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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寡婦和迂腐書生 第30節(jié)

    有了早晨喂包子的經(jīng)歷,中午時(shí),沈越?jīng)]推就幾次,在阿梨的堅(jiān)持下,也不再掙扎,將自己當(dāng)個(gè)廢人,任由阿梨舀了飯遞過來,他只管張口。

    他一面煎熬,一面受用。心上冰火兩重天。一會(huì)兒想,等病好了,他就去府城等鄉(xiāng)試,不必再呆在鎮(zhèn)子里。一會(huì)兒又舍不得。腦子里的八方圣賢又開始玄談,一頓飯下來,談得他頭暈眼花,外帶臉紅心跳。

    吃罷飯,周梨收拾了碗筷,拿到院中燒水洗了,放在一旁。又熱了藥給沈越。

    藥是苦的,沈越卻甘之如飴,一口悶了。

    見午間的事料碌貌畈歡啵周梨打算回了。誰知?jiǎng)傋叩介T口,手才搭上門閂,外面就響起一陣敲門聲。

    那門板震動(dòng)著,震麻了周梨的手,觸電般縮回來。

    “越郎?越郎?”中年女子聲音。周梨聽出來了,是沈越他娘!

    周梨不敢開門,跑到沈越身旁,低聲道:“怎么辦?我出不去了,往哪兒躲?”

    沈越也緊張起來,他娘做什么突然來了?院子就這么大,藏不了人,書房、凈室空曠,更是不好躲,就剩自己睡的房間。

    他伸手指了指:“你去我屋里,尋個(gè)角落?!?/br>
    周梨點(diǎn)頭,奔進(jìn)屋中,合上門,巡望一圈,柜子太小,她鉆不進(jìn)去,床底太低,也不行……索性就站在門后等一等,萬一牛氏說兩句話就離開呢。

    院中,沈越跛著腳,去開了門。

    牛氏見了兒子,一臉擔(dān)憂:“聽說你在鄉(xiāng)廚大比上受傷了,娘來看看你。那天咱們?nèi)叶荚谔锢锩?,沒去成,沒成想你竟受傷了。”

    說著,拉著沈越左看右看:“哎呀,你的手,怎么包成兩只豬蹄了?哎呀,你腿怎么還瘸了?”

    牛氏一驚一乍,沈越抿著唇,一直沒說話,時(shí)不時(shí)瞄一眼臥房。

    “傷成這樣,可吃過飯了?請(qǐng)了大夫開了藥沒?”說著牛氏瞥見院中的爐子,以及旁邊的碗碟,還有一口熬藥的鍋,“看來你把自己照顧得不錯(cuò),果真是在外游學(xué)了幾年的人?!?/br>
    牛氏稍微放心些了。放下手里的一只竹籃子,掀開搭在上面的藍(lán)棉布:“這是給你燉的雞湯,這會(huì)子多半涼了,現(xiàn)在要喝嗎,我給你熱一熱?!?/br>
    沈越搖頭:“不用,我中午吃得很飽。村里最近農(nóng)忙,你送了雞湯就回去吧,我這里挺好的。其實(shí)沒那么嚴(yán)重,就是書院的院長緊張,請(qǐng)個(gè)大夫來大驚小怪,給我包成這樣的?!?/br>
    牛氏嗔兒子一眼:“我才來,你就趕我走,這么不歡迎娘嗎?娘還要看看你的起居呢,看你一個(gè)人在鎮(zhèn)子時(shí),都是怎么過的。”說著,就往那幾處房間去。

    沈越有些急了:“沒什么可看的,你還是早些回去吧,待會(huì)兒天黑了,夜路不安全?!?/br>
    “這才剛過晌午啊,離天黑還早著呢?!迸J峡戳艘蝗砍鰜?,腳步自然一拐,“哐當(dāng)”一下推開了沈越臥房的門。

    沈越腿跛了,來不及阻止,看著洞口的房門愣了一瞬。牛氏已經(jīng)進(jìn)去了。

    牛氏在房里望了一圈,道:“你房間還挺干凈的呢,聞著好像還有淡淡的香味兒,不過這香味我咋覺得有些熟悉呢?”牛氏狐疑地抽動(dòng)了兩下鼻子,在屋里窺探。

    沈越如臨大敵,拖著腿沖進(jìn)去,環(huán)視一圈,不見阿梨,暗自長舒一口氣。只是她能躲在哪兒呢?

