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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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村長一家對宋家人的態(tài)度還算好,其他人怎么想的就說不定了。 在宋家人眼中算是麻煩的幾百畝地,對梨花村的村民來說,卻是他們兩代人付出大半生又被奪走的巨大財產(chǎn)。 得到了最想要的消息,宋佩瑜又開始足不出戶的生活,安心等銀寶從鎮(zhèn)上回來。 家中僅剩的三個雞蛋吃完,銀寶沒按時間回到村子。 又過了兩天,銀寶走前在村民手中高價換取的五天口糧也吃完了。 宋佩瑜專門去拜訪了村長,用銀寶離開前最后一次換糧的價格,從村長家換了半個月的口糧。 不知道李栓住回家是否說過青牛的事。 村長除了告訴宋佩瑜他家再也沒有多余的糧食能換給宋家。 還委婉的提醒宋佩瑜要做好心理準備,銀寶可能是出了意外回不來,或者不想回來了。 等到第十天,宋景玨都坐不住了。 他不是怕銀寶回不來,是怕銀寶回來,春耕都結(jié)束了。 宋家人不靠地里的東西吃飯,錯過了最佳春耕時間也沒什么。 但以宋佩瑜的打算,分明是等著用這頭青牛換李家父子來替他們春耕,若是青?;貋淼臅r候已經(jīng)錯過了春耕的日子,或者銀寶根本就沒帶牛回來,那些地可怎么辦? 宋景玨直覺那些地絕對不能空著,否則肯定會有不必要的麻煩。 宋佩瑜聽了宋景玨的這些擔心,詫異的看向?qū)Ψ?,沒想到你還會擔心這些。 宋景玨眼皮跳了下,這句話他聽懂了,宋佩瑜絕對是嘲諷他。 偏偏宋佩瑜不肯解釋,無論宋景玨再怎么問,宋佩瑜只有一句,我本也沒打算只將牛借給李家,而且我什么時候說過是無償借他們牛? 宋景玨被繞的發(fā)暈,索性質(zhì)問他唯一的能抓住的重點,沒有牛怎么辦? 宋佩瑜第一次用滿是失望的目光望著宋景玨,除了地里的收成,難道就沒有其他能讓梨花村動容的地方嗎? 第5章 宋景玨下意識的避開宋佩瑜失望的目光,低頭望著腳尖,久久都沒說話。 他雖然不如宋景明和宋佩瑜腦子靈活,卻也不是真的沒有腦子,只是習慣了和這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什么都不去想。 然而這樣做的后果是宋佩瑜失望的目光,宋景玨無法接受這個后果。 宋佩瑜話音剛落,心底就升起了悔意,從小一起長大,他再清楚不過宋景玨舒朗外表下的敏感和自卑。 宋佩瑜是發(fā)自內(nèi)心憐惜這個比他還大兩歲的小輩 天生神力又繼承了宋氏好風儀的宋景玨本該拿著人生贏家的劇本,奈何同輩大他兩歲的哥哥仿佛神童再世,又是長子嫡孫,自然的吸引了所有長輩的目光。 偏生宋景玨還有個比他小兩歲的叔叔,宋佩瑜再怎么竭盡全力的裝小孩,在大人們眼中也是少年老成,況且他天生體弱,別人家都是叔叔讓著侄子,只有他家是侄子照顧叔叔。 宋景玨夾在真神童宋景明和假神童宋佩瑜之間,從小到大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好在宋景玨對親近之人的負面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從來都不認真記仇。 宋佩瑜走到宋景玨身邊,彎腰去看宋景玨的表情,玨哥兒?對不起,我 等銀寶回來,讓他在村子里義診。宋景玨不想聽宋佩瑜說這些,他總是固執(zhí)的認為,如果他將負面情緒帶給宋景明和宋佩瑜,他們之間就會出現(xiàn)隔閡。 