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記得一定要吃，我自己包的餛飩，比外面買的干凈衛(wèi)生還真材實料?！边M(jìn)了電梯，她還在不放心地叮囑，“你早上起得來嗎，要是起不來，要不我過來給你燒?！?/br>
    她一點也不覺得一大早趕過來只為兒子燒頓早飯有什么離譜，陸僅無奈之余不免心軟，語氣軟化下來：“我自己燒，你別來?！?/br>
    陸凝霜說：“多燒點，給箴言送一碗過去，他mama不著家，這孩子每天不知道在外面亂七八糟吃些什么?！?/br>
    陸僅已經(jīng)跟陸凝霜澄清過好幾次自己和裴箴言的關(guān)系，但陸凝霜從不當(dāng)回事，扭頭就忘，今天也不例外，他前腳跟她聲明只是普通鄰居同學(xué)，后腳她就念叨著要他給裴箴言送早飯。

    算了。陸僅閉嘴。

    他說累了，她這種理所當(dāng)然的態(tài)度，莫名其妙搞得他在耍小孩子脾氣似的。

    把母親送走，他轉(zhuǎn)身要回家。

    走了幾步，背后不遠(yuǎn)處響起安全門沉重的門軸轉(zhuǎn)動的聲響，在遠(yuǎn)離市聲的19樓之上顯得悠長又刺耳。

    陸僅腳步稍頓，而后回頭望去。

    隨著這個動作，他下頜處的線條變得更為清晰，從耳后利落地延伸到下巴，脖頸和側(cè)臉五官的起伏每一劃都落在美感上。

    但如果仔細(xì)觀察，會發(fā)現(xiàn)他的面部緊繃得過分，甚至可以說有些僵硬。

    裴箴言面無表情地出現(xiàn)在門后。

    對視片刻，他率先平靜地開了口：“我拿貓?！?/br>
    陸僅頷首，轉(zhuǎn)身走向西戶大門。

    裴箴言緊跟其上。

    倆人一前一后來到家門口，陸僅開鎖后換鞋進(jìn)屋，裴箴言沒有跟進(jìn)去，只站在外頭等候。

    不久陸僅單手抱著裴錢出現(xiàn)，陸小貓知道裴錢要走，纏在陸僅腳邊干著急。

    看到陸小貓的那瞬間，裴箴言冷酷決絕的表情險些沒繃住——這貨居然穿了條紙尿褲，尾巴處開了個洞，此刻跟個棒槌似的直挺挺翹著。

    陸小貓一輩子自由自在，沒絕育，不曾為了迎合人類的喜好穿過衣服，小魚干rou罐頭管飽，平生頭一次穿上紙尿褲，它連手腳不知道怎么擺，每走一步都經(jīng)過深思熟慮。

    但還是順拐。

    為了一解兩只貓的相思之苦，陸僅可謂煞費苦心。

    這么胖一個貓，紙尿褲少說得穿XL號吧，裴箴言思維發(fā)散，暗自嘖嘖稱奇。

    但現(xiàn)在不是放縱情緒的時候，他裝作對陸小貓視而不見，哪怕再多看一眼，他都怕自己忍不住笑場。

    他的手伸向購物袋中的一串進(jìn)口紅提，想用它表達(dá)對普通鄰居和普通鄰班同學(xué)周末幫忙照顧貓的謝意。

    但手夠到之際，又改了主意。

    他為什么要陪陸僅玩這種粉飾太平的游戲。

    他拒絕配合陸僅單方面制定的規(guī)矩。因為他和陸僅只有兩條路，最好的兄弟和陌生人，如果不是前者，那就是后者。

    不存在中間地帶。

    接過裴錢，裴箴言站在原地沒動。

    人有憤怒之下的口不擇言，有不能隨意說與人聽的難言之隱，有陰差陽錯的烏龍誤會。親耳所見親耳所聞，都不一定為實。

    他不是不分青紅皂白之輩，愿意聽解釋。

    這是他給陸僅最后的機會。

    陸僅彎下腰與企圖跟裴箴言回家的陸小貓斗智斗勇。

    裴箴言低頭看著這一幕，此時此刻，他像小說和電視劇中擁有上帝視角的讀者觀眾，無比清晰地認(rèn)識到陸僅在拖延時間。

    陸小貓被一條XL號的紙尿褲封印，靈活度大打折扣，憑它殘血的戰(zhàn)斗力，陸僅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將其制服。

    但他沒有，他一次次放水，給陸小貓越獄的希望，然后又在陸小貓得逞之際把它拖回來。

    周而復(fù)始。

    今天的裴箴言是個極有耐心的觀眾，寸步不離守著這一出無聊的戲碼。

    陸僅演多久，他就看多久。

    終于，陸僅退無可退，并不算精湛的演技到了再也無法繼續(xù)的地步，他頓一下，伸手摁住陸小貓，捉住，抱起，整個過程輕而易舉。

    而后他直起身來平視裴箴言的眼睛：“還有什么事嗎？”

    他用一句明知故問，親自判處了十多年感情的死刑。

    “有?！迸狍鹧哉f，“不要再跟我說話，不要跟我聯(lián)系，不要靠近我，不管什么原因?！?/br>
    他利索地轉(zhuǎn)身：“我人緣很好，不稀罕什么普通鄰居和普通鄰班同學(xué)?！?/br>
    *

    這天過后，說來不可思議，明明是對門外加鄰班同學(xué)這種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關(guān)系，但裴箴言很少再見到陸僅。

    他們早上出門、傍晚回家的時間不一樣，回到家各自關(guān)上門拉上窗簾，一堵墻像個次元壁，誰也不會越界，唯獨苦了兩只貓。

    在學(xué)校也幾乎見不著面，七班和八班走的樓梯去的廁所不在一個方向，再加上陸僅本來就很少閑著沒事到走廊瞎晃悠，即便是鄰班也能做到在彼此生活中銷聲匿跡。

    偶爾有那么幾次，兩人在食堂或小賣部碰到，陸僅大都一個人，極偶爾有他同桌陪著，這是他在學(xué)校里唯一能說上兩句話的人，而裴箴言前擁后呼，身邊的歡聲笑語少說能傳兩里街。

    一邊是冷清，一邊是熱鬧，彼此毫不相干地走過，像極了真正的陌生人。

    裴箴言身上不知道什么時候裝了個雷達(dá)，能夠在至少方圓十米之內(nèi)清楚感知到陸僅的存在，從而做到精準(zhǔn)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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