    目光落到床上,早上起來時(shí),記得已將紗帳拉開了,這會(huì)子卻是垂下的。

    眼看牛氏往床邊走去,沈越飛也似的沖上前,坐到床邊:“娘,我有些困了,你早些回去吧?!?/br>
    那香味似有若無,被兒子一岔,也懶得去尋找了,兀自坐到了房間的桌子旁,擰起茶壺,倒了杯涼水喝:“你睡吧,我喝一口水就走?!?/br>
    沈越?jīng)]動(dòng),抿唇看著她,盼著娘早些喝完水。

    牛氏見他干坐著,疑惑道:“你咋不上床?在娘面前還害羞?哦……”她忽而又想起什么,“是不是手腳不太方便?那娘來幫你?!?/br>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沈越趕緊撩開紗帳一角踢了鞋鉆進(jìn)去,又放下紗帳。

    牛氏見兒子動(dòng)作還算利索,便沒真的上前幫忙,又兀自倒了杯水繼續(xù)喝:“還別說,從咱們村走過來,竟出了好些汗,娘得多喝喝水。”

    沈越此刻顧不上聽他娘說了什么,他兀自看著縮在被子里,只露著兩只眼睛的周梨。窗外的陽光正好避開了這里,紗帳里空間幽閉而晦暗,兩人的心,突然齊齊跳動(dòng)起來。

    紗帳外,牛氏放了被子走過來:“雖說是夏天,可前兩日剛下過幾天雨,這兩天天氣也涼快,你午睡還是得蓋好,可別著涼。”說著,伸手拉開紗帳。

    說時(shí)遲那時(shí)快,周梨靈敏地拉起被子遮住了腦袋,沈越一掀被子,也鉆了進(jìn)去。

    牛氏看向床上,沈越把自己蓋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滿意點(diǎn)頭:“嗯,這才對(duì)?!?/br>
    又覺得自己兒子好像沒那么胖,被子怎么鼓起那么大一片,想了想,明白過來,嗔笑道:“都多大的人了,還和小時(shí)候一樣藏個(gè)枕頭在被子里墊腳哦?!?/br>
    沈越為了迎合牛氏的猜想,被子底下,一只長腿一舉,搭到溫軟的“枕頭”上,笑得有些僵硬:“是啊,這樣才感覺睡平了?!?/br>
    埋在被子里快透不過氣的周梨,突然被重物一壓,差點(diǎn)驚叫出聲。

    第33章 、越禮

    牛氏好笑地?fù)u搖頭,?都這么大人了,還跟個(gè)孩子似的。若是日后成了親,半夜把媳婦兒當(dāng)枕頭墊腳壓著,?哪個(gè)媳婦兒受得了啊。

    想到這里,?牛氏便想起在家?guī)椭苫畹呐R鹨?。就更想多留一?huì)兒和兒子嘮嘮嗑。慢條斯理回到桌前,?再給自己倒了杯水,細(xì)細(xì)品起來,搞得跟喝茶似的。

    半邊蚊帳被牛氏掛到了掛鉤上,?這會(huì)子沈越也不敢起身把帳子放下,看著牛氏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心里著急,?被子下的身軀開始冒汗,?卻又不敢動(dòng),?被自己壓著的人想必要憋壞了。

    他不動(dòng)聲色挪開腿,身旁人興許是得了釋放,?微微向里側(cè)移了移,黑暗中,?兩具guntang濕熱的身子才隔開了一點(diǎn)。

    沈越一再旁敲側(cè)擊,?牛氏卻不接招,反而道:“娘不著急回去,家里有你爹、你meimei,”停頓一下,?意味深長望向沈越,?“還有茵茵。說起茵茵啊,?茵茵真是能干,最近幾日我和你爹早出晚歸的,家里頭就是茵茵做飯,?茵茵會(huì)做的可多了,什么紅燒rou啊,梅菜扣rou啊,藿香鯽魚啊,樣樣都比娘做得好吃。”

