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臣(皇嫂) 第10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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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羲的事是如此,今日若不是碰上曹公……恐怕她還要在他面前繼續(xù)掩飾下去。 不,她已經在掩飾了。哪怕他已經主動提出讓太羲登基,她也要說一些不痛不癢的理由,輕飄飄揭過,再把話題叉開。 如果不是他的情緒表現(xiàn)得太過明顯,恐怕這會兒他們已經就寢,他又被她稀里糊涂地應付過去了。 她怎么能這樣?她到底把他當什么? 楊昪憤怒,不甘,這樣的情緒下,他無法再與她如常相處。而鄭嘉禾總算是察覺到了這些,來找他直面問題了。 鄭嘉禾道:“我也不想瞞你,可我知道,當你察覺我的目的,你不會支持我的,我也不想讓你為難?!?/br> “為難?”楊昪氣笑了,他目光落在她的面上,“所以你覺得,瞞著我,我就能置身事外了嗎?” 鄭嘉禾一時無言。 楊昪閉了閉眼。 “那個位置……真的很重要嗎?”他問。 鄭嘉禾說:“我不想只做一個太后了?!?/br> 甚至天后也不能滿足她。 總歸是附屬的、非正統(tǒng)的象征。而她汲汲營營,做了所有男皇帝要做的事,為什么不能有一個名分? 鄭嘉禾上身微微前傾,靠近了楊昪。 “我如今這個身份,百年之后,只能與你的皇兄合葬。而你知道,我是最厭惡他的。”鄭嘉禾說,“當我每做一件事,發(fā)布一道政令,史官記錄下來的時候,也都會說,這是楊綏的皇后做的。我討厭與他捆綁一生,而只有我擺脫了是他妻子的這個禁錮,我才能自由。到了那時候……維楨,你不想與我成婚、不想光明正大地站在我和太羲身邊,聽太羲叫你父親嗎?” 楊昪手指微動。 鄭嘉禾繼續(xù)開口:“你說讓我扶太羲登基——我當然會把她培養(yǎng)成一個帝國優(yōu)秀的繼承人,不出意外的話,我這輩子,大約也只有太羲這一個孩子了。” 自從太羲足月,他們每次親密之時,都很注意,確保不會再有“意外”發(fā)生。 一方面,她不想再經歷一次當初生產時的痛苦和危險,另一方面,她已經決心培養(yǎng)太羲,那在天下還是以兒傳嗣的情況下,她不會冒險生出一個可能的皇子,來動搖太羲的地位。 鄭嘉禾看著楊昪,輕聲問:“難道太羲……也是宗室眼中的外人嗎?” 楊昪默然。 如今的太羲當然不是。但鄭嘉禾若走上帝位,她…… 她畢竟不姓楊。 “阿禾,”楊昪啞聲開口,“若我身為太|祖,若這天下是我親手打下來的,那我當然可以不在乎百姓奉誰為主,你想如何,我都會成全你??纱笪毫儆嗄?,我身為親王,阿禾……我的背后,還有宗室?!?/br> 說到最后,楊昪閉上眼睛,神色有些痛苦。 鄭嘉禾看著他,何嘗不明白呢?一開始她打算瞞著他,就是不覺得他會同意。 等江山易姓,身為儲君的太羲,又怎么可能還會代表楊氏宗親?世人一貫對這種問題看得很重,皇家更是如此。 但…… 鄭嘉禾只覺得迂腐。 “你口中的宗室,”鄭嘉禾輕輕地彎了下唇角,“是仗勢作惡、縱容手下拐賣良家的殷王,還是暗行不軌、私吞軍備、被發(fā)現(xiàn)后索性直接造反的安王、吳王?亦或是,那個覬覦帝星一說,暗中散布流言的晉王?” 楊昪眉心微皺:“阿禾?!?/br> “或者說是先帝?”鄭嘉禾問,“靠著一些不光彩的手段陷害你,把你貶去西北,又用同樣的手法排除異己、構陷忠良,靠著我給他出的主意,幫他潤色的奏折,又靠著我阿公在朝堂上的影響力,才登上皇位的先帝?” 楊昪眉頭皺得更深。 “然后他就過河拆橋,把朝堂搞得烏煙瘴氣。或許該讓你猜一猜,如果我被你那皇兄賜死了,鄭家倒了,閔公被牽連了,為我說話的曹公也被遷怒了,你那個整日里只知道與云貴妃廝混的皇兄,能坐穩(wěn)這個江山嗎? “那些不安分的親王,能忍住不發(fā)動戰(zhàn)亂嗎?” 鄭嘉禾譏笑了一下:“然后天下都陷入混亂的局勢里?;蛟S你——或許你這個戰(zhàn)無不勝的大將軍,就該出面平亂,成為最后的勝利者了?!?/br> 鄭嘉禾分析了一通,喃喃自語道:“你們宗室里,似乎也只剩下你一個說得過去的親王了。” 第109章 冷靜 仔細地想一想 楊昪兩手搭在膝上, 拳頭緊握又松開。 “所以……”他問,“你還是絲毫不會改變主意嗎?” 鄭嘉禾抿住嘴唇,一時不言。 須臾, 他站起身道:“阿禾,你先休息吧, 我去沐浴?!?