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寧負如來不負卿(十四)
初一的早上,連下了幾日的大雪終于停止,大地一片銀裝素裹。霧靄沉沉的天空終于放晴,難得一見的耀眼陽光映照在地上,發(fā)出陣陣茫茫白光,刺得人們的眼睛都難以睜開。 王府后院的婦人們,因為不知道現(xiàn)下的局勢,竟然保持了幾分天真,趁著這大好的天氣,三五成群的聚在院中,嘻嘻哈哈的玩鬧和賞雪。 蕭予綾不敢出去,害怕路滑摔跤,傷到腹中的孩子。但她的心,卻一刻也呆不住,恨不得長出雙翼,將外面所發(fā)生的事情弄個清楚。她靠在窗前,手沒有意識的撫著肚子、眼睛盯著外面看。 昨夜周天行帶著幾個侍衛(wèi)出去,一直沒有回來。眼看著祭拜祖宗的時間將近,依然沒有見到他的影子。她心亂如麻,這個時代的人皆信奉鬼神,若非事情緊急,他怎么會耽誤祭拜大事? 蕭予綾越想越害怕,無數(shù)個念頭鉆到了她的腦海中。害怕于尚書的部下找周天行尋仇,害怕萬家已經(jīng)雇了殺手埋伏在王府四周,害怕成帝心狠手辣的對付他…… 在窗戶旁邊站得久了,蕭予綾的手腳開始冰涼,卻不顧秀荷的勸阻,咬緊了下唇,絲毫不動彈。 秀荷嘆氣,道:“王妃請勿擔憂,王爺定然會趕回來祭拜祖宗的,你還是過來坐坐吧,窗戶邊風大……” 她搖了搖頭,倔強的站著,幽幽問:“秀荷,你說王爺昨夜出去做什么了?” “哎……王妃這個問題你已經(jīng)問過婢子十來遍了,婢子昨夜一直侍候你,哪里知道王爺?shù)氖虑椤毙愫烧f著,話鋒一轉,故作輕松的說道:“不過依婢子看來,王爺行事縝密,即便萬家手里有禁衛(wèi)軍兩萬,王爺也定有法子對付?!?/br> “他行事縝密,應該能夠對付的……”蕭予綾聽完秀荷的話,好似為了安慰自己一般,忍不住開始低喃。 又過了一刻鐘,秀荷將祭拜祖宗所穿的青蠶衣準備好,對蕭予綾說道:“王妃,時辰差不多了,還請讓婢子侍候王妃更衣?!?/br> “可是王爺他還未……” “請王妃先更衣,王爺稍后定會到達?;蛟S王爺直接趕往后院的祖宗靈牌處了?!?/br> 蕭予綾頷首,任由秀荷為她穿上祭拜祖宗時所用的青蠶衣,而后滿懷心事的在兩個侍婢的攙扶下往供奉祖宗牌位的明堂走去。 大周朝本是繼承了前朝的慣例,在宮中設有太廟,供奉歷代帝王和皇后、皇室宗親及有功勞的大臣。每年新年,帝王皆會攜皇后,率領皇室宗親前往太廟舉行祭祀。 成帝上位之后,許是做賊心虛,第一次祭拜時便在太廟前摔掉了一顆牙齒,從此廢除了這個禮制,使得皇室宗親只得自設明堂,供奉祖宗牌位,初一之時自行舉行祭祀。 幾個人走了一刻鐘,王府內的明堂出現(xiàn)在面前。遠遠望去,蕭予綾看見周天行頭頂紫金龍冠、身穿褐色四爪朝服,背負雙手立于明堂之外。 因為他面對明堂而立,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看不見他的表情,她便更加著急。忙不迭的加快腳步,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一把甩開侍婢的攙扶,猛的拉住他的手臂,道:“天行,你總算回來……” 她話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雙眼倏忽圓睜,這個人不是周天行,雖然他的背影和周天行一模一樣,還穿著他的朝服,可是只需要一碰觸,她就能發(fā)現(xiàn)他和周天行不一樣的地方。 