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才還看到金秀了，她去找我哥，說她讓我哥后天去她家?guī)兔?，她嫂子后天下葬?！?/br>
    “金秀啥時候回來的？”

    “誰知道，我聽我哥說金秀的學(xué)也念不下去了，天天在學(xué)校搞東搞西，就是不搞學(xué)習(xí)，她爹一生氣，不讓她上了?！?/br>
    “那她咋不像她哥那樣留公社工作？”

    “你以為公社的工作像地里的大白菜，隨去隨有，村長年紀(jì)大了，過兩年就退休了，沒人再賣他人情了?！?/br>
    丁銀鳳她哥丁銀河是第三生產(chǎn)隊的隊長，想必這些話都是聽她哥說的，午休時間快結(jié)束了，銀鳳又叫小風(fēng)，“后天你干活干快點，咱去看送葬，看金秀咋哭她嫂子的?！?/br>
    晚上下工，蘇鳴歌拉著孫新芳一起去了村長家，她并不是來吊唁隋萍，楊金生賴賬不還，她想讓讓村長出面主持公道。

    兩人來到村長家門口，里面隱約傳出說話聲，蘇鳴歌敲敲門，一個清脆的女聲喊道：“誰?。渴裁词?？”

    “是我，我是咱村的知青，請問村長在嗎？”畢竟是托人辦事，蘇鳴歌說話特別客氣。

    “知青？哪個知青？門開著，你自己進(jìn)來吧。”

    蘇鳴歌推門走進(jìn)院里，真不愧是村長家，四間青磚大瓦房映入眼簾，院子修整得干凈利索，蘇鳴歌在村里還沒見過這么氣派的小院。

    一個年輕女孩探出頭，看著蘇鳴歌問：“你就是村里的知青，找我爸什么事？”

    說話的女孩就是楊金秀，金秀此前一直在縣里上高中，她自認(rèn)是個文化人，覺得農(nóng)村人說話太粗俗，她從不說“啥”、“咋”這些詞匯，就連從小喊到大的“爹”也被她上了兩年高中后硬生生地改成“爸”。

    楊德民一家正在吃飯，蘇鳴歌看到楊金生也在，楊金生臉色一喜，招呼蘇鳴歌，“妹子，吃了沒？一起吃點兒?！?/br>
    村長家伙食真好，炕上放著滿滿一簸籮的白面饅頭，餐桌上一盤醋溜白菜一盤炒土豆絲，正中放著一大盆豬rou燉粉條，濃郁的香味兒讓人饞蟲大叫，蘇鳴歌吞了一口口水，忙說：“吃過了，我們吃過了。”

    楊德民放下手里的饅頭熱情地說：“呦，你們兩位可是稀客啊，坐、坐，孩他娘，快去給兩個丫頭倒茶，這城里姑娘登咱們鄉(xiāng)巴佬的門，還是第一回哩！”

    楊德明剛說完，旁邊的楊金秀發(fā)出一聲不大不小的“嘁”聲。

    楊德民又說：“你叫蘇鳴歌吧？我記得前幾天你在工地上還差點暈倒了，咋樣，身體好點沒？”

    “好多了，謝謝村長關(guān)心，您快吃飯吧，我的事不急，您吃完飯咱們再說。”

    “那不行，我當(dāng)這個村長不就是為大伙排憂解難嘛，大伙的事排第一，吃飯不重要?！睏畹旅顸c著了旱煙，他這幾句話說得蘇鳴歌心里熱烘烘的。

    這時楊大娘也給兩位客人倒好了茶，蘇鳴歌注意到她和孫新芳的茶葉都是碎的，楊金生喝得那碗?yún)s是完整的茶葉。

    “村長，今天過來確實要麻煩您，事情是這樣的，”蘇鳴歌將她和趙林安的情況簡要說了，“現(xiàn)在我就想把錢要回來，該說也都跟他說了，他不給，我實在沒辦法，這才來找您。”

    楊德民磕了磕旱煙管，“這事要是屬實，錢他確實應(yīng)該給你，這樣吧，我明個去跟他談?wù)劊犅犓φf?！?/br>
    “謝謝村長，您這么說，我心里就有底了，太謝謝您了！”

    “不用謝，不用謝，你看這城里人就是有禮貌，秀兒，你也在縣里念了幾年書，說話咋怪聲怪氣的?！?/br>
    楊德民一直把蘇鳴歌兩人送到大門口，才轉(zhuǎn)身回去。蘇鳴歌感嘆道：“幸虧遇到了一個好村長?！?/br>
    孫新芳拉著蘇鳴歌快走幾步，小聲說：“我看到他家西廂房停著一副棺材，是死人了嗎？”

    蘇鳴歌想到楊金生也在家，卻不見隋萍的身影，看來隋萍已經(jīng)去世了。

    “要是死人了，他們家怎么一點也不難過，還坐在一起大吃二喝的?！?/br>
    蘇鳴歌明白隋萍的真正死因，這種情況，婆家人怎么可能為她難過？蘇鳴歌原本輕松的心情因為想到隋萍變得沉重起來，“走吧，別人家的事咱們也管不了?！?/br>
    回到知青大院時，天色已經(jīng)全黑了，她們房門口放著一塊磚頭，磚頭下壓著一個黑色布包，蘇鳴歌揭開層層包裹，里面是一張一塊的紙幣和一個小紙條，上面歪歪斜斜地寫著三個字：手帕錢。

    第15章

    隋萍下葬那天下了一整天雪，工地不能干活，很多人跟在送葬隊伍后面看熱鬧。村里沒什么娛樂活動，平時村民們最大的愛好就是紅白喜事，紅事看娶媳婦，白事看埋人，事主當(dāng)天的表現(xiàn)村民能在村里議論好些天，尤其埋人時，誰是真哭誰是假嚎，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指著人家的背影捂著嘴竊竊私語。

    隋萍是年輕媳婦，又沒有生養(yǎng)子女，村民看在楊德民的面子上，才給她這個年輕人燒上一份紙錢，楊家族親不少，可隋萍輩分低，依照習(xí)俗，只有楊金生的同輩兄弟姊妹才能去送葬，隋萍娘家只來了她的一個兄弟，因此送葬隊伍顯得冷冷清清，丁銀鳳挽著崔小風(fēng)的胳膊，跟著人群走了半里路，一直到楊家祖墳。

    丁銀鳳忿忿不平的說：“金秀真是沒人性，以前總說她嫂子對她有多好，她嫂子死了，也沒見她流一滴淚?！?/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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