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寵 第33節(jié)
是阿霧來了。 席上一靜。 許知霧沒察覺氣氛有異,瞧見哥哥旁邊的席位是空的,便過去落了座。 席上許父一個勁地勸謝不倦吃這樣吃那樣,口上說,“這道菜只有駢州這邊做得香,京城那邊不對味兒,還有這個湯,我在京城就沒喝到過地道的……來,還有這個,嘗嘗?!?/br> 許知霧看得直笑,要知道,爹爹平日里可不是個多熱情的人。 便開玩笑,“有什么不地道的,去京城請個駢州的廚子不就好了?” 許父便瞧她,“你這孩子,就知道破壞氣氛?!?/br> 不料謝不倦倒很認(rèn)同她似的,認(rèn)真點頭,“請個駢州的廚子確實是個好主意?!?/br> 此時的謝不倦已經(jīng)開始想,將許知霧帶到京城之后如何避免她思鄉(xiāng)念家了。 此時仆從為許父等人添酒,許父端起酒杯便說,“小孜,我們一起喝一杯?!?/br> 謝不倦起身,“該我來敬父親?!?/br> 父子倆喝了一杯又一杯,少見地開懷暢飲,大有不醉不歸之勢??吹迷S知霧也眼熱,悄悄和那個侍酒的仆從打商量,“你也給我倒一杯唄?” 仆從無措地看向許父。 許知霧趁機央道,“爹爹,娘親也有酒喝呢,就我沒有?!?/br> “阿霧,你和你娘比?你那酒量,淺得連池子都沒有,就是一個小水灘。” 許知霧嗔道,“醉了也沒什么嘛,我明日又不用去書院。” 許父想想也是,遂點頭,允許她喝一杯。 一旁的謝不倦聽了這話不由朝許知霧看去。 聽這話的意思,許知霧還在跟著王先生念書。但問題是,阿霧小時候還好,如今成了大姑娘,出入盡是男子的地方,得有多少人悄悄看她,甚至想靠近她? 許知霧酒量雖淺,卻比小時候要好得多,起碼酒勁還未上來的時候,面不改色,神志清醒。 酒后,謝不倦讓她先去一趟他的院子,有正事。 誰知進(jìn)屋之后,謝不倦不緊不慢地點上了蠟燭,而后將許知霧拉到了一疊高高的書堆前,溫聲說,“當(dāng)年我走到時候阿霧贈的書,如今悉數(shù)歸還。阿霧要不要點點有沒有漏的?” 許知霧驚呆了,誰會把三年前的一句小小的氣話一直放在心上? 便是她自己,也想了想才反應(yīng)過來她送過這些書,說過那樣的話。 隨即便覺得臉燒,那時候她不懂事,又在氣頭上,滿心都想著:哥哥為了讀那勞什子書不要她了,既然那么喜歡讀書,就把自己的書全給他,讓他感受感受書籍的重量。 如今,是她感受到了書籍的重量。 這些書疊得越高,她就越難為情。 有的書她根本就沒看過,有的書上還有她上課的時候隨意畫下的小玩意兒。只盼他只是帶過去又帶回來,根本沒有仔細(xì)瞧—— “阿霧,你的書我都看過了?!敝x不倦見許知霧的腦袋瞬間耷拉下來,忍俊不禁,而后語氣一轉(zhuǎn),“有幾個字你寫得很有神韻,早就想夸夸你了。”說著,摸了摸許知霧毛絨絨的腦袋。 許知霧耳尖一動,悄悄歡喜起來。 那他夸呀,怎么還不夸? 謝不倦?yún)s隨意翻開最上面一本書,“還有的字有一點小小的問題。不知道你現(xiàn)在的字如何,待我瞧過了再說?!?/br> 他一轉(zhuǎn)頭,碰上許知霧濕漉漉的目光,心尖仿佛被羽毛撩過去,卻福至心靈地領(lǐng)會到她的心思,于是彎起唇角溫柔道,“阿霧很好,十二歲的阿霧已經(jīng)有一手漂亮的字,如今的阿霧只會更好?!?/br> 許知霧臉上笑容擴大,歡喜從眼睛里溢出來。 這么多年她的習(xí)慣還是未變,她喜歡哥哥夸獎她的樣子,每一句都要翻來覆去地品嘗。 “還有這個?!敝x不倦拉著許知霧走到他的床榻前,伸手點了點床上的褶皺,“怎么偏喜歡到哥哥床上睡?” 他瞧得出許知霧對他的依賴已經(jīng)成了習(xí)慣。 但是他想看她害羞、別扭,手足無措,百口莫辯的時候再無奈承認(rèn)。 許知霧果然臉紅,慌里慌張撲上去將褶皺擋住,酒氣蒸上來,她的臉得越發(fā)厲害,目光濕潤地回首看謝不倦,“不就借一下床嘛,一個勁說,你小氣。” “好,是哥哥的不是,竟然沒有大方地再讓阿霧多躺躺?!?/br> “就是就是?!痹S知霧趴在床上,愜意地喟嘆,“哥哥,你的床,就是比我的舒服。” “這是什么道理?” “不知道?!痹S知霧閉上眼睛,臉蛋紅彤彤,“打雷的時候,我在自己屋里,就覺得心慌。跑到你這兒來,一下就安穩(wěn)了。哪怕這里沒有哥哥?!?/br> 謝不倦指尖一顫,聽著許知霧坦誠直白的話語,心知她是醉意上來了。 “我好困哦,哥哥你把床讓給我躺一躺吧……躺一會兒,我就回去,到時候你喊我?!?/br> 聞言,謝不倦知道她這個“一會兒”多半會是一整晚,她又醉又困,眼皮都黏在一起了,等會兒哪里還能爬得起來,怕是搖都搖不醒了。 雖然如此,還是應(yīng)道,“如阿霧所說,只躺一會兒?!?