聞言都來不及整理剛有頭緒的思路,迫不及待的將剛想到的主意說了出來,像是等待主人夸獎的大狗似的巴巴抬頭盯著宋佩瑜。 宋景玨愿意去思考,是宋佩瑜最愿意看到的。 宋佩瑜給了宋景玨添了杯熱茶,等宋景玨冷靜下來,才指點對方,我們要給梨花村的村民找足夠多的事做,他們才不會將時間浪費在找我們麻煩上。馭下這門學問,在家時你學的不比我差。 可是宋景玨茫然的眨眼,他們來梨花村的目的不是融入梨花村嗎? 過了足足一個時辰,仿佛雕塑般站在原地的宋景玨長長的舒了口氣,站起來朝正放下筆看他宋佩瑜長揖作禮,侄子明白了,謝七叔教誨。 無論是在宋氏祖宅,還是在梨花村,他就是他,宋氏的二公子,不會因為所處環(huán)境發(fā)生改變就變成了誰。 他們可以有無數(shù)種方式在梨花村安頓下來,他無疑是選了最愚蠢的方式,居然想用將宋家人和梨花村的村民拉到相同位置來解決矛盾。 好在七叔及時提醒了他,否則他的想法要是被女眷察覺了,除了兩個還不曉事的meimei,恐怕都要追著他打。 豁然開朗之后,宋景玨才發(fā)覺自從來到梨花村,他的情緒始終處于十分壓抑的狀態(tài),連行事作風都和往日大相徑庭,居然會將那日玥姐兒突然鬧起來的事特意記在心上。 無論玥姐兒鬧起來是因為四嬸沒教好還是教得太好,祖母都給了四嬸懲罰,平白被牽連的柳姨娘也得到了安撫。 反倒是他,竟然將自己處事不當惹了母親生氣也算在了四嬸身上,毫無風度和氣量可言。 也許是宋景玨的變化太大,下午習武的時候,金寶忍不住多看了宋景玨一眼,走神的瞬間,手中的木劍直接被拿著相同木劍的宋景玨劈成了兩半。 好在金寶經(jīng)驗更豐富些,不至于因此就露怯,彎腰躲開追來的木劍后,再出手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止一倍,沒過十招就將宋景玨的木劍奪了過來,反架在宋景玨的肩上。 躲在桃樹下坐著偷懶的宋佩瑜為二人鼓掌,好!。 金寶挽了個劍花將劍背在身后就要請罪,卻被氣喘吁吁的宋景玨扶住了。 宋景玨擺了擺手,毫不客氣的將身上半數(shù)的重量壓在金寶身上,語氣中是毫不掩飾的向往,我從五歲開始握劍,今已有九載,若是習武的年頭與你相當,能否有你現(xiàn)在的功力? 金寶絲毫沒有猶豫,脫口而出,玨哥兒天生神力又這般勤勉,及冠后恐怕少有敵手,屬下最多還能給您喂招三年,兩年后就無法還手了。 真的?雖然知道金寶八成是故意挑他喜歡聽的話說,宋景玨的嘴角仍舊放不下來。 金寶也跟著笑,他從沒見過在習武上比宋景玨還有天賦的人,剛才那番話也都是發(fā)自內(nèi)心,屬下不敢欺瞞您。 宋景玨聞言大喜,禮尚往來的夸了金寶好幾句,宋景玨也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認可金寶有真本事,每句話都能夸到點子上。 在習武上毫無天賦的宋佩瑜聽得發(fā)困,忍不住靠在身后的桃樹干上瞇眼打盹。 不知過了多久,宋佩瑜突然覺得吵極了,原本平和的眉目不安的升起波瀾。 去查看情況回來報信的金寶這才發(fā)現(xiàn)宋佩瑜在這睡著了,小心的拍在宋佩瑜的肩膀上,七爺? 宋佩瑜掙扎著掀開一只眼皮,呆呆的應聲,嗯? 金寶迫不及待得道,銀寶回來了,帶著頭健壯的青牛,拉著滿滿一車的東西! 宋佩瑜接連睜開的眼睛好半天才恢復神采,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金寶說了什么,啞著聲音道,銀寶怎么樣,可有受傷? 