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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兄寵在線閱讀 - 兄寵 第59節(jié)

兄寵 第59節(jié)

    許父一一回答,皇上又問了些與之相關(guān)的問題,許父并不慌張,從頭至尾從從容容。許知霧的心終于放下來了。

    待十三州刺史全部被問過,皇上瞧上去心情不錯,好似大乾各地繁榮興盛,一片太平。

    群臣也極有眼色地恭賀起來。

    直到一聲清冽的“父皇”在大殿中響起。

    許知霧頓時攥緊了手,這聲音是哥哥的,他為何在這個時候突然出聲?

    莫非,與他和曲鶴寡那一番布置有關(guān)?

    “不倦,何事啊?”

    謝不倦在皇上和藹的目光中出列,行禮后朗聲道,“兒臣有事要稟?!?/br>
    得到皇上首肯后,他擲地有聲道,“諸州刺史治下繁榮,卻不見得沒有異心?!?/br>
    群臣嘩然。

    皇上抬手止住。

    謝不倦接著說,“為大乾江山計,還請諸位刺史交兵?!?/br>
    皇上沉默不語,目光從一個個刺史面上刮過去,好像在判斷,又像是在懷疑。

    刺史們臉色發(fā)白,面面相覷。

    “交兵”二字,充滿了刀光劍影。

    這位三殿下不僅斷言他們屯兵,還要他們交出來,若是交不出來,又要如何處置?

    “殿下冤枉啊,臣對皇上的忠心可鑒日月,怎么會屯兵呢?”

    “是啊是啊,沒有屯兵,還怎么交兵?”

    “皇上,冤枉啊,三殿下說這樣的話,委實了寒了我等的心……”

    “……”

    刺史們激烈地反駁起來,皇上頓時看向謝不倦。

    而許知霧也看向他,心中滋味復(fù)雜。

    她沒想到哥哥會忽然將矛頭指向諸位刺史,雖然她很清楚爹爹沒有那番野心,此時也覺心驚rou跳。不僅擔心爹爹這邊出了差錯,也不忍見哥哥惹了眾怒。

    她又去看許父,見他神色如常,只是凝眸觀察場中形勢。

    和那幾位言辭激烈直呼冤枉的刺史比起來,爹爹就像是置身于外。

    許知霧忽地明白了哥哥在茶樓里對爹爹說的那句話。

    他在保證駢州不會有事,提前暗示爹爹放心呢。

    “父皇,兒臣不才,僥幸查出諸位刺史屯兵之事,沅州刺史約五萬兵,渭州刺史兩萬,滄州刺史五千……其中隨州分兩萬抵御蠻族入侵,兩萬鎮(zhèn)守城池;沅州扎兵于郊野,不知是何居心;渭州兵力多用于鎮(zhèn)壓流民起、義;滄州的私兵每日在州府練拳,并不碰刀木倉劍戟,狀似在強身健體……”

    方才還在辯駁的刺史們一齊噤聲,就跟被掐了脖子一般,面紅耳赤地看向謝不倦。

    其余大臣饒是聽見“強身健體”繃不住笑,也暗暗為謝不倦的本事心驚。

    查探得這樣細致,那他們呢,又有多少事情被三皇子知道了?

    “……父皇仁善,兒臣愿為父皇分憂?!?/br>
    皇上捏了捏額角,目光往這幾位刺史身上落了落,好像在為他們的辜負感到難過,最終嘆道,“允?!?/br>
    謝不倦神情不變,回身與曲鶴寡對上一眼。

    兩列禁衛(wèi)軍齊整步入殿內(nèi),兩步一人地守著諸位大臣,手中長刀出鞘一寸。

    群臣驚愕。

    宮內(nèi)向來禁刀兵,而今三皇子生事,禁衛(wèi)軍配合,皇上也無言默許。

    今年年關(guān)不會太平了。

    有那識時務(wù)的,譬如滄州刺史,當即跪下道,“皇上,三殿下,容稟。這些年滄州近郊匪患嚴重,偶爾還會進城搶掠,每每去清剿又躲得無影無蹤。微臣頭疼之余一時糊涂,招來五千人住在州府,可至今還未逮住他們?!睖嬷荽淌房扌Σ坏?,“這事說出來臉面無光,因此方才不曾坦白?;噬厦麒b,臣從未有不臣之心吶!”

    皇上點點頭,問謝不倦,“此事屬實?”

    “回父皇,屬實。”

    滄州刺史身后的禁衛(wèi)軍,“鏗鏘”一聲將長刀收入鞘中。

    許知霧循聲望去,那滄州刺史擦了擦額際的汗,渾身卻放松起來。

    其后渭州刺史也倉惶出列,“皇上,是臣無能。渭州大旱之后,流民集結(jié),臣等安撫不成,那群流民已經(jīng)成了暴、民,四處□□燒,臣無奈,唯有招兵鎮(zhèn)之?!?/br>
    皇上冷笑一聲,“這就是你口中的‘百姓不至于流離失所’?朕倒覺得,渭州刺史得換一個人來做了。”

    渭州刺史年過半百,顫顫巍巍地跪倒在金殿之中,哭道,“皇上,是臣無能,渭州旱情嚴重,臣已經(jīng)盡力了,是臣無能,無顏面對皇上……”

