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慕 第9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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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晞無法形容自己接到這個電話時的心情。 好像一下子天就塌了。 她聽到電話對面顏倦低低的哽咽,那一刻她感受到了血脈相連的無助和絕望。 從小到大,姑姑都是對她最好的人,也是她心里最溫柔最美好的人。 她想象不出來姑姑不在了,這個世界會變成什么樣子。 再也不會有人給她只有家人能夠給予的溫暖;再也不會有人笑著告訴她,“晞晞是最好的”;再也不會有人讓她時時刻刻記掛,走得再遠(yuǎn)都想回家。 宿舍里黃小佳和夏棠都還沒回來,她渾渾噩噩地掛斷電話,一個人縮在被窩里痛哭失聲。 這個六月太糟糕,太漫長了。 姑姑從這個世界上離開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顏晞甚至滋生出了自我怨恨的情緒。 是她這一年在外面過得太開心太自我了,沒有注意到姑姑的情緒變化,沒有更多的做到關(guān)心她在乎她,沒有讓她對這個世界產(chǎn)生哪怕一丁點(diǎn)兒的留戀…… 是她的錯。 第81章 愛到下世紀(jì)(06) 這樣就好…… 隔天一大早, 許慕遲幫她跟老師請了兩天假,買了最早的航班趕回連州市。 飛機(jī)穿過云層,平穩(wěn)行駛在一萬多英尺的高空中, 空姐推著餐車,從頭等艙開始逐一分發(fā)食物。 頭等艙的早餐非常豐盛,中式西式應(yīng)有盡有, 顏晞卻一點(diǎn)胃口都沒有。 她整個人看起來很憔悴,懨懨地坐在位子上,眼睛還是紅腫著的,許慕遲好說歹說, 才哄著她喝了幾口粥。 知道她心情不好,許慕遲也不強(qiáng)求,喂她吃了點(diǎn)東西之后就沒有再說什么,很安靜地陪著她。 飛機(jī)降落地面, 顏晞走出機(jī)艙的那一刻, 渾身上下好像都被一種不知名的悲傷情緒所裹挾, 大腦一片空白,反反復(fù)復(fù)只有一個念頭:就算回到這里, 也再也見不到姑姑了。 跟北京相比,連州市只是一座南方小城, 從機(jī)場到姑姑家里的路途也不過二十來分鐘,沒等她整理好思緒, 出租車就已經(jīng)停到了小區(qū)門口。 顏晞下了車, 一路聽到不少人在討論,說15棟的那個坐輪椅的女人死狀有多慘,平時總是被兒子推著出去散心,看起來明明也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想要輕生的念頭, 怎么就這么突然地走了,真是世事無常。 她忽然覺得腿軟,僵在原地,差點(diǎn)就要跌倒。 許慕遲眼疾手快地從身后接住她,扶著她站穩(wěn),用了點(diǎn)力氣帶著她繼續(xù)往前走。 到了那幢熟悉的獨(dú)棟閣樓,墨綠色的鐵門是緊鎖著的,顏晞從背包里拿出鑰匙,卻像脫力似的,怎么都打不開,最后還是許慕遲替她把鐵門打開了。 院子里靜悄悄的,什么都沒有,一切都跟她離開的時候分明無二,只是再往里走,隱約能聽到有極低極壓抑的哭聲。 她站在庭院里,一眼就看到站在正廳中間的顏倦,正抬頭看著墻上掛著的遺像。 黑白照片里,姑姑的長發(fā)還是漆黑柔軟的,穿著一身簡單的學(xué)生制服,對著鏡頭露出幾分天真幾分羞澀的笑,溫柔又滿懷少女心事。 一陣穿堂風(fēng)掠過,庭院檐下的貝殼風(fēng)鈴便叮咚作響。 這是姑姑親手串起來掛在庭院里的,她說這樣的話,以后顏倦每次回家,只要一開門,她就能聽到聲音了。 顏晞一時恍惚,站在庭院中間,遲遲動不了。 直到看到不遠(yuǎn)處的正廳里,那個背影落寞削瘦的少年,慢慢朝她轉(zhuǎn)過身來。 她看到,顏倦眼里的光,消失了。 消失得干干凈凈。 在她心里,顏倦本該是這個世界上最恣意妄為,自在如風(fēng)的少年。 可是為什么,所有他愛的,在意的,都一一離去。 如果這是成長的代價,是不是也太過沉重慘痛了一些。 “阿倦。” 她終于邁出腳步,朝著自己的弟弟走過去,然后伸出手,像以前無數(shù)次那樣,把他抱進(jìn)懷里。 懷里的少年比她高出一個頭還多,后背在微微顫抖,隔了幾秒才反手抱緊了她,沙啞著說:“姐……我沒有父母了。什么都沒有了。” 顏晞的眼淚幾乎是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怎么會,你還有我,我會永遠(yuǎn)陪著你的?!?/br> 她的腦海里走馬觀花似的閃過很多很多從前的片段,都是與三個人有關(guān),無論她跟顏倦在說什么做什么,姑姑一定就坐在不遠(yuǎn)處,眉眼里含著溫柔的笑意,靜靜看著他們談天說笑。 姑姑從前最愛跟她說的話就是,如果以后自己不在了,讓她一定要多陪陪顏倦,讓他不要什么事情都一個人扛。 現(xiàn)在看來,一切似乎早有征兆。 如果一個人早已沒有了生的意志,那么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每分每秒都像煎熬。