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帶錢了么？”

    “……”

    他拿出皮夾，看了眼里面一片的紅色，又看了看旁邊的標語——

    一元一次，恕不找零。

    此時已經(jīng)將近晚上十點，公交車上零零散散的只坐了四五個人，方展無奈的握著扶手，讓他將錢收了起來，然后用手機轉(zhuǎn)賬和后面的一位阿姨換了兩個硬幣。

    又跌跌撞撞的走回前面，在公交車司機的偷瞄中投了幣。

    江宴升坐在司機后面的第二排，見方展坐到了靠門的位置，又跟著蹭了過去。

    擋風(fēng)玻璃占據(jù)了前面一大半的視野，過往車輛行駛在剛下過小雨的馬路上，透過水澤反射出斑駁的燈光。

    方展先開了口，

    “那篇文章里寫的利益鏈是真實的么？”

    江宴升嗯了一聲，

    語調(diào)上揚。

    “…好好說話?！?/br>
    江宴升得意的看著他，

    “林輝早就在查這件事了，只是缺個什么都不怕的人能將他們從根到上的挖出來，我便在后面推了一把?！?/br>
    說著他側(cè)過了臉，眉眼揚起，

    “你不打算夸夸我么？”

    方展失笑，道:

    “你做的很好?！?/br>
    “就這？”

    江宴升明顯帶著不滿，

    “不管怎么說，你小情人的那個項目我也算順帶推了一把吧，現(xiàn)在新聞上對你幾乎都是正面評價，你難道不該再多夸兩句，請我吃個飯什么的？”

    他倒是能坦蕩的把自己口中的暗戀對象變成小情人給說出來。

    方展沒接他的話茬，雙手抱臂坐在一旁，聽著車里的提示音道:

    “快到站了，先下去再說。”

    江宴升坐在外側(cè)盯著他，沒動。

    他心里此時想的是另一件事。

    方展的打火機還在他口袋里，透過手指摩挲的觸感能感覺到邊緣真皮的磨損，一眼見到就能看出是主人極為愛惜，隨身攜帶了很多年的東西。

    他在口袋中摸著，張了口，

    “我小時候被綁架過?！?/br>
    方展剛要站起的身子頓住，抬眼看他，想起了自己第一天見到他后的那個夢。

    “當時有個人同我一起被綁了，我一直在找他，卻什么身份線索都沒有，只記得他很怕黑，被那個女人按到水里后自己渾身都是抖的，還要濕漉漉的抱著我，反復(fù)嘮叨著不要怕，他會帶我出去?！?/br>
    他說著，對方展笑了笑，

    “你應(yīng)該也是怕黑吧？”

    那晚山腳下蒼白的臉色，還有賓館里永遠不關(guān)上的廊燈，讓他明知不可能，還是一直記在了心里。

    方展見他的表情少見的露出了幾分期待，思考片刻后，說的委婉，

    “我小時候并不在京市生活，而且性格孤僻到了有些自閉的程度，直到初中搬過來，換了個環(huán)境才好些。如果你是說的綁架是在那以前的京市…”

    他想到8歲以后的種種，下了判斷，

    “我沒有被綁架過。”

    江宴升沉默片刻，又恢復(fù)了笑臉，

    “我也就是一問，也不重要，世上哪有這么巧的事?！?/br>
    說著，轉(zhuǎn)了話題，

    “你喜歡上的是阮家哪個？正房的，外面養(yǎng)的？總該讓我知道情敵是誰吧?！?/br>
    他依舊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眼里卻帶著幾分痛意。

    方展避開了這種熟悉的目光，心里卻不知道為什么也跟著不舒服起來。

    他想著自己之前的話，又在腦中分析著江宴升為什么會產(chǎn)生這種不該有的感情，然后冷靜的喚了一聲，

    “江宴升?！?/br>
    面容幾乎有些冰冷，卻又語重心長，慢慢的講著，

    “如果只做朋友，我可以做的很好。你不必小心翼翼的向我汲取一滴水，含蓄著、試探著索取，因為我可以將我懷中抱的一整壇都交給你，再接住你不讓你下墜?！?/br>
    “但要說其他，我沒你想的那么專情，你也沒有必要再進一步?！?/br>
    他不是為了愛情守身如玉的人，甚至也可以現(xiàn)在就同意和江宴升交往。

    可是他不想。

    因為是江宴升，因為了解那種迫切的因懷疑自己而想抓住唯一肯定自己的人的心理，所以沒必要。

    江宴升聽著，默了半晌。

    他沒問出聲，那你呢，你會主動向別人索取么？

    因為他此時突然理解了，性格孤僻這是四個字。

    不是性格，不是外表，不是軀殼，是他們的靈魂都蜷縮著，茍活著，與這個世界隔離又渴望著觸碰。

    只是剛好，他不正常，他也不正常。

    車上的幾人早在中途的一站就下了個干凈，兩人并排坐著，竟然也快要晃到了終點。

    他將已經(jīng)被自己體溫握熱的打火機拿出，把玩了幾下道:

    “可以成立一個慈善基金，將度假區(qū)前幾年的收入全部捐出去，慢慢改變大眾心里的印象。前期虧損是避免不了的，不過工程結(jié)束也要兩三年，到時候大家就忘了這件事也說不準?！?/br>
    “至于你那位姓阮的若是想爭權(quán)奪勢，時間這么長，誰知道會不會橫生枝節(jié)，不必急于這一點?！?/br>
    最后，他將打火機遞到了方展面前，打破了兩人之間突然壓下來的氣氛，隨意又帶著幾分調(diào)笑的道:

    “這件事就交給我，如果年前一切能步上正軌，你就答應(yīng)我一個要求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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