    她專程撿了幾樣沈越愛吃的菜說,盯著沈越臉上的神色看。

    沈越翻了個(gè)身,側(cè)躺著,面朝床外,意圖讓自己身子聳高一點(diǎn),擋住里側(cè)被子的隆起。

    哪知,被子無意被他一卷,里側(cè)人悠地露出小半邊身子。周梨慌忙拉住被角,整個(gè)人又往沈越這邊靠過來,才再一次把自己藏好。

    身后突然貼上一團(tuán)嬌火,沈越身子一繃。夏季衣衫薄,在被子里悶了這么一陣了,兩人身子皆被汗水浸得濕透,來自對(duì)方的體溫和汗意清晰可感。

    沈越的臉色越發(fā)慘白。方才剛躺下時(shí),兩人雖很近,但除了他那條腿,并無其他肢體接觸。如今卻像是兩塊熱餅疊到了一起。

    沈越額上不住冒汗,一邊鬢角大約是因?yàn)閯偛诺哪ゲ洌袈湎乱豢|發(fā)絲,濕噠噠地貼在臉頰上,對(duì)于牛氏的話,有些心不在焉:“哦,原來表妹還會(huì)做這些菜?!?/br>
    牛氏見他臉色難看,還道她是不舒服所致,她坐的這處位置正對(duì)著床,因此并未發(fā)現(xiàn)被沈越擋著的床內(nèi)側(cè)剛才那微小的一挪動(dòng)。

    牛氏繼續(xù)道:“聽茵茵說啊,那些菜她都是后來學(xué)的,只因有一回,我去他們家串門,隨意提到了你愛吃這些?!?/br>
    沈越心系背上的濕熱觸感,對(duì)于牛氏話中深意完全無法感知,只程式化地答著:“哦,表妹真好,這么愛學(xué)?!?/br>
    躲在他身后的周梨咬了咬唇,只覺捂得厲害,快要喘不過氣來。

    牛氏聽他夸茵茵,自是高興:“你也覺著茵茵好吧,我和你爹也覺得,她聽說你受傷了,還想著要來照看你呢,我和你爹勸了好半天才勸下了她?!?/br>
    沈越敏銳地捕捉到牛氏這句話,忙道:“表妹不能來,我獨(dú)住在此處,若表妹來,豈不是孤男寡女,于表妹名聲有損。”

    背后的人仿佛動(dòng)了動(dòng),沈越這才察覺這話叫周梨聽了不妥。孤男寡女……他們也孤男寡女,如今還緊緊相依在一張床上,同衾而躺。越想,身上冒的汗就越多。

    牛氏嗔他一眼:“什么名聲不名聲的,他是你表妹,自家人,在意那么多作甚?我還是那句話,只要你成親前安分,不欺負(fù)人家,不弄出隔壁村那什么沒成親就懷娃的事,我和你爹也懶得管你們這些年輕人?!?/br>
    沈越眉頭一攏,恨不得立馬起身去把他娘嘴給捂上,然后攆出去:“娘!”他聲音拔高了幾度,顯出些慍惱情緒。

    牛氏見兒子臉色越發(fā)難看,卻不禁笑出聲:“你別氣,咱不說這個(gè)?!毕肓艘凰?,又道,“對(duì)了,我問問你,那天的鄉(xiāng)廚大比上,是不是那隔壁村的王許,為了救阿梨,不懼猛火,將阿梨抱開了?”

    沈越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人動(dòng)了動(dòng),他有些惱,他娘啰嗦起來,堪比和尚念經(jīng)?!拔也恢!鄙蛟綁褐粣?,皺著眉,語氣短促。

    “聽說王許常來她店里干活,上次又在大庭廣眾之下抱在了一處,如今村里都在傳他倆,都覺得挺般配?!?/br>
    周梨覺得再這樣捂下去,自己就快悶死了,手摸上臉頰,guntang得像剛煮熟的雞蛋。對(duì)于牛氏說的,她也震驚不已,那些擺談資的向來不會(huì)當(dāng)面擺,只在背地里暗戳戳講。她如今才曉得,在外人眼里,她和王許早晚要成事兒。

    沈越臉色一陣白一陣青,說話的語氣突然加重:“娘,我真睡了,等我好了再回去和你擺閑?!闭f完,兀自閉上了眼。

    牛氏這才察覺兒子真不高興了,不過臨出門還是又嘮叨了兩句,才作罷離開。

    房間門被合上,進(jìn)而院門被合上。

    兩人同時(shí)掀開被子,悶熱在瞬息間釋放,并排躺著的兩人胸膛起伏,貪婪地呼吸著,平復(fù)下來后,又覺不妥,沈越慌亂地翻了個(gè)身,沒把握好度,直接掉到了床下。

    周梨彈坐而起,與床下男子四目相對(duì)。她沒去扶他,收回目光,羞澀地垂下頭:“你,你沒事吧?”