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姑姑到底煎熬了多久呢。 很久很久,她終于松開顏倦,輕聲問:“葬禮是什么時候?” “明天?!?/br> 顏晞點(diǎn)點(diǎn)頭,一時不知道應(yīng)該再說些什么,任何語言在這個時候都顯得太過蒼白無力。 最后是站在不遠(yuǎn)處的許慕遲打破沉默,他穿著一身純黑色的襯衫和長褲,肅穆沉重,慢吞吞走近,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拍了拍顏倦的肩膀,勸他節(jié)哀。 顏晞抬眸看著他,不知怎么,有那么一個瞬間,好像穿梭時空,看到了九歲那年的許慕遲,呆呆站在靈堂里,對著mama的照片流淚不止。 她下個月就滿十九周歲了,還是承受不了親人離世的痛苦,那么十年之前,年僅九歲的許慕遲呢? 還好她從來都沒有勸他釋懷,勸他放下。 因?yàn)橛行┦虑檎娴臎]辦法說放就放。 隔天一大早,他們?yōu)楣霉门e辦了葬禮,到場的全部都是平時跟姑姑很好的親戚朋友,人不多,流程也一切從簡。 等到傍晚,葬禮結(jié)束,顏倦去殯儀館領(lǐng)姑姑的骨灰,顏晞和許慕遲站在門外等他。 六月的風(fēng)很溫柔,帶著一絲燥熱,擦過她耳朵。 四周靜悄悄的,只偶爾有人走過,發(fā)出輕微的聲響,顏晞發(fā)現(xiàn),從殯儀館路過的人都低著頭,腳步匆匆,似乎生怕自己身上被沾染上逝者的氣息。 不像她,如果這里真的有姑姑身上的氣息,她恐怕都舍不得離開。 良久,她輕聲開口:“許慕遲……你mama走的時候,你也很難過吧。我聽外婆說,那段時間你整天把自己關(guān)在臥室里,不眠不休地畫畫,誰都不讓進(jìn)?!?/br> “嗯?!痹S慕遲點(diǎn)頭,說不上來是什么語氣,好像輕飄飄的,又好像不是:“甚至自己也不想活了,很想跟她一起走。” 顏晞忍不住偏過頭去,抬眸看他。 今夜無星也無月,夜空沉沉的,很壓抑,像被潑了墨,一直往盡頭蔓延。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不知道是說給他聽,還是說給自己聽:“會過去的,都會過去的?!?/br> “會過去的,晞晞?!?/br> 許慕遲把她的話重復(fù)一遍,而后伸出手,用指腹很溫柔地幫她擦掉眼角殘余的淚水,“只要你還記得她,還想著她,她就不會真正從這個世界上離開。” “我很想她,很想見她……” 顏晞終于控制不住自己語氣里的哽咽,有些狼狽地低下頭去,“為什么今晚連星星都沒有呢?!?/br> 姑姑說過,人死后會變成星星,當(dāng)你抬起頭來,滿天星河中最亮的那顆星,就是你最愛的那個人。 可是今晚什么都沒有。 “星星總會出現(xiàn),”許慕遲伸手抱緊了她,任由她袒露自己的脆弱,在他懷里淚流滿面,“我會陪著你一起等的。” 顏晞忍不住追問:“你會永遠(yuǎn)陪著我,對嗎?” “我會?!?/br> 他毫不猶豫地回答,“會長長久久,一生一世地愛你,照顧你,陪伴你?!?/br> 她一愣,又想起某年某月某日,他在自己的課桌底部,用美工刀刻下的那兩行字—— 許慕遲愛顏晞。 長長久久,一生一世。 字跡現(xiàn)在大概已經(jīng)模糊到看不清原本的撇捺走向了,但是在她心里永遠(yuǎn)都最清晰,最分明。 無論如何,這個世界上總有這么一個人,在愛她,陪伴她,包容她,不會為了任何人任何事放棄她。 這樣就足夠了。 足夠讓她挨過人生中所有或長或短的痛苦和絕望了。 ** 姑姑臨走之前,給顏倦留下了一封信。 顏晞原本以為這會是一封很長很長的信,但是卻出乎意料地簡短決絕。 信中寫著—— “很抱歉不能陪在你身邊步入人生的下一階段,但是mama知道你是最堅(jiān)強(qiáng)的,一個人走下去也沒有關(guān)系。 我的腿已經(jīng)沒有希望了,不想你下半生都被我這么個廢人連累牽絆。 你的世界太遼闊,有太多可能性,不能永遠(yuǎn)為我畫地為牢。 想來想去,好像沒有什么能留下給你,唯獨(dú)mama年輕時的一點(diǎn)嫁妝,已經(jīng)變現(xiàn)存進(jìn)了你的銀行卡里,應(yīng)該足夠支撐你在國外的日?;ㄤN。 以后山高水遠(yuǎn),要常和晞晞聯(lián)系,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代替血濃于水的親情。 替我轉(zhuǎn)告她,讓她不要難過,也不要自責(zé),離開是我很久之前就做好的決定,與人無尤。 至此,我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留戀了,終于可以去見那個日思夜想的人了。 我知道他一定在等我,所以不用擔(dān)心我身邊沒人陪。 只遺憾沒能看到你和最愛的女孩步入婚姻殿堂,不過也沒關(guān)系,因?yàn)槲抑?,這個人總會出現(xiàn)的,你也會擁有很好很珍貴的人生。 這樣就好” 字跡潦草,沒有落款,最后一筆停在“這樣就好”,時間倉促到甚至沒能在這四個字后面加上一個句點(diǎn)。 薄薄的信紙邊角處已經(jīng)有些破損,不知道顏倦已經(jīng)看過多少遍。 直到這一秒,顏晞才終于接受事實(s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