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時琉璃有些慌張，看著鄭嘉禾脖子上的痕跡非常擔(dān)憂，在想太后娘娘明日要怎么見人。

    鄭嘉禾倒是一臉平靜，她只是攬鏡自照時，抬著下巴看了看，然后道：“明日用粉遮一下就行了。”

    她不討厭楊昪的觸碰，甚至還有點喜歡。

    在那種情景下，她根本不想開口拒絕他，或者讓他力度輕一點。

    她喜歡看到他眼中的癡迷，看到他情不自禁，感受他生澀卻熱情的吻。

    沒錯，生澀。

    別看他氣勢洶洶的，其實他一點都不熟練，所有的一切全憑本能，好幾次甚至用牙齒咯到了她。

    這讓鄭嘉禾忍不住想，他從前是不是沒親過人？

    原來他說的等了自己七年，是真的清心寡欲的七年。

    鄭嘉禾素手輕輕撫過鏡面，對著鏡中的自己掀起微笑。

    ……

    政事堂外。

    鄭嘉禾遠(yuǎn)遠(yuǎn)看到楊昪正在與旁邊的白胡子老臣說話。那老臣是當(dāng)朝尚書令，姓閔，名同光。從前與鄭嘉禾的祖父交好的，后來鄭嘉禾的祖父致仕，這位閔大人才被提拔上來。

    鄭嘉禾走過去，正聽到閔同光與楊昪道：“殿下血氣方剛，有一二紅顏知己也不算什么，只是一定要克制，不能耽誤正事兒，誤了朝會?。　?/br>
    楊昪虛心應(yīng)是。

    今日楊昪小朝會來遲了。

    有眼尖的人，立時看到了他衣領(lǐng)處的一抹紅痕，頓時明白發(fā)生了什么，有些正派的大臣，當(dāng)時就忍不住別過頭，沒眼看。

    鄭嘉禾沒想到來政事堂了，還能聽見楊昪被這般語重心長的勸諫。

    怪她沒提醒他，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她也在他脖子上蓋了戳。

    鄭嘉禾笑出了聲。

    閔同光一驚，轉(zhuǎn)身看見是鄭嘉禾，連忙躬身行禮：“太后娘娘?！?/br>
    “嗯。”鄭嘉禾矜持地點了點頭，然后抬目看向楊昪，意味深長地挑了挑眉，“閔相公說的不錯，秦王殿下還是注意些為好?！?/br>
    第26章 挑撥   我想住在宮中。

    “……”楊昪正拱手與她作禮, 聽到這話，不免抬頭，用譴責(zé)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鄭嘉禾輕飄飄地收回目光, 神態(tài)自若，面帶微笑地抬步走進(jìn)政事堂的大門。

    三省的幾位相公都已經(jīng)到了。

    大理寺負(fù)責(zé)審問永安寺大小僧人, 調(diào)查太皇太后所說的齋飯下藥一案，終于在今晨出了一個結(jié)果。

    永安寺后廚的一個僧人親口承認(rèn)，是受明鏡住持指使，把能導(dǎo)致人精神萎靡的藥物下入了送給太皇太后的齋飯中。

    明鏡住持身份特殊，經(jīng)常負(fù)責(zé)主持皇家法事, 受到朝廷上下的尊敬。這次審問盤查, 大理寺根本沒有捉拿明鏡住持，也不好驚動他?？涩F(xiàn)在, 事情卻牽涉到了他的身上。

    其中比較微妙的一點, 是明鏡住持與當(dāng)朝太后交好。

    昔年姚老太妃在永安寺吃齋念佛，曾得明鏡住持多年照拂，就是因著當(dāng)朝太后的緣故。

    這僧人與其說是受明鏡住持指使, 倒不如說, 幕后之人是當(dāng)朝太后……

    鄭嘉禾道：“這是污蔑?！?/br>
    閔同光一手輕撫胡須, 點了點頭：“小小僧人, 也敢攀咬德高望重的明鏡法師？簡直荒謬！他說是明鏡住持指使，可有證據(jù)？”

    曹應(yīng)燦臉色有些難看。

    事情發(fā)展到今天, 有些騎虎難下。這所謂明鏡住持謀害太皇太后的指責(zé)，明眼人都不會相信。而作為當(dāng)初要求太后留在永安寺服侍太皇太后的帶頭人, 曹應(yīng)燦更是清楚，太后在這件事中有多無辜。

    罷了，及時結(jié)案才是最好的。

    于是他點了點頭：“沒有證據(jù), 不可盡信。大約是這僧人平日里與明鏡住持結(jié)了什么仇怨，方胡亂攀咬的?！?/br>
    一句話，就把這所謂的供詞定性。

    出了政事堂，鄭嘉禾與閔同光走在一處，含笑交談，閔同光道：“前兩日老臣還去府上看望鄭公，鄭公修養(yǎng)這兩三年，瞧著氣色可是越來越好了?！?/br>
    鄭嘉禾道：“阿公如今賦閑在家，精神狀態(tài)是比從前好些。閔公您平時若是得空，多去府上陪阿公說說話，他一定很高興。”

    閔同光一手捋著胡須，連連點頭：“那是自然，臣與鄭公，那可是多年的交情。”

    鄭嘉禾笑意更深。

    閔同光拐了個彎，往尚書省去了，兩人就此作別。鄭嘉禾繼續(xù)往前走，走了沒多遠(yuǎn)，楊昪就跟了上來。

    “你也不提醒我一下。”他瞥眼她干凈雪白的脖頸，一絲一毫的痕跡都沒有，不由眉頭輕皺，“我昨日回府太晚，匆忙睡下，今晨又急急入宮，根本沒注意到?！?/br>
    他身邊都是一群不夠細(xì)心的小廝仆役，余和自小就跟他在宮里長大，是個太監(jiān)，從未經(jīng)過人事，還以為他那是被蟲咬的。

