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寡婦和迂腐書生 第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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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村每年的這個時候,都要祭祠堂,以告慰先靈。 周梨是沈家的媳婦,免不了要回去一趟,沈越是沈家子嗣,必定也是要回去的。她和沈越的那個約定,一下子沒了底。 沈家祠堂修在村頭,祭祖時,全村的人幾乎都要來,好在祠堂內的院子夠大,擠擠桑桑地也能站得下。 周梨是婦道人家,按照輩分也只得站在人群后面。她悄悄抬頭向前望了一眼,便看見沈越居然站在人群第二排,就在一群老族人的后面。 論輩分,他原本不該站在那個位置,興許是因為中了秀才,是沈家最有前途的后生,便被族長們安排在了前面。 不知為何,周梨一下子便有一種悵然之感。從前她三叔三叔的叫著,她也沒覺得有那么強烈的身份差距。如今,他們站在同一個祠堂內,卻隔著一眾的族人,他是他的叔字輩人,他是沈家人眼中最有希望的男丁,她才深深地體悟到,什么叫做距離。 按照慣例,祭祀前先由族長念祭文。祭文是早已寫好的,上面寫著對先祖的思念,以及這一年的收成,若是誰做過光耀門楣的事,也會寫在祭文里,告知先祖。當然,若是誰丟過沈家的臉,也會在此時批判一番,以告誡子孫后輩。 七旬的族長站在祠堂前的臺階上,捧著一張祭文,才念了個開頭,眉頭就蹙了起來,他把祭文拿遠些看,仍是沒看清,半晌后,終于服老地搖搖頭,看向臺階下的族人:“老了,眼睛不中用,越郎,你來念?!?/br> 沈越上臺,接過族長手里的祭文,開始念起來。 族人們其實很愛聽祭文,原因無他,因為沒準這里面就會有哪家尚未傳開的八卦。 不管是誰立了功,還是誰做了丑事,人們對這些事,仿佛天然存了好奇心。 很快就念到這一年哪家子孫有功績,哪家光了宗耀了祖,被念到的家人臉上自然露著欣喜的表情。等念完榮耀,便到告誡環(huán)節(jié)。 先是一個因盜竊被官府判刑的人,依照族規(guī),那一家子被罰打掃祠堂三年,緊接著,是一樁通jian的事。 “沈家第十一世孫,沈從良,與第八世女,沈幼竹,五服以內叔侄私.通咳咳咳……”臺階上的男子突然咳嗽起來,臺下眾人皆抬頭詫異地望過去。 族長道沈越念得口干舌燥了,給他遞了杯茶,沈越顫著手接過來,胡亂地喝了,繼續(xù)念:“依族規(guī),將沈從良與沈幼竹除族譜,其子孫后代,永不入譜?!?/br> 此言一出,祠堂內一片嘩然。這兩個人的事之前沒聽誰傳過,現(xiàn)在突然聽說,族人們震驚不已。 身邊人的一些話落到周梨耳畔: “這不是亂.倫么?” “真是傷風敗俗。” “沈家村的臉都給丟盡了。” 周梨隔著人群望著沈越,有片刻怔忪,隨即,是良久的茫然。 祭祖后,和李氏回家呆了一陣,由于明早要開店,周梨傍晚時回了鎮(zhèn)子。街上正在掛燈籠,到處都是賣河燈與神鬼面具的。 燈會還沒開始,已經人頭攢動。 周梨這一整天都悶悶的,如今見街頭這樣熱鬧,一時也不想這么早回鋪子。 沒逛多久,天幕便黑了下來。沿街的燈籠次第亮起,很快燎原成一條小銀河。 千萬盞荷花燈在幽幽的河水上輕曳,空氣里彌漫著焚香燒紙錢的味道,不是太好聞,但也不至嗆人。 岸上人聲鼎沸,河上卻一片靜謐。 沈越坐在河心的烏篷船頭,看著沿河的繁華燈火,將手里的酒,一飲而盡。 他下午回鎮(zhèn)后,立在墻根下喚過周梨,很顯然,她并沒回去。 白天在祠堂里,他便偷偷看過她幾眼,只是這一天,都沒有私下說話的機會。 他向來不愛喝酒,除非逼不得已的應酬,今夜,還是他第一次獨酌。 那祭文上的文字,至今都還映在腦海里,久久地揮之不散去。 自從上一次的鄉(xiāng)廚大比后,沈越便知道了,他其實不是變態(tài),只是動了心。 沈越游學五年,在外頭也算是見過繁花無數(shù),不管是小家碧玉,亦或是大家閨秀,各種各樣的女子,加起來沒有上千也有五百。 而周梨,是他見過的姑娘里不算太起眼的那種,盡管在沈越心里,她其實很漂亮。沈越也不知道是從何時起,待周梨的心思就異于別人。 前晚的事,他欠周梨一個解釋。 沈越其實很想告訴她,做了那么多奇怪的行為,只是在喜歡一個人而不自知時犯的傻。 只是那樣的話,能說給她聽么? 他再斟一杯喝了。 思緒紛亂飄飛,目光一直停留在沿岸,顯得有些醉酒的滯意。忽而,一個熟悉的身影,穿過長街燈火,時隱時現(xiàn)。 他頓時站起來,吩咐船家:“靠岸靠岸!” 上岸后,他擠進人群,開始尋找她的身影。 無數(shù)戴著神鬼面具手提各種燈籠的行人同他擦肩而過,卻都不是周梨。