字，不應(yīng)該和清漢仙尊關(guān)系如此好，不應(yīng)該擁有「三千劍」。

    這人說的，好像他什么都不配擁有一樣。

    顧愿加大了靈力輸送，問道，那我應(yīng)該有什么？

    百谷長老忽然放聲大笑起來：應(yīng)該擁有無上地位、無邊寂寞。

    顧愿這才注意到，這人眸中已經(jīng)一片渾濁。

    這修真界的修士們，怎么個個都能生出心魔。

    或許那個讖說的也挺對的，如果顧愿有選擇的機(jī)會，他或許會優(yōu)先選擇隨心所欲，有話直說不用拐彎抹角猜的魔修們。

    今非昔比，時過境遷，顧愿也不再是當(dāng)年那個無欲無求的人了。

    他想要的，唯有一人一劍一笛。

    正這么想著，顏星君如風(fēng)般來到他身旁，「十四劍」砍向百谷長老的手腕。

    顏星君道：在和本尊的徒弟嘰嘰歪歪什么呢？

    清漢仙尊。百谷長老忽然問道，你想知道，你的徒弟到底對你是什么想法嗎？

    顏星君一怔。

    百谷長老桀桀笑了幾聲，手一揮，一道水鏡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鏡子上正是顧愿。

    顧愿背著鏡子站立，在他身后蹲著的是萬千魔修，他們跪下來喊顧愿。

    吾王。

    昆山鏡，傳聞可以窺探看鏡之人最想看到的人，并將那人的未來告知。

    在顧愿面前，是一片火海，顏星君在這里活了千年，對這里的一草一物都格外熟悉。

    正是月羽宗。

    一個火人從月羽宗這片火海跑出，撲到顧愿面前，火海將他身上屬于月羽宗的服裝燒毀大半。

    那名月羽宗弟子問道：顧、顧你到底、想干什么？

    顧愿半蹲下身子，垂著眼看著這名弟子：讓世間再無月羽宗。

    你莫不是想毀去清漢仙尊守護(hù)的東西？！月羽宗弟子嘶啞這聲音道，清漢仙尊已死，你將他的尸體毀去，又將他所藏珍寶毀去，竟還想將他最后的凈土燒掉。

    顧愿，你沒有心！

    顧愿低低嗯了一聲。

    旁邊一魔修將這弟子抓住，扔進(jìn)火海中，問道：魔尊，青玄峰要怎么處理？

    月羽宗內(nèi)都被大火燒盡，唯有青玄峰離得遠(yuǎn)，又有清漢仙尊靈力守護(hù)，沒有遭受這場災(zāi)難。

    顧愿重新站立起來，看著青玄峰，火光將他半邊臉照亮，似是感受到有人注視，顧愿的目光一移，看向了顏星君。

    顏星君這才發(fā)現(xiàn)，小徒弟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瞳孔已變成正常的黑色瞳孔，但看著這雙眼，顏星君覺得他在和深淵直視。

    在這張臉上，有一道疤痕從顧愿的眼睛一直蜿蜒到下巴，看起來無比恐怖。

    過了半晌，顧愿揮了揮手：一起燒了吧。

    是。

    顧愿在青玄峰內(nèi)呆了許久，自是知道怎么破除保護(hù)的屏障，他將屏障抹去，同時燒了一把火，親手將青玄峰燒成灰。

    屬于顏星君的最后一點(diǎn)痕跡，也消失不見了。

    百谷長老笑問道：清漢仙尊，你看到了什么？

    我顏星君看著顧愿的臉，久久不能回神，我看到一個美人。

    百谷長老：？

    作者有話要說：　　顏星君：你們都在看情節(jié)，而我在看美人

    顧愿：師尊在說什么呢？

    顏星君：QAQ小徒弟、輕輕點(diǎn)

    第66章

    清漢仙尊的回答實在令百谷長老難以想象。他先前猜測清漢仙尊最在乎的人應(yīng)該是顧愿, 昆山鏡給他展現(xiàn)的也應(yīng)該是與顧愿有關(guān)的場景。

    修真界所流傳的讖與百谷長老有密切關(guān)系，他甚至親眼所見過顧愿入魔后的情形。他原先以為，清漢仙尊從里面看的當(dāng)和他一模一樣才對, 怎么聽這個回答, 如此奇怪？

    美人？

    百谷長老將目光投向顧愿, 顧愿眉眼深邃，該白的地方白，該黑的地方黑, 反倒是應(yīng)該色彩艷麗的地方, 反而淺而淡，是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俊氣長相，怎么看都和這兩字不搭邊。

