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打電話變成了習慣，接送溫照斐也是。做溫照斐的司機本來并不屬于他的法定義務，但是突然就習慣成自然了，他甚至還主動問了溫照斐落地的時間，晚上特意早打卡下班去接溫照斐回家。

    還有看電影。如果晚上要加班，賀軼鳴會以網速不好作為說辭去溫照斐房間加班，然后名正言順地打開投影儀看電影，順帶折騰溫照斐不讓他早睡。溫照斐最近脾氣好了很多，竟然無比寬容他，陪他一起看，就是會在他身邊睡著。

    比如今晚。

    看《忌日快樂》這種恐怖懸疑片都不能讓溫照斐清醒了，溫照斐半睜著眼，躺在毛茸茸的地毯上，被困意熬得理智全無。一開始賀軼鳴也沒注意到，低頭忙著處理工作，不然如果他發(fā)現了，一定會勸溫照斐去床上睡覺。等他肩頭突然被沉甸甸地壓住，他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溫照斐倚著他睡著了，眼睛緊閉著，長而濃密的睫毛貼在眼瞼上，微微張著嘴——

    如果不是親密到一定程度，你不會知道一個人的種種怪癖：會發(fā)酒瘋，睡覺時微張著嘴，每天要早起半個小時洗頭吹頭，眼鏡框單是金色的就有七副……初識一個人是從整體開始感受，而了解一個人卻是從碎片反向復原整體。

    賀軼鳴小心翼翼地幫溫照斐摘下眼鏡，把人攔腰打橫抱起，放在床上，溫照斐在他挪動的中途醒來，眼前一片模糊，下意識地勾住賀軼鳴的脖子，并開始在自己的臉上亂摸：“……我眼鏡呢？”

    “你剛睡著了。”賀軼鳴把人放在床上，“我給你摘下來了，在床頭柜上?！?/br>
    溫照斐從床上爬到床頭柜旁邊找到了眼鏡：“現在幾點?。俊?/br>
    “十一點多一點，還早。你接著睡吧?！辟R軼鳴說。

    溫照斐揉了揉眼睛，無聲地笑起來：“剛剛被你抱起來，嚇得困勁過去了，現在睡不著……來聊聊天吧?！?/br>
    賀軼鳴說：“聊什么？”

    溫照斐也不知道，他不太想看《忌日快樂》，拿出遙控器開始換電影，遙控器的光標晃來晃去，停在了《愛在日落黃昏時》上。溫照斐想起來上次看的《愛在黎明破曉前》，最后選定了這片子。

    “我以前覺得，愛是一個具體的量，就像可以稱量一本書一堆沙子那樣，明確地知道愛有多少。”溫照斐抱腿坐著，“其實我小的時候特別羨慕你，感覺你總是有很多好朋友，大家都喜歡找你玩?！?/br>
    賀軼鳴插嘴：“也都不聯系了，可見不是很重要?！?/br>
    “但至少在那個時候很重要啊，被人喜歡就很重要?！睖卣侦晨桃饪刂谱约翰蝗タ促R軼鳴，直視前方，他不太想被賀軼鳴看出自己是在佯裝輕松，“后來長大了，學會控制自己的嫉妒了，也還是會覺得，被人愛著很重要?！?/br>
    “我記得六歲之前我至少有一大半日子住在你家，我爸媽老出去度蜜月，壓根不管我，我那時候可羨慕阿姨和叔叔天天帶你出去散步了。”

    賀軼鳴吐槽：“那能叫散步嗎？他倆沒養(yǎng)狗，遛不了狗，遛小孩罷了，還怕我走丟，牽根繩掛我胳膊上。這福氣給你要不要啊?！?/br>
    說著倆人都笑起來。

    他有意緩解溫照斐的夜來非，可又不免去想，他從來不知道原來溫照斐小時候嫉妒他，相反，他一直很羨慕溫照斐的藝術天分，有些人天生就具有對美的靈敏嗅覺，在他看來無優(yōu)劣的文章在溫照斐眼里是有差別的，在他看來沒什么的畫作在溫照斐眼里是有特點的……

    溫照斐開始目不轉睛地看電影，而賀軼鳴在看他。

    過了一會兒，在寂靜里，賀軼鳴艱澀開口——他向來不善于表達自己，不像溫照斐，能做到像醫(yī)生擺弄柳葉刀切除病灶那樣，用語言精確地表達自己的感受——他只會說最簡單的安慰，他說：“斐斐，愛不可以被量化，愛是……愛是需要被感受的?！?/br>
    “雖然好像阿姨和叔叔放養(yǎng)式教育不太關心你，但他們還是很愛你的?！?/br>
    賀軼鳴還記得事實上朱阿姨后來意外懷孕了一次，但考慮到溫照斐那個時候已經上小學了，而他又是個心思很敏感的小孩，朱阿姨后來決定把孩子拿掉了。很難說朱阿姨不愛溫照斐，相反，他們的方式就是給溫照斐最大的自由空間，溫照斐想怎么折騰怎么折騰，他開心就好。

    “還有陳建凜，你看陳建凜不還是跟你玩的很好嗎？我喊他去我家玩都喊不動，你一說你要去玩他就帶你去音樂節(jié)?！?/br>
    “不去設限的話?！辟R軼鳴言之鑿鑿，“我們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愛你，我確信?！?/br>
    溫照斐在鏡片背后的眼睛眨了眨，他頓了頓，然后笑起來，只是仍舊不去看賀軼鳴。

    “真的嗎?！睖卣侦痴Z氣很溫柔，“這話是從你口中說出來的，我好像……有那么一點相信了。”

    第三十五章 第一張是溫照斐*

    日子轉眼到了八月下旬，溫照斐在工作的時候突然收到了陳建凜的消息，陳建凜說話有一搭沒一搭的，似乎在忙什么事-

    陳建凜：我到s市了，這兩天放假，把假期攢一塊過來玩幾天。

    溫照斐回：出來吃飯嗎？

    但陳建凜也許是在忙什么不重要的事，手上沒空。過了好一會兒才回溫照斐-

    陳建凜：我在賀軼鳴家。反正你倆住一塊，賀軼鳴把他房子借我住兩天。

    還是沒回答溫照斐的話。溫照斐略感詫異地回了個問號。這次陳建凜倒回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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