沒受傷,就是人瘦了些,還被爭著去看牛的村民擋住了去路,恐怕過一會才能回來。金寶怕宋佩瑜著涼,先拉著宋佩瑜起來,才去后院給女眷報信。 宋佩瑜倒是不擔心村民們會對銀寶和宋景玨做什么,只是困勁還沒過去,腦子想什么都像是隔著層霧,干脆出門看熱鬧。 說是銀寶要過一會才能回來,實際上宋佩瑜出門就能看到烏黑擁擠的后腦勺。 他從來沒在太陽下山之前,看到這么多梨花村的村民湊在一起。 望著那邊人擠人的情況,宋佩瑜頓時失去了湊熱鬧的心思,轉(zhuǎn)身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鄉(xiāng)紳留下的幾百畝地都在村子的西邊,想來是村民們開荒的時候,特意選了距離水源不遠的地方。 因為當年官府的手段過于狠絕,村民們后來開荒的地都沒有和鄉(xiāng)紳留下來的地挨在一起。 宋佩瑜放眼望去,很容易就能認出哪些是鄉(xiāng)紳的地。 地契上寫的是七百五十畝,宋佩瑜繞著邊緣走了一大圈后,用提前準備好的木炭棒在白布上將這些地的總體輪廓畫下來,之前不確定到底會不會有青牛,宋佩瑜對于這些地種什么始終沒個定論。 如今青?;貋砹?,自然是越早春耕越能早平息村子里的人心躁動。 當天晚上,宋家人終于見到了久違的葷腥,雖然味道難免因為梨花村距離鎮(zhèn)子太遠而一言難盡,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的宋家人卻都沒說什么。 只是夜深人靜的時候,院子里會有此起彼伏的作嘔聲。 陽縣已經(jīng)被燕軍占領?宋景玨雙手握緊,即便情緒激動也不忘壓低聲音。 他們經(jīng)過縣城的時候,當家做主的分明還是建威大將軍的人。 銀寶的聲音同樣壓的很低,保證只有他身邊的宋佩瑜和宋景玨能聽見。 銀寶從村子出發(fā)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計劃當天在鎮(zhèn)子住下,第二天一早采買過,就回梨花村。 沒想到當天夜里豐鎮(zhèn)就被燕軍包圍,第二天一早燕軍進入豐鎮(zhèn),整個豐鎮(zhèn)都只許進不許出,銀寶只能在鎮(zhèn)子里安心住下來。 好在豐鎮(zhèn)已經(jīng)接近幽州邊緣,重要程度比梨花村也沒好到哪去,燕軍只抓走了幾名從陽縣派下來的官員,根本懶得大動干戈。 燕軍在豐鎮(zhèn)好吃好喝十天,就帶著那幾名已經(jīng)被折磨夠嗆的倒霉蛋回了陽縣。 宋佩瑜擺弄著手腕的木珠,垂下眼簾望著墻上的黑影,是否有建威大將軍那邊的消息? 銀寶苦笑著搖頭,屬下怕暴露身份,不敢和燕軍有交流,買通了幾個衙門的人,可惜那些燕軍都是最底層的啰啰,除了謾罵和昏話沒有半句有用。 也正是因為這些燕軍,豐鎮(zhèn)的百姓的荷包都遭了殃,險些將銀寶還在萌芽的采買計劃掐斷。 哪怕那些燕軍走了,鎮(zhèn)子上也物價瘋長,但凡是個活物更是翻了不止五六倍的價格。 多虧了銀寶照顧那匹馬足夠盡心,多少將馬養(yǎng)好了點,才從個被嚇破膽子準備投奔親戚的富戶手中換了青牛。 宋佩瑜特別交代的烈酒,銀寶想方設法的弄了一壇子回來。 除此之外,最占地方的是春耕用的種子,銀寶按宋佩瑜交代的,菽①、粟②種子各買了三百斤。 原本計劃的糧食反而帶回來的不多,最多也就夠宋家人吃半個月。 rou類就更不用說了,銀寶幾乎跑遍了整個鎮(zhèn)子,也只買到條老死黃牛的一條后腿,和兩筐雞蛋。 可憐銀寶買的那頭青牛在前主人手上跟寶貝似的,什么時候拉著這么重的東西走過一天一夜?到宋家就直接躺倒了,連銀寶特意泡了菽喂它,都懶得理會。 