/br> “嗯,就一會兒?!痹S知霧說著,兩腳蹬了蹬,像是要把鞋子蹬掉。 謝不倦好笑地捉住她腳腕,給她把鞋子一只一只脫下來。 “唔,舒服。”許知霧哼哼一聲,抱著謝不倦的被褥,滿足地蹭了蹭。 謝不倦在床邊坐下,看著她被酒氣熏紅的臉,指尖一動,下意識想伸手過去摸摸她的臉,是不是和看上去一樣燙。 手還未伸過去,許知霧先咕嚕出一段醉話,“哥哥,我現(xiàn)在不屬狼了,哪怕我叫阿霧?!?/br> 謝不倦笑了笑,又聽她說,“狼屬于草原,生性自由,但阿霧不是這樣的。” “阿霧其實是一塊rou,沒有眼睛,沒有嘴巴,就是一塊什么都沒有的rou。” 謝不倦蹙眉,聽得隱約有些不適。 “阿霧長在了哥哥的身上,哥哥走的時候,就把阿霧扯下來?!痹S知霧嗚咽一聲,吸了吸鼻子,腦袋埋進(jìn)被褥里,悶悶地說,“這塊rou就很好痛好痛,它忍啊忍啊,打磨自己,學(xué)會獨立行走。終于有一天,它長成了一個完整的人?!?/br> “可是哥哥回來了,阿霧好怕她又變成一塊rou,被扯下來就會痛,被丟開就會難過……” 謝不倦的心揪起來,他竟然聽懂了一個小醉貓的話。 她在害怕啊,害怕“依賴哥哥”這件事在他離開之后變作對準(zhǔn)她的刀刃。 要么她不再依賴,要么他不再離開。 謝不倦抗拒前一個。 遂啞聲道,“哥哥不離開阿霧了,永遠(yuǎn)不離開。” 謝不倦俯身,從許知霧的背后擁住她,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看著自己被燭光投下的影子。 生命危險已經(jīng)解除,他足以在殷家面前自保,他再也不會離開阿霧了,哪怕用到并不光彩的手段。 第34章 變質(zhì)啦 [vip] 許知霧沒有再出聲, 像是睡著了。 謝不倦就這么擁了她一會兒,感覺到懷里的人呼吸漸緩,發(fā)間的清香繚繞在他鼻間, 嘴唇微微撅著, 有種天然的嬌憨。 理智告訴他應(yīng)該放開她了, 可他的手遲遲未動,視線也從許知霧的發(fā)髻漸漸往下移。 大約是被酒氣蒸得熱了, 她出了些微薄汗,一縷發(fā)絲蜿蜒貼在頸側(cè), 襯得雪白的越發(fā)雪白,烏黑的越發(fā)烏黑, 這縷發(fā)絲很長,一直沒入她的衣襟深處。她的領(lǐng)口也被蹭得微微松開,要露不露,幽幽的香氣不知從哪兒徐徐鉆出來。 長久的壓抑的思念,在此刻如野草般瘋長。 謝不倦心口微癢,也覺得熱了, 玉白的面上悄然染上紅暈。 得移開目光, 得放開他。 再抱下去,他就不像個哥哥了。 忽然, 許知霧翻了個身,纖細(xì)的腰肢貼著他的手掌轉(zhuǎn)了一圈。 而后面朝他,熱熱的呼吸往他頸側(cè)噴灑,長長的睫毛甚至掃到了他的下頜。 她輕輕呢喃了一聲, “哥哥……” 嗓音嬌嬌甜甜, 滿是依賴。 這一聲輕喚便如一點火星, 倏地點燃了他心里的某樣?xùn)|西。 謝不倦發(fā)現(xiàn), 他擁著許知霧的時候不再是單純地想要安慰她。 他聞到她的發(fā)香,會想要離她更近一些,去細(xì)細(xì)地嗅。 看見她雪白的頸項,紅潤的嘴唇,竟想要一親芳澤。 他抱著她,想要將她揉進(jìn)身體,不滿足與單純的擁抱,想要與她有更緊密的聯(lián)結(jié)。 心里那把火燒得旺,讓他輕輕喘、息起來。 或許席上的酒,雖不烈,但后勁足。 他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已經(jīng)醉而不自知。 讓他幾乎辨不清對許知霧究竟是一時沖動,還是早已變質(zhì)。 謝不倦克制地起身,拉開許知霧纏上他的手臂。 而后一個人走到窗前案邊,坐下來,撐著額頭,頭一回感到茫然。 為免自己借著酒意陷入遐思,謝不倦隨意地找了本書翻開。 這時綠織敲門進(jìn)來,大約是催許知霧回房。 謝不倦不待她出聲便豎指于唇,輕聲說,“她睡了?!?/br> 綠織愣愣地點點頭,見他就著燭光看書,長發(fā)一絲不茍地束著,而許知霧則躺在床上衣著齊整,不由悄悄松一口氣。 隨即又愕然,她為何會有那般擔(dān)心? 領(lǐng)會到謝不倦有意讓許知霧在他的屋里歇下,綠織硬著頭皮說,“公子,我們姑娘還是回自己屋里睡吧,您舟車勞頓,正是需要好生休息的時候?!?/br> “不打緊,我在馬車上已經(jīng)休息夠了?!敝x不倦不動聲色地瞧了綠織一眼,見她面露為難,像是戒備他對阿霧越過兄妹的邊界,又不敢把這種戒備表露出來。 遂笑道,“我也不為難你。你去叫醒她吧,醉了酒的阿霧,可不一定叫得醒?!?/br> 他確實該被戒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