    沈越爬起來,別過頭,不再看紗帳內(nèi):“我先出去一下?!闭f完,徑自離開。

    出門時(shí)還被門檻絆了一下,幸好沒摔倒。

    沈越出去了,屋里只剩周梨。身上的衫子被汗?jié)窳?,緊緊地貼在肌膚上,一張臉比伶人打的胭脂還紅,緩了好一陣,身體的溫度才稍微退下去一些。

    她不能再呆在這兒了,方才那一幕,多像……他們之間有什么其他情誼,然后被男家人抓個(gè)現(xiàn)行……

    啊,別想了,打住,荒唐!

    周梨掐斷思緒,跳下床,沖出院子,沒看沈越一眼,只說了句她回了,便逃也似的奪門而去。

    自人走后,沈越亦是在院中站了許久,直到南墻那邊響起一些動(dòng)靜,才回過神來。

    冷靜下來后,想起牛氏的話:如今村里都在傳他倆,都覺得挺般配。

    眸色暗下,似乎連帶著體溫也跟著下降,院里此時(shí)無風(fēng),他突然覺得有點(diǎn)涼,轉(zhuǎn)身去書房看書去了。

    周梨回去后,坐在屋里發(fā)了好半晌呆,說實(shí)在的,她突然不大敢再去三叔那里,只是三叔的手還沒好,吃飯的確有些問題。

    因此第二日,她仍做了早飯?zhí)徇^去。

    沈越立在院內(nèi),看著墻那邊煙囪里的炊煙漸漸散盡,嘴角勾了勾,看著院門。

    等了一會(huì)兒,敲門聲如約響起,他跛著腳走過去,拉開門閂,打開門。

    “表哥。”一個(gè)十六七的姑娘,笑容燦爛地立在門外。

    沈越嘴角的弧度一滯:“表妹?”

    牛茵茵已走進(jìn)院中,好奇地四下打量:“這就是表哥租的院子嗎?哎呀,還有棵橙子樹呢!”

    沈越看了一眼牛茵茵的后腦勺,關(guān)門的間隙飛快望向巷道里。這一望,心便擰了一下。

    周梨今日穿了一身白衫,在天色將明的青磚巷里,顯得格外出眾,她駐著足,沒有向前,手中擰著一只食盒,白皙臉蛋上有一絲詫異的表情,一雙杏眸清澈明亮,盯著沈越這邊,叫人心中一動(dòng)。

    未幾,她勉強(qiáng)笑了一下,轉(zhuǎn)身離去。

    沈越想喊她,可聲音卡在喉嚨里怎么都出不來。

    身后牛茵茵在喚他,沈越深深地看了那巷中背影一眼,收回視線,將門合上。

    對(duì)正東張西望的表妹道:“表妹怎么來了?”

    牛茵茵看向他,沈越臉上表情淡淡的,好像不是很精神:“姑母說你一人在此,又受傷了,起居不便,他們又要忙田地里的事,就讓我來照看你幾日?!?/br>
    沈越驚道:“幾日?”

    牛茵茵歪著腦袋笑瞇瞇:“對(duì)呀,姑母給了我銀子,叫我去街上買張榻,說是你這里有書房,讓我這幾天睡書房?!?/br>
    沈越想起昨日娘的話,暗暗嘆了一聲:“我不用照顧,你還是回家去吧?!?/br>
    牛茵茵打定了主意要留下,說什么都不肯走。

    沈越見說不動(dòng)她,便搬出那套孤男寡女理論,說怕?lián)p她名節(jié)。

    牛茵茵根本不怕,她自來沈家村見到沈越那刻起,就決定嫁給沈越了,名節(jié)不名節(jié)的,早晚的事兒。

    沈越做不出趕姑娘走的事,打定主意下午去書院復(fù)課,順便到院長家借宿,到時(shí)候便與表妹說,院長請(qǐng)他當(dāng)私人先生,教他們家的小兒子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