思及此,她大聲道:“你、你不是……” 這時,一旁的刑風忙上前扶住她,用力捏了她的手臂,將她要說出口的話制止住,故作慌張的提醒道:“王妃小心!現(xiàn)下地滑,可得站穩(wěn)了?!?/br> 說完,刑風壓低了聲音又道:“王爺現(xiàn)下不在府中,祭祀是大事,為了不讓他人起疑,還請王妃配合?!?/br> 蕭予綾立即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周天行定是到他處去想辦法了,卻一時半會趕不回來祭祀。若是被萬家知道他連祭拜祖宗之時都不在王府中,只怕會逼得他們不等他做好準備便提早動手。 她微不可見的對刑風頷首,而后小心打量這個身穿郡王朝服的男子,身形和周天行倒是十分相像,不然她方才遠遠看見也不會誤認。只是,這個時代到底沒有神乎其神的易容術,即便可以喬裝,只要離得近了,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是周天行。 她深呼一口氣,正想若無其事的挽著這個假扮周天行的男子進到明堂,后面忽然傳來一陣嬌呼聲傳來。 “王爺,王妃,還請許妾們入內祭拜。” 聞言,眾人皆是一震,蕭予綾的呼吸一滯,如同小時候做壞事被大人抓住一般。但她只是一剎,待她回頭循聲望去時,面上已經(jīng)是不怒而威的神色。 幾個美人身著素衣,踏著雪地推推攘攘走來,在距離她十步的地方停下,微微一拜,道:“王爺,王妃,我等雖然出身卑微,可到底是王爺?shù)膵D人,還請準許我等到明堂中參拜祖宗?!?/br> 蕭予綾掃過幾個妖嬈的美人,視線最終落在路美人的身上,冷哼一聲,道:“到底是個沒有規(guī)矩的寒門女子,竟然不知道祭拜祖宗是大事,不容他人胡為!” 說這話時,蕭予綾做過無數(shù)個設想,美人們的出現(xiàn)或許只是為了爭寵,也或許她們中本就存在有深藏不露的細作…… 無論是哪一種,這些美人絕不是可以相信的人,不能讓她們察覺周天行已經(jīng)離府的事情。 蕭予綾沉了面,對那個假扮周天行的人微微一俯首,告罪道:“王爺恕罪,妾平日里疏于管教,才致使府中的妾侍不識規(guī)矩。還請王爺先行進去,容妾稍后處置這幾個膽大妄為的婦人!” 那假扮周天行的丈夫聞言,忙頷首,抬首挺胸帶著幾個侍從走進了明堂里面。 蕭予綾暗暗松了一口氣,這個人倒也領會了她的意思,沒有回頭也沒有發(fā)出聲音,做出任何讓眾人懷疑的破綻。 這時,路美人無限哀怨的大喊:“王爺,王爺,你不可如此對我,我是陛下欽賜給王爺?shù)模鯛敳豢扇绱藢ξ?!?/br> 蕭予綾蹙眉,沉聲說道:“閉嘴!明堂里的都是皇家的先祖,容不得你一個小小的婦人在此喧嘩冒犯!” 說著,她一頓,提高聲音說道:“來人呀,將路側妃帶下去,關押起來。沒有我或者王爺?shù)拿?,不許任何人去見她!” 哪知道,一個美人忽然往上一沖。雖然美人身軀嬌弱,卻因為太過突然,以至于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她已經(jīng)一下沖到了明堂中,抓住了‘周天行’的手臂。 她這一抓,那假扮周天行的丈夫不得不回頭,便讓她將側臉看了去。 她驚,大喊:“你不是王爺,你不是……” 旁邊的刑風反應過來,舉手重重的砍在她的后頸窩上,她便雙眼一翻,歪歪斜斜倒了下去。 見狀,蕭予綾神色一變,將其他幾個美人狐疑的表情看在心里,沉聲道:“將她們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