    清漢仙尊到底在昆山鏡中看到了什么？！

    難不成不是顧愿？

    百谷長老心里嘀咕, 目光陷入呆滯中，正好與顧愿似笑非笑的眼神撞在一起。

    他可以肯定顏星君從昆山鏡中看到顧愿，但他難以想象出顧愿會從昆侖鏡中看到誰。

    也許是一片黑暗, 什么都看不到也說不定。

    即使從目前來看, 顧愿應(yīng)該對他這個師尊是有情意在的，可那是顧愿啊，讖里無欲無求, 轉(zhuǎn)頭就能將月羽宗屠殺, 攪得修真界不得安寧，最后帶領(lǐng)魔修占據(jù)修真界后，又莫名失蹤的魔尊。

    百谷長老實在想不出，顧愿能在昆侖鏡里看出什么。

    這種人真的有心嗎？

    鬼使神差地, 百谷長老問道：顧順之，你又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什么？

    顧愿抬眼看了一眼身邊的顏星君，緩緩道：看到了美人。

    那一瞬間, 讓百谷長老不知道，顧愿說的到底是在昆侖鏡中看到了美人，還是指的顏星君。

    昆侖鏡里，一個背影正在廚房搗鼓，弄得房中煙霧繚繞，白凈的臉也染上了灰塵，兩手掐出一個訣，爐子下的火自然升起，同時旁邊的鍋蓋蓋在鍋上。

    那人鄭重其事道：這次應(yīng)該成了。

    鳥語花香，此處雖沒有靈氣，卻更甚天界。

    等到時間一點(diǎn)一滴過去，那人緊張地在爐子前來回走動，直到時間差不多后，他雙手合攏不知道在嘀咕什么，等所有事情做完了，才將鍋蓋掀開。

    那人露出高興的笑容，興致勃勃地轉(zhuǎn)過頭說道：小徒弟，成了。

    正是師尊。

    他臉上雖被灰蓋住一半臉面，只留下一星半點(diǎn)的皙白肌膚勉強(qiáng)能看到的見，然而眼中如同太陽和月亮一同升起般閃耀，周圍還點(diǎn)綴著萬千星辰。

    美人在骨不在皮。

    顧愿道：所以長老給我們看這些，是想干什么？

    百谷長老張了張口，又抿了回去。

    他當(dāng)然是希望清漢仙尊看到未來顧愿的所作所為后，亂了心緒，他趁機(jī)可以逼迫清漢仙尊交出玉髓。

    最好還能和顧愿斷了關(guān)系，使得顧愿不得不離開青玄峰，就像讖里說的那樣，最后恨上顏星君，將月羽宗覆滅。

    而他，就可以成為其中的最大功臣。

    這都是讖里所說的。

    倒是沒想到還有個意外之喜，竟逼出顏星君的真實身份。

    沒了顧愿的庇佑，真實身份暴露的顏星君也不可能再呆在月羽宗內(nèi)，到時候顏星君恐怕要成為修真界的共同敵人。

    顏星君的所有寶物，他都可以分到一二。

    讖和昆侖鏡都是預(yù)言，即使沒有他插手，這些事情也會發(fā)生。然而看著清漢仙尊和顧愿的關(guān)系越走越近，他心里莫名產(chǎn)生出一種恐懼。

    就好像這個時空的線，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如果不阻止這個轉(zhuǎn)彎繼續(xù)下去，恐怕讖里的預(yù)言都沒辦法成真。

    他不允許這樣的事出現(xiàn)。

    趁著顏星君沉浸在昆侖鏡所在的世界中，百谷長老將目光悄悄投向顧愿。

    從讖里的預(yù)言來看，顧愿會經(jīng)歷一次死，忘記前塵往事的他會成為魔尊，一統(tǒng)修真界。

    該不會就是這次？

    這么想著，他朝著顧愿狠狠刺出一劍。

    刺啦

    金屬碰撞產(chǎn)生火花，顏星君蹙著眉頭微微喘氣：你想對本尊的徒弟做什么？

    師看出顏星君面色不太好，顧愿剛想詢問，又閉上了嘴，他手貼在顏星君身后，將自己靈力傳輸一部分到師尊身體中。

    師尊臉色長年冰冷，別人看不出什么區(qū)別，若是他出聲提醒，豈不是暴露了。

    顏星君感受到小徒弟的意思，立即拋了個沒事的眼神給他。

    不同人之間的靈力有差異，哪怕兩個人修的都是同樣的道，也會有不同。毫無反抗的接納另一方的靈力其實是一種有風(fēng)險的行為，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用這個法子。