    有人暗暗嘆息。

    這渭州刺史并非錯在無能,而是本就無能又欺上瞞下,在皇上這邊呈現(xiàn)一片盛世景象,回到渭州卻又血腥鎮(zhèn)壓,渭州的百姓官不該是這樣做的。

    這時謝不倦踱步到隨州刺史面前,微微俯身道,“秦刺史,請吧?!?/br>
    隨州刺史與之對視一眼,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似的。他面色慘白,跪地請罪,稱北方蠻族入侵,邊防吃力,不得已在朝廷兵力之外又私招四萬,只是先前情勢所迫,還未來得及上報。

    群臣也知曉他所說的情勢是什么。

    先前殷家把控朝政,結(jié)交權(quán)臣,諸州刺史唯恐避之不及,哪里敢到京城來?就怕殷家膽大包天將他們扣下來為其所用。

    不過近年來形勢早已松緩,隨州刺史卻仍舊“忘了”上報,實在說不過去。

    皇上沉吟半晌,而后將其罰俸五年,限其當場交兵,否則不予出京。

    隨州刺史不敢有怨言,將懷中兵符雙手呈上,“此四萬兵同隨軍一樣,見兵符行事,臣將兵符交出,便與之再無瓜葛!”

    金大監(jiān)將兵符呈到皇上面前,皇上笑著摩挲手中玉制隸書的一個“隨”字,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私造兵符,本事不小。”

    隨州刺史跪地不起,汗出如漿。

    大殿內(nèi)唯有謝不倦的鞋履踏在朱紅軟毯上輕微的窸窣聲。

    眾人屏息,明知此刻是在向各州刺史發(fā)難,與其他人無關(guān),卻也覺得心跳怦怦,生怕三殿下在面前停下來。

    謝不倦走到沅州刺史面前,見他犟著脖子不肯出列,淡聲道,“沅州刺史的五萬兵力,藏匿在郊野山坳之中,是想做什么?”

    沅州與京兆地區(qū)相鄰,車馬疾馳過來不過數(shù)日距離。

    要說這沅州刺史沒有反心,謝不倦是不信的。

    沅州刺史身子一動,忽然暴起。

    而謝不倦早有防備,側(cè)身躲過,而后一腳踩在沅州刺史的手上。

    他細細地碾,沅州刺史忍痛悶哼。

    大殿內(nèi)所有人一齊看向他們。

    只見謝不倦從禁衛(wèi)手里抽了長刀出來,豁地架上沅州刺史的脖頸,俯身嘲道,“怎么,迫不及待要反了?”

    平日里多么溫雅有禮的人,此時踩人指骨,刀逼脖頸,眸光冷冽似雪。

    群臣打從心底冒出一股寒氣來。

    沅州刺史的席位就在許家的側(cè)對面,因此許知霧的目光不經(jīng)遮擋地落在謝不倦踩著人的嶄新鞋履上,看清了他優(yōu)雅貴氣的朝服,金玉質(zhì)地的發(fā)冠……以及橫執(zhí)長刀的修長手指。

    他的刀刃迫近一寸,血線順著刀尖滴下來。

    她腦中嗡鳴,看著哥哥不知有意無意背對她的身影,又去看皇上狀似不忍的神情,在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時候,手已經(jīng)細細地顫了起來。

    “好了,不倦。大好的日子不該見血?!被噬蠝芈晞褡瑁髧@道,“阮愛卿,朕可曾苛待了你,為何駐兵于京郊百里之內(nèi)?若是有什么難處,你該和朕說,而非……”

    皇上說了很多,提及他初登大寶之時,賴諸位大臣襄助,一點一點學(xué)會如何做一個皇帝。有那心思細膩的臣子,已經(jīng)潸然淚下。

    許知霧的手卻還在顫,胸中翻滾不止。

    她恍然發(fā)覺,自己竟在憤怒。

    為什么憤怒?

    又為什么眼眶發(fā)熱,手腳卻冰涼,這樣的難受?

    她不明白。

    直到渾渾噩噩隨爹爹娘親出了皇宮,她還是沒想明白。

    這個夜晚少有人能平穩(wěn)入睡。

    許知霧躺在床榻上,覺得心口堵塞。

    她將此事翻來覆去地想。

    從哥哥帶她見曲鶴寡開始想。

    哥哥說今日之事皇上也是知道的,甚至幫他疏通了許多關(guān)節(jié)。

    可今日殿上的帝王要么嘆息地說他失望,要么悲憫地說不要見血。而出手狠辣,言辭犀利的那個人,是哥哥。

    他們仿佛在大殿上搭了個戲臺子,皇上唱的是紅臉,哥哥卻唱了白臉。他們的目的一致,就是要敲打日漸膨脹的各州刺史,收繳兵力,以兵不血刃的手段將未來極可能會有的割據(jù)之禍扼殺于搖籃之中。

    然而,被記恨的人是哥哥,險些被沅州刺史挾作人質(zhì)的人也是哥哥,在群臣面前露出狠厲一面的還是哥哥。

    皇上躲在后頭,收割所有忠心與信賴,成了最大的贏家。

    哥哥會想不明白嗎,她都能想到,哥哥一定也是知道的。

    甚至從一開始,就知道所有。

    許知霧淌下眼淚來。

    她心中的哥哥那樣溫柔和雅,與人為善,可他身為三皇子又不得不推出新典,懲戒權(quán)貴,甚至在大殿之上引起驚懼一片。

    哪怕他做的都是為國為民的好事,無論朝臣還是百姓,提起他竟以畏懼居多。關(guān)于他喜食人首的謬言竟也有人信!

    許知霧為謝不倦感到不值,心疼。

    忽然很想見見他,抱抱他,就在此時此刻。

    第58章 晉江獨家58 [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