外表臟兮兮的車架子更是差點在路上就散架了。 宋佩瑜讓銀寶早些回去休息,自己卻和描繪地形的白布奮斗了整夜。 第6章 鄉(xiāng)紳還活著的時候?qū)@七百五十畝地并不上心,僅僅是春耕找村民來種,秋收再找村民來收。 地里具體種什么從來不在意,全憑村民做主,種子也全從村民那里買。 每年秋收時,鄉(xiāng)紳都會直接讓鎮(zhèn)子上的糧行來地里收糧食,換成接下來一年的口糧和銀錢。到手的銀錢往往還沒捂熱乎,就變成了品質(zhì)不一的玉石。 以豐鎮(zhèn)的偏僻和貧窮,可想而知到這里的玉石能有什么品質(zhì)。 鄉(xiāng)紳卻絲毫都不在意,哪怕只有一兩銀子,也要換成玉石才行。 就連撞了頭,鄉(xiāng)紳也舍不得動用那些玉石,遺言都是求孟叔將他收藏的玉石放在棺材里做陪葬。 正是因為迷戀玉石,鄉(xiāng)紳守著七百五十畝的良田,不僅沒有攢下任何家財,連住處都越來越破敗,好好的土地也因為不愛惜,產(chǎn)量越來越低。 經(jīng)過這段時間在梨花村的觀察,和銀寶去豐鎮(zhèn)一次的經(jīng)歷,宋佩瑜覺得宋家人在梨花村想要安穩(wěn)生活,最大的難題是物資匱乏。 七百五十畝良田,就是解決這個難題的關(guān)鍵。 直到天邊泛起了白色,宋佩瑜才撐著沒有一處不酸軟的身體靠在椅背上,邊揉著刺痛的手腕,邊雙眼放空的回想是否有沒考慮周全的地方。 身體已經(jīng)有發(fā)熱的跡象,腦子也開始昏昏沉沉的,宋佩瑜不敢再多耽擱,將寫滿只有他能看懂奇怪符號的宣紙壓在硯臺下面,吹滅了只剩下一小截的蠟燭,用最后的力氣爬上床。 宋佩瑜卻不知道,他房里的蠟燭滅了不久,同樣折騰了半宿,臉色慘白的柳姨娘就來房間看過他,給他整理了被角后,在床頭坐到了天色大亮,每隔一會就要用手背試試宋佩瑜有沒有發(fā)熱。 這個夜里沒睡好的又豈止是宋家人,整個梨花村都因為村子里有了牛而陷入莫名的興奮。 更有頭一天沒能見到牛的人,第二天一早就到宋家門前,想要看牛一眼。 金寶實在是不能理解這些村民對牛的狂熱,卻沒阻止村民們看牛。 只是宋佩瑜還在睡,就沒讓村民進門,而是將牛牽到門口拴著。 休息了整晚又吃了精心加餐的青牛一掃昨日的疲憊,昂首闊步走出院子,像是座小山似的立在門前。 金寶將牛拴好了,就站在一邊,每當有村民想要去摸摸青牛,金寶猶如實質(zhì)的目光就會立刻看過去,久而久之,就沒有人再試圖對青牛動手,只用羨慕、渴望又夾在著慈祥的目光望著青牛。 趁著人多的時候,金寶將昨晚宋佩瑜交代的話告訴村民,你們?nèi)觳竦臅r候若是看到嫩草,盡管割了帶回來,每有五十斤的青草,我們就用一碗豆油換,若是不要油,就給你們銅錢。 村民們聞言愣了下,都不相信還有這種好事,爭先恐后的問金寶真的假的,是不是只收五十斤青草。 金寶何曾見過村民們這般熱情的模樣,頓時笑了,當然是真的,只要牛還在一天,青草就不限量的收。另外我們家要開始春耕,還希望諸位都能搭把手,在我們家地里干幾天的活,春耕后這頭青牛就借給干活的人幾天。但你們每天都要將青牛送回來,禁止私下給青牛喂食,早晚青牛都在家里吃,中午我會給青牛送飯。 還沒到晌午,已經(jīng)有小半數(shù)的村民表示愿意為宋家的春耕出力。 腦袋轉(zhuǎn)的稍微快些如李狗蛋,還特意和金寶保證,他家的春耕已經(jīng)結(jié)束,無論宋家的春耕做多久他都能從頭干到尾。 宋佩瑜醒后聽說了村民們的反應并不覺得意外。 鄉(xiāng)紳當初口頭說死后將土地留給村民,必然是對少數(shù)人承諾,不然銀寶剛開始在村子里換糧食就不會那么順利。