    多種因素疊加到一起，導(dǎo)致他今日被群臣看了笑話不說，還憑空多出來個“紅顏知己”。他潔身自好的名聲都沒了。

    楊昪面色冷硬。

    “你也沒問呀?！编嵓魏绦彼谎?，語調(diào)輕飄飄的，帶著一股悠閑又漫不經(jīng)心的味道，“我這脖子上不比你更嚴(yán)重？我說什么了嗎？”

    “……”楊昪抿唇不言。

    鄭嘉禾轉(zhuǎn)過頭，看見他還是不太高興的樣子，不由彎了彎唇角：“走吧，你跟我去蓬萊宮，我給你遮一下?！?/br>
    她戳戳他的胳膊，揚起眉梢：“行不行？”

    ……

    永安寺。

    太皇太后聽著外頭的喧鬧聲，覺得心煩，于是吩咐苗姑：“把窗戶關(guān)上吧?！?/br>
    苗姑應(yīng)諾。

    之前的案子判下來了，今日那些僧人都安然無恙地回到了永安寺，因此外面有些熱鬧。

    太皇太后鬧了一出，不僅沒達(dá)到算計太后的目的，還沒回成宮，把自己拘在床上不能出門，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她神色懨懨地，以至于看見來伺候自己的劉太妃，更是沒有好臉色。

    她像往常一樣冷著臉，語氣刁鉆，刺了劉太妃幾句，看到那劉氏訥訥不敢言，才覺得心里的氣暢快些。

    一個侍女匆匆走了進(jìn)來，在苗姑耳邊說了幾句，又遞給她一個信封。

    苗姑神色一凜，出聲喚道：“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這才放過劉太妃，皺著眉頭厭惡道：“出去吧?！?/br>
    然后問苗姑：“怎么了？”

    苗姑把那封信遞上來：“是吳氏送來的?！?/br>
    太皇太后悠閑地接過來，打開信封，展開一看，頓時冷笑一聲。

    苗姑：“娘娘？”

    “我說怎么回事，之前一個個計劃都失敗了，原來那老三與鄭氏關(guān)系不一般……”太皇太后咬了咬牙，“他們不知什么時候勾搭上了，虧我兒還說，那老三可以用來對付鄭氏……”

    苗姑大驚失色：“竟然這樣？那之前，之前秦王遇刺，明明是太后手下的人干的，這么大的事，秦王都不疑她？”

    “誰知道呢?！碧侍蟛[了瞇眼，“說不定他們的關(guān)系比我們想象的還要不一般……那老三至今未娶，倒是我們疏忽了?！?/br>
    ……

    “你做的？”

    鄭嘉禾懷里抱著白團(tuán)兒，坐在榻上，一下又一下地?fù)崦讏F(tuán)兒的毛發(fā)。她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薛敬，面色平靜無波。

    她手底下養(yǎng)了一批人，專門做些見不得人的暗事。從前她是太子妃的時候，幫過先帝坐穩(wěn)儲君之位，她是皇后的時候，幫過她坐穩(wěn)后位，如今她是太后，她依然用這些人，查她想知道的事，殺她想殺的人。

    薛敬從她還是太子妃的時候就跟著她，雖然是后來她當(dāng)上皇后才成為她的心腹的，但也是跟了很久了。

    楊昪遇刺一事，鄭嘉禾第一時間就懷疑到了薛敬身上。

    因為當(dāng)初如果她決定動手，會用到的就是薛敬。

    楊昪的描述，也跟薛敬會有的做法吻合。

    此時薛敬筆直地跪在地上，一絲狡辯都沒有，直接承認(rèn)了：“是奴做的?！?/br>
    鄭嘉禾不理解：“為什么擅自動手？”

    薛敬道：“因為奴不想看見您錯失良機(jī)?！?/br>
    “你又怎知我心中計劃？”鄭嘉禾道，“我留他有用?！?/br>
    薛敬抬眼看她。

    身為宦官，他是沒有資格直視自己的主子的，在平時，他也謹(jǐn)守規(guī)矩，從不冒犯。

    但這會兒，他抬著頭，黑漆漆的眸子直直地望向鄭嘉禾，讓她怔了一下。

    薛敬很快又垂下眼：“娘娘，奴怕您一時心軟，受私情左右?！?/br>
    “私情？”鄭嘉禾笑了，“你不過是在東宮時才跟著我的，幾個月前先帝駕崩不久，你能知道我什么私情？”

    薛敬余光瞥一眼鄭嘉禾膝上的白團(tuán)兒，道：“奴知道了雪球的來歷。”

    雪球，秦王殿下在太后年幼時相送。如今的白團(tuán)兒，也不過是雪球的替代品。

    其實知道雪球來歷的人不多，連先帝都不知道，只知道是鄭嘉禾從小養(yǎng)著的狗，而不知道是哪來的。

    薛敬道：“有一次，娘娘與琉璃姑娘說話，提到雪球，奴就知道了。”

    鄭嘉禾想了一下。

    是不是有過這樣的場景，她記不清。但這不重要。薛敬陽奉陰違，偷偷背著她做事，已經(jīng)稱得上背叛。

    鄭嘉禾一邊撓著白團(tuán)兒的下巴，看著它舒服地閉上眼睛，一邊問薛敬：“你覺得我應(yīng)該怎么處置你？”

    薛敬一時未答。

    太后娘娘走到今天，手上不可能是干凈的。對敵人，她向來手段殘忍，從不留情。對自己人，她又極盡護(hù)短，他們這些奴婢，在太后身邊，其實是過得極好的。

    可他做的事又稱得上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