    奇怪的是，當(dāng)顧愿的靈力傳到顏星君身上時，幾乎不分彼此，連半分阻塞感都無，就好像這靈力天生就是顏星君的一樣。

    直到顏星君臉上有點(diǎn)血色，顧愿才收回手，將靈力重新運(yùn)到劍上。

    別反抗了！百谷長老道，顧愿會掀起修真界千萬年最大的風(fēng)波，你還不懂嗎？

    顏星君道：不懂。本尊只看到你們因為一己私利，逼本尊交出玉髓。因為害怕一個預(yù)言，而逼著本尊的徒弟不得不做出，和預(yù)言里一模一樣的事情來。

    師徒大典已經(jīng)舉辦，顧愿就是本尊門下徒弟，他就是滅了修真界，也自有本尊做師尊的管教，哪兒容得下你們多嘴？

    對修士而言，一生很短，短到他們還沒來得及悟出大道飛升，生命就到了盡頭；

    同樣，對他們而言，一生要比下界的凡人要長百倍，他們嘗過無邊的寂寞，無窮的歲月，和看不到的盡頭。

    對修士而言，人這一生到底長還是短？誰都么辦法下定論。

    花開花謝，潮起潮落，對顧愿而言，他這一生不長不短，剛剛好。在剛剛好的時間重生，在剛剛好的時間遇到師尊。

    再短，就覺得不夠用了。再長，也沒這個必要了。

    顏星君嬉笑道：小徒弟，會覺得為師占有欲太強(qiáng)嗎？

    不會。顧愿搖頭。

    顧愿將靈力一分為二，一半給了顏星君，另一半全部聚集在「三千劍」中。

    「三千劍」與「十四劍」合二為一，帶著開天辟地之勢，將百谷長老醉了多年的夢打碎。

    顏星君。百谷長老捂住傷口，朝著地面吐了一口血，整個人踉踉蹌蹌要向后倒去，他將丹藥往嘴里一股腦全部塞進(jìn)去，才勉強(qiáng)恢復(fù)呼吸。

    顧愿哪兒會給他野草重來的機(jī)會，劍直直穿過百谷長老的胸膛，他低垂著眼道：不會的。

    他不會成為修真界的劫難。

    因為他已經(jīng)找到了一根可以領(lǐng)著他前進(jìn)的繩子。

    除非繩子被砍斷，不然他就能在看不見前方的大雪中砥礪前行。

    百谷長老的死，讓剩下的人起了退縮之意。、

    顏星君彎著腰劇烈咳嗽幾聲，鮮血從嘴角溢出，顧愿掏出帕子將血擦去。

    顏星君半靠在顧愿身上，重新直起腰，手拿著劍笑的云淡風(fēng)輕，還要來嗎？

    顧愿靈力也耗費(fèi)大半，明明大半的力氣都用來支撐顏星君了，他面上卻什么表情都沒有，只是安靜地站在那兒，手摸著腰間的劍，目光偶爾飄向顏星君的小巧的耳朵。

    他什么都不用說，顏星君就能懂他的意思。

    兩個人已經(jīng)全損，但在場的人沒一個趕上，反倒往后退了兩步，手拿著劍警惕地看著。

    都已經(jīng)到這個地步了，這些人在等什么？

    顧愿的目光定在顏星君的耳朵小紅痣上，臉色忽然猛地一變，轉(zhuǎn)頭看向月羽宗宗主。

    月羽宗宗主似有察覺，避開了顧愿的視線。

    沒等顧愿來得及說話，倒在地上的昆侖鏡驟然發(fā)出刺眼的白光，光芒將顧愿和顏星君籠罩進(jìn)去。

    *

    山清水秀，一條蜿蜒曲折的瀑布給山底帶來清新。

    一個身穿黑衣的男子坐在閣樓上，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擺著許多菜肴，除此之外還放著一把劍，一根笛。

    他半瞇著眼看著遠(yuǎn)處的瀑布，時不時夾一筷子菜放到嘴中。

    從他身后，探出了一個毛茸茸的腦袋，順著黑衣男子的脖頸鉆到前面，用圓溜溜的紅眼睛看著瀑布。

    半晌，那只小兔子道：主人，你在看什么？

    大好河山。黑衣男子答道。

    小兔子縮回腦袋，爪子順著黑衣男子的頭發(fā)爬到頭頂，找到一個舒適的地方躺了下來，不就是山山水水嗎，有什么好看的？還沒修煉人形好玩呢。

    小兔子。黑衣男子彈了一下小兔子的腦袋，按照你這個趨勢修煉下去，也就只有個人的外形罷了。

    小兔子不太懂，歪著腦袋問道：我聽過我族中長輩說，當(dāng)人最重要的是感情。區(qū)區(qū)感情而已，我要是連化形都能掌握，還害怕掌握不了感情？

    它在黑衣男人的頭上打了個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