/br> 鄭嘉禾抬頭看他。 楊昪轉身,大踏步出了殿門。 鄭嘉禾方躺倒在榻上,她腦子里仍裝著事,一時仍清醒著。她不知道楊昪最后的態(tài)度會是如何,也不知道, 如果他一意反對, 他們又會面臨何種局面。 過了許久,她才睡著了。 次日一早醒來的時候, 她發(fā)現(xiàn)身邊床榻是空的, 不僅如此,摸上去也很涼。鄭嘉禾驟然變色,她坐起身, 揚聲喚了琉璃進來。 “秦王昨晚沒有回來?”鄭嘉禾問。 琉璃茫然道:“回、回來了啊。” 鄭嘉禾瞇起眼睛。 然后她目光微轉, 看到了不遠處放置的矮榻, 那上面有些凌亂的痕跡, 看來楊昪昨夜回來,只是沒有來找她, 而是一個人睡到榻上了。 琉璃順著鄭嘉禾的目光看過去,一瞬間意識到什么, 連忙垂下頭。 難怪她昨夜就覺得天后與秦王之間的氣氛不太對呢。 “他人呢?”鄭嘉禾問。 “就在您醒來不久之前,已經出宮去了?!绷鹆У?。 自從秦王與天后相交以來,他一直都是自由出入蓬萊殿的, 因此他要出宮,也沒人會阻攔,都是覺得秦王是有什么事要辦。 鄭嘉禾沉默下來,片刻后,她吩咐道:“梳洗吧?!?/br> 琉璃應是。 接下來整整半天的時間,楊昪都沒有入宮,甚至連早朝都沒來上。 直到中午的時候,楊昪才又回到蓬萊殿,卻并沒有在這里用膳,只是去偏殿看了看太羲,就又打算離開了。 “楊維楨,”鄭嘉禾叫住他,她站在房門處,一手扶著門框,看著他的背影,平聲問,“你這是什么意思?” 又打算與她結束了嗎? 楊昪停下步子,微微側目,道:“阿禾,我需要冷靜下來,仔細地想一想。” 鄭嘉禾盯著他走遠。 琉璃小心翼翼地湊上來:“天后……” “布膳吧?!?/br> 鄭嘉禾神色冷淡地吩咐一句,轉身入了殿門。 楊昪回到王府。 相比于以往的冷清,今日府上倒有些人氣。他的二舅趙復先不遠千里,攜妻從并州來到長安。據趙復先說,是楊昪的二舅母陶氏近來身體不好,兩人才帶著零星的幾個仆婢,輕車簡從上京求醫(yī)的。 趙家在長安沒什么根基,他們上京,也只能投奔秦王。 聽說秦王從宮里回來了,趙復先連忙趕過來求見,拱了拱手:“王爺……” 楊昪指了指身后跟過來的太醫(yī),與趙復先說:“這是太醫(yī)院的院丞,一會兒先讓他為舅母看看。” 趙復先大喜過望,連連道謝。 楊昪又讓人準備午膳,與趙家人一同坐下來享用。 他與趙家關系一般,也就與這個二舅關系還好些。趙復先是趙家家中唯一一個與他母妃趙淑儀關系還不錯的,楊昪也愿意好好招待。 下午的時候,太醫(yī)先為陶氏看診,楊昪交代幾句,便往宮中去了。 趙復先站在一邊,緊張地看著太醫(yī),等到太醫(yī)把完脈,連忙把他叫到一邊,問:“怎么樣?” 太醫(yī)道:“是有些棘手,不過也不是不能治,待老夫先開一副藥,吃一段時間,看看效果再說?!?/br> 趙復先喜道:“那就多謝大人了?!?/br> 太醫(yī)捋了捋胡子,客氣地點了點頭,便去開藥了。 趙復先從并州來,還帶了許多禮物。他服侍妻子喝完藥,就想著等秦王回來,再好好謝他一番。卻直等到日落西山,秦王也沒有從宮中回來的跡象。 趙復先仰頭望了望天,覺得有些奇怪,于是問:“王爺還不從宮中回來嗎?” 王府的小廝道:“大人有所不知,王爺很少在府中,大部分時間,王爺都是直接宿在宮里的。” 趙復先愣了一下,想起天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楊昪的確在宮中。 不過他依然沒有去找鄭嘉禾,而是在偏殿照看太羲。 平日里,他白天總要陪太羲玩上一兩個時辰,上午若不是要安置趙復先,他是不會出宮的。 雖然他需要冷靜,也有些不知道要如何處理與鄭嘉禾之間的關系,但他不想因此而耽誤了與太羲的相處。 鄭嘉禾站在屏風后,目色沉靜,她看了他們父女一會兒,轉身離開。 “把我的東西收拾一下,送到書房?!编嵓魏梯p聲吩咐,“過一會兒去告訴秦王,我這段時間都宿在書房,讓他夜里不必再睡矮榻了?!?/br> 琉璃恭聲應道:“諾?!?/br> 過了幾日,鄭嘉禾出宮去往曹府。 自從曹應燦求見鄭嘉禾,兩人不歡而散之后,曹應燦回府就病了。 這一病似乎還有些嚴重,很快就傳到了鄭嘉禾的耳中,有大臣聽說曹公是求見天后之后才病的,一時難免議論。 為了表示慰問,鄭嘉禾賜下了許多補品、財物,源源不斷地送到曹府,又請了太醫(yī)院最好的太醫(yī)過府為他診治。 天后鑾駕更是親至曹府門前,看望曹公。 鄭嘉禾步入府門,由曹府的小廝領著往正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