他在人群里四處游走了許久,終于,在某個回眸的瞬間,看見了她。 彼時,她正站在一處燈鋪前,側臉映著燈火,提著一盞燈籠瞧著。她的頭上,是鋪子前掛的盞盞花燈,一根燈籠流蘇垂下,正好落在她頭頂。 方才喝下去的酒,在此時才覺有些上頭。 他走到周梨身旁,伸手為她扶開流蘇。 周梨感受到頭頂?shù)挠|感,愣了一下,詫異地側過頭來。 沈越笑起來,眼神帶著酒后的迷蒙:“阿梨?!?/br> 頓了頓,他又說:“跟我來。” 第35章 、圈禁 “三叔帶我去哪兒?” 沈越沒有回答,?兀自轉身走去。 一陣酒氣飄過,周梨訝然。三叔喝酒了? 周梨見他走遠些了,忙小跑著追去。 來到方才沈越上岸的河邊,?那艘烏篷船還在那里。放下簾子,?二人坐到艙內。船尾的船夫才慢悠悠搖起船槳來。 頂棚上方點著一盞橙黃的燈籠,?周梨望向沈越,見他兩頰飛著薄霞,不禁問道:“三叔喝酒了?” 沈越微微一笑:“喝了一點,?但沒醉?!?/br> 周梨別過臉不再看他:“不知三叔領我來這里做什么?” “前夜之事……我還欠你一個解釋?!?/br> 見他主動提及此事,周梨垂下眸子。心里卻隱隱生起一絲期待。雖然她明白那樣不對,?那是世人眼中的亂.倫。 周梨沉默著,?沈越醞釀了一番,?才道:“原本我不想告訴你的,?怕你知道了會傷感,也于你的名聲有損?!?/br> 周梨將頭埋得更低:“既是名聲有損的事,?那又何必專程同我解釋,我只當前夜之事沒發(fā)生過,?從此以后,?你別那樣做就是了?!?/br> 沈越見她埋著頭,側臉微紅,心中一動,猜想周梨必定是誤會了。 “咳,?”沈越不自在地輕咳一聲,?“阿梨,?我有個問題要問你,你可知你并非周家老爹的親骨rou?” 周梨不妨沈越會問這個,有些驚訝,?但依舊如實點頭:“知道的,我是我爹在周家村口撿的。” 沈越搖搖頭:“其實不是?!?/br> “啊?”周梨意外地看向沈越,“不是?” “不是。”沈越道。 周梨有些茫然。 沈越便將她是如何被爹娘抱給周老爹養(yǎng)的,她的親哥是如何托付他照顧她的統(tǒng)統(tǒng)講述了一遍。包括從前周老爹他們一家抱養(yǎng)她的目的,其實是給自己的兒子找個童養(yǎng)媳。總之,他將所知的一切內容都同周梨說了一遍。 待他說完,再看周梨時,她的眼眶已經濕潤了。 船艙里靜默良久。 周梨掏出手帕,埋頭擦了擦眼角:“三叔的意思是,我姓孟,孟家當年因為兒子太多,再難養(yǎng)我,剛出生沒多久,便把我送到了周家村?!?/br> 沈越見眼前女子不住地擦淚,眼尾紅紅,看得他心里一疼:“嗯。”不免擔憂起來。 周梨將淚擦干了,抬起頭,沖沈越笑了下,只是那笑不達眼底:“多謝三叔告訴我,原來我還有這樣的一段身世?!?/br> 沈越見她竟笑了,擔憂之情更勝:“你,你還好吧?” 周梨收起帕子:“我挺好的,只是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憐,仿佛在哪兒都是個多余的。” 沈越的心似被剜了一下:“不,你不要這樣想,你看你的哥哥,臨死都還記著你,叫我務必要找到你,照顧你?!?/br> 周梨又笑了一下:“那又如何呢,哥哥已經死了?!?/br> 燈光下,那笑透著幾許悲涼。 沈越一急:“還有我照顧你?!?/br> 周梨杏眼悠地睜圓,詫異地望過來。 沈越這才察覺不妥,忙補充道:“我答應過你哥?!?/br> 周梨收回目光,看著隨意搭在膝前的手指:“所以你私下幫我那么多,是因為我哥的承諾嗎?” 沈越默了默,才道:“是。” 周梨又一次看向他,沈越錯開她視線,望向船艙別處。 是了,這才像一個正常的答案。他們之間哪能還有其他答案?她再次收回視線。 船艙內又一次安靜下來。船兒晃晃悠悠,也不知過了多久,周梨突然覺得有些頭暈。 她想回去了:“三叔,將船靠岸吧,時辰不早,該回去了?!?/br> 沈越掀開簾子吩咐船家,船慢慢向岸邊駛去。 周梨自從方才哭過一場,之后竟如往常一般平靜。只是那雙眼,看起來沒什么精神。 她越是這樣,沈越就越是擔心。何況待會兒回去,是周梨一人在家。才聽說自己不太幸運的身世,回去后面對空蕩蕩的屋子,心里肯定十分不是滋味。 船靠岸后,周梨便預起身下船,卻被沈越阻止,叫她等一下。他先下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周梨不知道他突然要干什么,還沒來得及問,沈越便已經走出了船艙。 她只好依他的話,就在這兒等他。 未幾,簾子再一次被掀開,沈越回來了。手里提著兩只神鬼面具,一只牛頭,一只馬面。 “選一個?!鄙蛟綄芍幻婢哌f過來。 周梨奇道:“這是要做什么?三叔該不會將我當小孩兒哄吧?”她隱約猜到,沈越是想做點什么讓她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