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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余鼻子癢癢,抬手拉起了衣領。 “你冷么?”傅辭洲把脖子上的圍巾摘下來往他面前一遞,“昂?!?/br> 祝余搖搖頭:“你戴著吧。” 走了有五分多鐘就到了元洲河邊,大概是過了晚飯的點,河邊出門溜達的人逐漸多了起來。 祝余呼了口白霧,雙臂搭在河邊的欄桿上。 放眼望去,很多都是三五結伴拖家?guī)Э?,他和傅辭洲就兩個人,稍微離得遠一點就顯得形單影只。 傅辭洲背靠著欄桿,面朝祝余微微側身,又搭了一條手臂在上面。 他一斜眼,就看見風把祝余的劉海吹開。 “不冷么?”傅辭洲又一次把圍巾拿了下來,“我不習慣戴這個?!?/br> 祝余歪頭看著他:“那你戴什么?” “順手拿出來了,”傅辭洲把圍巾塞祝余懷里,“新的,我奶給我買的?!?/br> 祝余沒再拒絕,用圍巾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張臉。 “洗衣液的味道,”他吸了吸鼻子,把臉上的圍巾拉開,“奶奶還洗了一下?!?/br> 傅辭洲身子微微前傾,搭在欄桿上的手臂抬起,按在上面。 他湊近祝余,閉眼聞了聞:“哦,是有點?!?/br> 天氣很冷,又帶著風,兩人額頭幾乎都要抵在一起,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對方吐出來的溫熱。 祝余往后仰了仰,把圍巾的尾端糊傅辭洲臉上:“你不會聞這兒?!” 傅辭洲頓時就不樂意了:“我的圍巾,我高興聞哪就聞哪。” 兩人沒說兩句又開始犯嗆,祝余沒了在學校里那股子牛脾氣,現(xiàn)在懶得搭理傅辭洲。 “有人放河燈了。”他指了指元洲河的對岸。 傅辭洲轉過身來,和他一起往那邊看去。 放河燈的似乎是一對情侶,女生蹲在河邊,男生在她身后護著。 傅辭洲個子高,手臂搭著欄桿腰就得彎著:“河燈上面有紙條,你猜他們寫的什么?” “百年好合永結同心?!弊S嘌劬Χ⒅胺?,很快接上話。 傅辭洲想了想,差不多也就是這個。 河道有些深,岸上的光照不下去,只能看到丁點黑黢黢的波光。 河燈里燃著蠟燭,橘色的小火苗被風吹得亂晃,在河里映出一點倒影。 兩人又沉默了下來。 傅辭洲看了會兒水,覺得這不應該。 他和祝余只要被擱在一塊,就沒這么安靜過。 如果自己認為自己正常,那問題應該就出在對方身上。 比如,祝余今晚話怎么這么少? “你怎么了?”傅辭洲問。 他說完就有點后悔,當初在學校里他問的嘴皮子都快禿嚕了,也照樣沒問出個所以然來。 “沒怎么?!?/br> 果然,祝余的回答從不讓傅辭洲失望。 他在醫(yī)院背著人說的話全都對狗說了。 可是下一秒,祝余轉過臉來:“傅辭洲?!?/br> 沒叫少爺,也沒笑。 傅辭洲把頭往祝余身旁歪了歪:“嗯?” 祝余的視線又回到了河燈上:“我真的很羨慕你?!?/br> 傅辭洲認真想了想,這似乎是祝余第三次對自己說這句話。 第一次是他替祝余演講后的隨口一說。 第二次是醫(yī)院進電梯前趴在他肩頭的認真回憶。 “羨慕我什么?”傅辭洲問。 祝余笑了笑:“什么都羨慕。” 他在笑,可是眉頭又皺著,像是強打著精神,不讓自己看起來太過疲憊。 “我不知道怎么說,”祝余的目光在空中蕩了一圈,看了看傅辭洲,又很快挪開,“也不知道應不應該說?!?/br> 他的眼睛眨得極快,就像是進了沙,睫毛跟把小扇子似的撲在圍巾上。 “我不對勁嗎?”祝余聲音啞了幾分,“哪兒不對勁?” “我應該是怎么樣的?又不該怎么樣?” “一個人讓我做,一個人又不讓我做?!?/br> 祝余低下了頭,他看著自己搭在欄桿上的十指,現(xiàn)在連笑都沒了力氣。 “我也不知道怎么辦了?!?/br> 祝余的嗓子里就像堵了團濕棉花,說出來的話帶著水汽,濕漉漉的打在傅辭洲的心上。 這些句子前言不搭后語,傅辭洲囫圇聽下來壓根不知道對方說的什么。 可是礙不住他難受,是非常難受。 “不知道怎么辦就別辦了,該吃吃該喝喝,上課看書下課睡覺,老陳天天念叨你,你不好好學習怎么對得起他?” 傅辭洲說了一通廢話,聽了跟沒聽一樣。 因為祝余眼睛紅了,傅辭洲也就跟著亂了。 可是即便他亂了,也不能表現(xiàn)出來。 祝余好不容易朝他展開那么一點點心扉,如果自己再像傻子一樣繼續(xù)追問,指不定適得其反,把對方心情弄得更糟。 勸什么不如勸學習,看書總是沒錯的。 “你哭什么?”他從兜里拿出紙巾,“別哭?!?/br> 祝余吸吸鼻子:“你哪只眼看到我哭了?” 傅辭洲又把紙裝回去:“那我害怕行不行?” “你怕個屁?!弊S噜洁煲痪?,把圍巾拉上了鼻梁。 傅辭洲總覺得自己應該再說點什么,可又怕多說多錯又鬧不開心。 他直起身子掃了眼四周,看見不遠處有個手推攤冒著蒸汽,似乎是在賣米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