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們立即炸開了鍋，認(rèn)識(shí)的不認(rèn)識(shí)的，一時(shí)間議論紛紛。

    有知曉溫鸞身份的，忙低聲將她的身份解釋了一遍——

    鳳陽溫家出身，婢生子，嫡母就是顧家二房私奔的那位姑奶奶。

    性子？

    看著軟乎，但其實(shí)似乎不太好惹。

    十娘在邊上也見著了顧溪亭，喊了聲“三哥”，就被人從后頭拽了拽。

    她回頭看，是陸九娘。

    “你三哥，同溫八的關(guān)系很好么？”

    溫鸞聽到了游廊里的那些聲音，也聽到了陸九娘的詢問。

    她拿余光去看，就能清清楚楚地見著小娘子們偷摸著在打量自己，或團(tuán)扇半遮面，或雙手絞著帕子，視線不住往她身上投。

    她們都以為自己的聲音很輕很輕，沒人聽得見她們?cè)谒较吕镒h論著什么，可臉上的神情分明寫著不高興。

    陸娉婷嘆口氣，小聲道：“果真不出你所料。瞧瞧她們，一個(gè)個(gè)的，臉上只差寫著嫉恨了?！?/br>
    溫鸞往她身邊靠了靠，離顧溪亭遠(yuǎn)些：“我還小呢，她們愛誰上誰上。”

    她可打從一開始就只打算報(bào)恩，順帶抱個(gè)金大腿。顧溪亭要娶誰，和哪家的閨秀共結(jié)連理，那可都是他自個(gè)兒的事情。

    顧溪亭站在宋老太太身前，微微躬身，聽老太太打趣自己，余光卻在注意著溫鸞。

    又一出戲在臺(tái)上開鑼，她似乎有些坐不住，和陸家大娘子湊在一塊兒說了兩句話，就你拉著我我拉著你，一齊起身繞了出去。

    溫鸞倒不是坐不住了。

    她與陸娉婷一道去了趟凈房，完了這才生出了先不回游廊的想法。

    陳國公府上有許多漂亮的院子。愛清靜的幾位夫人都聚在其中一處院子里吃茶。

    她倆索性也往那院子去，才經(jīng)過一叢芭蕉樹，就見垂下的寬厚葉片下，露出了一雙烏木色的靴子。

    陸娉婷最先反應(yīng)過來，護(hù)著溫鸞往后退了幾步，嘴里道：“誰在那兒？”

    芭蕉樹葉動(dòng)了動(dòng)，窸窸窣窣的，從后頭走出一個(gè)滿臉羞澀的少年郎。

    “周子凇？”陸娉婷叫出少年郎的名字，“你怎么躲在這里？”

    溫鸞從身后探出頭來，少年郎滿臉通紅，一對(duì)上她的眼，忙急切地解釋起來，還差點(diǎn)咬著了舌頭。

    “我不是……我就是……就是想過來跟……跟小娘子說句話……沒想到會(huì)被……會(huì)被表姐你發(fā)現(xiàn)……”

    他語無倫次，急得滿頭大汗。

    溫鸞彎了彎眉眼。

    陸娉婷稍稍松了口氣，回頭介紹道：“他叫周子凇，是左羽林軍上將軍之子?！?/br>
    陸娉婷簡單解釋了下陸周兩家的關(guān)系，溫鸞方才知道，溫溫柔柔的陸夫人出嫁前，可是上將軍府颯爽英姿的小娘子。

    她看著那個(gè)名叫周子凇的少年郎，笑著問了聲好。

    周子凇漲紅了臉：“那個(gè)……那個(gè)……”

    他緊張地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溫鸞仰著頭，等他說完。

    “那個(gè)……小娘子可否告知我閨……閨名？”

    這個(gè)要求有些無禮。

    溫鸞詫異。少年頓時(shí)慌得手忙腳亂：“不是……我不是那個(gè)意思……我說錯(cuò)了……我就是……就是想問……想問你……”

