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索額圖仿佛失了渾身的精神氣兒一般，一瞬間好似老了十來歲的樣子。

    不能辯解，否則只會更加觸怒帝王，若是再叫這位一怒之下說出點什么更刻薄的話來，太子恐怕就當(dāng)真翻身無望了……更加不能請罪，否則就等同于認(rèn)領(lǐng)了這位甩下來的黑鍋……于是他也只能這樣靜靜的跪在地上沉默著，腦海中思索著今后的路該如何走。

    康熙見此情形倒也未曾再說什么，只端坐在上方看折子，一本一本看過去并且將之進(jìn)行分類，顯然是為著之后的清算做準(zhǔn)備。

    一路快馬加鞭趕來，索額圖本就已是滿身疲憊，一到地兒連口水都沒顧得上喝就跪了下來，這一跪就是大半天……直到那堆積如山的奏折都看完了，康熙仿佛才想起來他這么個人。

    抬頭看見他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康熙不禁冷笑一聲，金口一開，“退下罷，待朕整理清楚這些奏折再來跟你算賬！”

    索額圖沉默著磕了個頭，想要站起身來，但因著跪的時間太長導(dǎo)致他的雙腿都已經(jīng)麻木了，一個沒站穩(wěn)就一屁股栽了下去，狠狠出了個大丑。

    但無論是康熙還是旁邊的李德全卻都不曾看他一眼……想他索額圖叱咤風(fēng)云這么多年，竟也有今日。

    索額圖不禁自嘲一笑，努力爬起來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未曾走多遠(yuǎn)，迎面就撞見了四爺。

    “奴才拜見雍郡王?！?/br>
    胤禛虛扶了他一把，淡淡道：“不必多禮?！闭f罷就要抬腳離開。

    索額圖忙喊住了他，遲疑著問道：“不知太子殿下如今怎樣了？”

    “太子……”胤禛抿抿唇，輕聲道：“消息才傳來太子就被皇阿瑪訓(xùn)斥了一頓罰了禁足?！?/br>
    “奴才可否去瞧瞧太子殿下？”索額圖蒼白的臉上難掩憂慮之色。

    胤禛想了想，卻搖搖頭，道：“太子的身邊有很多侍衛(wèi)，皇阿瑪不準(zhǔn)任何人前去探望……況且，就算見著了又能如何呢？那些侍衛(wèi)奉了皇阿瑪?shù)拿N身保護(hù)太子……”

    這分明是將太子給軟禁了?。?/br>
    索額圖一時心驚rou跳，臉色愈發(fā)慘白起來。

    什么貼身保護(hù)？分明是怕太子與外界聯(lián)系鬧事罷了，甚至是防著太子與人商議解決眼下困境，這是綁了太子的手腳想將太子困死不成？

    怎么就到了這個地步呢？

    索額圖一臉茫然，心中更是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來，頭一次清楚無比的意識到，皇上是當(dāng)真容不下太子了，逮著一丁點兒機(jī)會就要將人往死里收拾，這還是當(dāng)年一心疼寵太子的那位皇上嗎？

    父子之情何時就走到今日這個地步了？皇權(quán)……

    胤禛看著他這副模樣，也不知該說點什么，說什么也都不合適，只得拱拱手轉(zhuǎn)身離去。

    天家無父子。

    皇上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脅，尤其是先前讀書人鬧事，更加觸到了他的逆鱗，當(dāng)然要出手收拾太子了。

    第93章

    煽動文人鬧事給皇上施壓是一招險棋,一則讓皇上看到了太子在文人當(dāng)中的威望，愈發(fā)使其忌憚，二則身為掌控天下生殺大權(quán)的一國之君怎會受得了被人脅迫這種事？縱是當(dāng)時迫于無奈妥協(xié)了,事后總會加倍討回來的，帝王的威嚴(yán)不容侵犯。

    太子不會不明白其中的危害及后患,但卻也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

    他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只能選擇亮出獠牙威懾,好為自己贏得一絲喘息的機(jī)會。

    那件事過后，直郡王和八爺都偃旗息鼓暫且蟄伏了起來,皇上和太子之間也甚是平靜，似乎一切看起來都變得風(fēng)平浪靜,但這對昔日黏糊到令所有皇子都羨慕嫉妒恨的父子實際上卻更加的劍拔弩張了。

    皇上之所以按兵不動不過是在等一個合適的借口一個恰當(dāng)?shù)臅r機(jī),而太子對此心里也跟明鏡兒似的,是以平日里愈發(fā)的謹(jǐn)言慎行，生怕被抓到什么把柄，卻誰知到頭來竟壞在了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身上。

    赫舍里氏一個沒落的旁支，太子甚至連對方叫什么長什么模樣都不知曉,卻成了皇上收拾他的一個突破口。

    這是事先誰都絕不曾想到過的。

    直到太子幾乎等同于被軟禁,眾人才猛然驚覺,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為別的,蓋因皇上如此見縫插針的行為分明就透露出一個意思——他對太子的忌憚已然達(dá)到了頂點！

    這叫人如何能不心驚膽寒？猶記得早年皇上是何等寵溺太子，再對比如今，誰能不感嘆一句“最是無情帝王家”？恐怕就連直郡王和八爺也被驚得半晌回不過魂兒來了。

    所有人都知道送到皇上面前的彈劾奏折究竟有多少,堪稱堆積如山，給人一種太子黨的罪行實乃罄竹難書的錯覺……他們也都在焦慮的等待著，等待著皇上對太子的處置，等待著想要知道太子究竟會不會因此而倒臺。

    然而一連好幾日,康熙都未曾提及這件事，甚至緊閉大門誰也不見，唯有那太子黨的諸多罪行飛速傳到了民間，引起一陣轟動，緊隨而來的就是百姓們的口誅筆伐。

    一時間，太子的名聲也隨著這些事兒的傳播發(fā)酵而一落千丈，甚至沉入谷底。

    胤禩不由得興奮起來，“大哥，皇阿瑪是不是當(dāng)真……”只要一想到那個可能，他就不禁渾身顫栗，強(qiáng)忍著才未曾在面上表露出來，只輕聲問道：“咱們是靜觀其變還是……”再添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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