    “她姓溫！鳳陽溫家的婢生子！”

    一個(gè)梳著俏麗的雙髻，戴著赤金蝴蝶簪，穿了一身粉黛色襖裙的少女，提著裙子就匆忙跑了過來。

    甫一站定，就開了嗓子。

    “我喊你你不理，就是因?yàn)榍粕纤瞬怀?？?/br>
    少年郎目瞪口呆：“不是……你別誤會(huì)，我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少女叉腰。

    溫鸞眨眨眼，就瞧見滿臉通紅的少年郎指了指她頭上戴的簪子，道：“我就是想問問她……她那個(gè)簪子，是哪家鋪?zhàn)印I的，我想給你買一個(gè)……”

    溫鸞摸摸簪子，再看這會(huì)兒也跟著紅了臉的少女，插嘴：“去溫家的鋪?zhàn)?。那兒有，比這好看的也有?！?/br>
    溫鸞仔細(xì)看了看面前的兩人，遂笑道：“我這戴過了，不好送人。你們?nèi)丶业匿佔(zhàn)?，都是同一位師傅的手藝，好看的很，價(jià)錢也公道。”

    少女臉更紅了，低聲同溫鸞說了句對(duì)不起。少年郎則滿目歡喜，高興地作揖，完了與少女說了幾句話，兩人這才并肩走了，也不知往那兒去說悄悄話去了。

    溫鸞扭頭，陸娉婷一個(gè)彈指敲在她的腦門上。

    “溫家meimei，你別難過?！标懢拍锊恢獜哪膬好傲顺鰜恚抗庾谱频赝驕佧[，“周表哥不是有意要讓你誤會(huì)的。”

    溫鸞正想問那對(duì)小情人的事，就聽見陸九娘的聲音，不免有些驚訝。可聽了陸九娘的話，她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問：“我為什么要難過，要誤會(huì)？”

    陸九娘一口氣噎在了喉嚨里：“你……剛才不是以為周表哥對(duì)你有意，所以才跟著你，想和你說說話么？”

    溫鸞越發(fā)覺得這個(gè)陸九娘有些意思。

    她看看陸娉婷，后者嘆了口氣，別過臉去。

    “我沒有誤會(huì)。”溫鸞道。

    “你……”陸九娘咬唇，“你明明剛才有些不好意思……”

    溫鸞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蟲，怎么會(huì)清楚我在想什么？”她看了看坐在院子里，因著動(dòng)靜往這邊看來的幾位夫人，對(duì)上陸九娘，又道，“九娘這般注意我，我還以為九娘是看上我了呢?！?/br>
    陸九娘的臉色霎時(shí)變得十分難看。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存稿箱默默吐出稿子來。

    第38章 、〔三八〕甜釀

    陸九娘看見溫鸞神色莞爾地和陸娉婷站在一起,?說話的時(shí)候唇角勾著笑意，不由的揪住了自己的衣袖。

    她攛掇顧十娘言語數(shù)落陸娉婷，哪次不是被溫鸞給破壞了。

    “溫家meimei！”陸九娘疾步走到跟前,?看一眼陸娉婷，咬唇同溫鸞道，“仔細(xì)想想，方才我說的那些失禮的話，都只是自己的猜測，若是真是誤會(huì)，還請(qǐng)meimei多見諒?！?/br>
    她說著又向陸娉婷屈身：“大jiejie,?你……也幫我和溫家meimei解釋解釋吧。”

    陸娉婷對(duì)她的態(tài)度有些冷淡。

    陸九娘才屈身行禮，陸娉婷就往后讓了讓，然后笑盈盈對(duì)溫鸞道：“我聽著聲音,?怕是臺(tái)上的這出唱完就該入席了。早些回去吧，別遲到了?！?/br>
    溫鸞的視線在陸家姐妹倆之間走了個(gè)來回,?最后落回到陸九娘的身上。

    “九娘，我這有幾句話要送給你。”

    溫鸞收了笑，一本正經(jīng)地送話。

    “恂恂,?便便，侃侃,?訚訚；忠信篤敬，盍?xí)T紳；訥為君子,?寡為吉人?！?/br>
    “亂之所生也,?則言語以為階；口三五之門,?禍由此來?！?/br>
    溫鸞丟下話，沒給什么解釋，挽了陸娉婷的手臂,?就笑嘻嘻地回頭走。

    至于陸九娘聽不聽得懂，那是陸九娘自己的事，與人無關(guān)。

    陸九娘氣惱地跺了跺腳，想追上去問，又不怕再被劈頭蓋臉?biāo)鸵欢崖牪欢脑挘缓靡е劳鶃頃r(shí)的方向去。

    不遠(yuǎn)處的芭蕉樹后，一絲偷笑猝然響起。

    緊接著是“哎喲”一聲，從樹后跳出來個(gè)仆役模樣的少年。后頭走出個(gè)花農(nóng)，揚(yáng)手作勢要打，壓低聲音道：“瞎聽什么？那是大人家的親戚?！?/br>
    少年揉揉后腦勺：“我就聽一聽，聽一聽?！闭f著嘟囔，“反正……沒聽懂。就是覺得那姓陸的小娘子被氣得直跺腳的樣子，有趣極了?！?/br>
    花農(nóng)瞪他一眼，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去，做活去。別叫人發(fā)現(xiàn)咯?！?/br>
    那頭，溫鸞和陸娉婷一前一后回了游廊。

    果然戲已經(jīng)唱到了最后，有陳國公府的年輕太太們開始請(qǐng)賓客往入席。

    宋老太太的壽宴，請(qǐng)的是全永安城功夫最好的廚子。圣上還特地從宮里派了位擅長做點(diǎn)心的御廚，去國公府幫襯。

    這么一來，壽宴上的菜肴點(diǎn)心，便都叫人忍不住稱贊起來。

    溫鸞坐在李老夫人的身邊，挽著袖子，給老夫人布菜，全程沒理睬坐在斜對(duì)面，一直往她這邊看的陸九娘。

    不一會(huì)，席間的夫人太太們開始紛紛給宋老太太祝壽，攜子帶女的，為老太太送上祝福。

    酒過三巡，宋老太太身子有些吃不消，先回了屋。女眷們中便也有人從席間離開，上院子里吹吹風(fēng)去了。

    溫鸞也去了外頭。

    臨湖的小亭子里，就她一人，帶著瑞香，倚著欄桿休息。

    湖里錦鯉從東頭游到西頭，又從西頭游回到東頭。紅的，白的，花的，各個(gè)都比她胳膊還長還粗。

    她瞧著入了迷，有丫鬟端來盛在桃花色長頸瓶內(nèi)的甜水，她隨手就倒了一杯，小口小口抿進(jìn)嘴里。

    甜滋滋的，還混雜著果香，叫人忍不住一杯再接一杯。

    寧王出現(xiàn)在壽宴上，自然被人圍著多敬了幾杯酒。喝得多了，眼看著還沒斷，只能拉上顧溪亭，借著尿遁從席上逃了出來。

    兩人一前一后的走，幾個(gè)伺候的小太監(jiān)弓著身子跟在后頭，時(shí)不時(shí)上前問：“王爺，您身子可還好？”

    “王爺，您頭暈不暈？”

    “王爺，小的攙著點(diǎn)您吧？”

    寧王嫌煩，轉(zhuǎn)過一道長廊，正打算把人都趕了，一抬眼，瞧見了亭子里的小人兒。

    他拿手一指，道：“那不是溫家小娘子么？”

    顧溪亭本正低頭看著擦肩而過的仆役塞進(jìn)手里的紙條，聞聲抬頭看去，果真在湖邊亭子里，瞧見了熟悉的身影。

    趴在欄桿上的女孩兒，不正是溫鸞。

    那個(gè)叫瑞香的丫鬟，正慌里慌張地拿走被她攥住的杯盞，臉上的擔(dān)憂藏都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